夜凉如水,静寂无声,韩冰麒枕着自己的双手,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久久无法入睡,转过头看着身旁仿若照镜子一般的已然熟睡的少年,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小麟,你可知道,若是没有你的存在,或许那日我已死在灵堂之上。
脑海中思绪纷乱,他更加无心睡眠,于是起身走到窄小的客厅内,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拿着杯子走到窗前,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深夜寒凉,刺激的这少年一个机灵,仿佛又回到那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夜晚,“妈妈,我也想要一个弟弟那样的玩具。”仅有八岁的小男孩眼泪汪汪的抱住一位眉目清丽的少妇,苦苦哀求,不远处是正玩得开心的双胞胎弟弟。
“小麒,你是哥哥,要让着弟弟,让小麟先玩。”少妇弯下身子,温柔的抚抚小男孩黑色的发顶,目光充满无奈。
韩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薪家庭,供养着一个房子已是将积蓄花的所剩无几,双胞胎的到来虽然让这个家平添了些许热闹,但也无疑让这本来就不富裕的的夫妻俩雪上加霜。
所以,从小到大,兄弟俩的玩具通常只有一份,韩冰麒作为哥哥,从记事起就被教育兄友弟恭,因此,每每有了新玩具,他都是眼馋的看着自己弟弟先玩的,不过到底还是孩子,他从心底还是非常想要一份只属于他自己的玩物的。
“妈妈,就这一次好不好?小麒真的好想要哇。”小冰麒声音小小的,犹豫的伸出一根手指。
少妇看着可怜巴巴的儿子,心生不忍,紧紧将他抱在怀中,眼中有泪,对不起,我的孩子,妈妈不能给你优越的生活,对不起。
“小麒,你乖,妈妈明天和爸爸就去给你买,你乖啊。”
“谢谢妈妈。”小孩子欢呼雀跃,满心满眼的欢乐。
那是这个少年回忆中最为欢乐的一天,然而,这之后,他每每想起这一日,他都是恨不得想要杀了自己的,如果那天没有提出那样的要求该有多好?
可惜没有如果……
“冰麒,这么晚了,都不困的吗?”娜娅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将他从回忆中带回。
“有些睡不着,起来走走,你怎么也不睡觉?”少年面色嫣红,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少女见他的肤色不是很正常,走上前用手探了探,低呼:“你发烧了?”
韩冰麒缓缓拿开娜娅敷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我没事,**病了。每当我想起……那一天,都会发烧。”
女孩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少年,指尖还依稀可以感觉得到刚刚那滚烫到吓人的温度,我看到的你一直都是温和礼貌,进退有度,脸上也始终都带着微笑,可这仅仅是你的面具对吗?究竟是多么让你神伤的过往,才会在想起时一再的发起高热……
“娅,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少年依旧笑着,抢先说出娜娅想说的话。
“如果你愿意,我自然洗耳恭听。”她一向不喜强人所难,既然是人家心中尘封的伤口,如果不依不饶的撕开来,未免,太残忍了些。
“我本有一个并不富裕的的家,有可敬可爱的爸爸妈妈,可我却亲手毁了这一切。”
男孩拉着娜娅坐到沙发上,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以支撑他说完下面的话,“那天我也不知是怎么了?鬼迷心窍的非常想要一份与冰麟一样的玩具,妈妈经不住我的哀求,答应我第二天便和爸爸去买。第二日,我兴高采烈的等在家里,期待着我的新玩具,可等来的却是他们遭遇车祸抢救无效的死亡通知。”
韩冰麒咬紧牙关,双目赤红,手指紧紧抓住沙发的皮革,“娅,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看到父母的遗体,才清晰无比的意识到,我失去他们了,我永远也看不到他们了。”
少女慢慢把手附上他的因用力而过分发白的指节,冰凉的温度,与平日里温热毫不相同,她盯着他满是血丝的眼睛,不知该如何开口。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提出那样要求,一定是我太贪心,所以老天才这样来惩罚我。我对不起小麟,我让他变成了孤儿……”
字字句句全是自责的意味,全然忘了,他跟那个男孩是同龄的人,这些年,他也是作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伶仃孤苦的一路走来,长成如今这般模样。
那日灵堂之上,韩冰麒看着父母并列的棺木,本想追随他们而去,但身边长相一模一样的嚎哭着的男孩将他拉回现实,我已经对不起他,如今又怎能丢下他一个人,世道维艰,他要怎样一个人活下去,罢了,就这样,我们一起好好的,活下去吧。
之后十数年的时光,这男孩便带着一种无法推卸的责任,带着韩冰麟坚强的行走在这世上,然而,他的心中始终带着对当年事件的愧疚与罪恶,着实辛苦。
少年高大,清伶的身子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会让他心中好过一些,他的眼神愈发的空洞,源源不断流淌出来的是咸的苦涩的泪水,“娅,妈妈骗我,她说过人死了之后,会变成一颗明亮的星星,可是,我找了十多年,都没有,找到。”
“这就是你喜欢半夜时分站在窗边的原因吗?”
韩冰麒没有作声,默默的点了点头,娜娅轻轻地揽过少年的头,使他可以靠在自己的肩上,“冰麒,不要难过,不要伤心,不要愧疚,什么都不要,你已经做得很好。你忘了我是谁吗,我是天国公主,无所不能,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妈妈的,有我陪着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辛苦。”
女孩的语调轻柔舒缓,那男孩靠在她的肩头,不知何时已安然睡去。她看着男子的睡颜,心下欣然,僵直着身体,不敢移动分毫,生怕吵醒了这娃娃般熟睡的男孩。
她心中自是明了,即使她是天国的公主,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否则,又怎会有啸枫这样的心伤。刚刚那些话不过是安慰这个少年罢了,但她却是真心的希望,他可以放下当年的遗憾,不再带着温和面具,却缩在自己的牢笼里擦伤,然后,越擦越疼……
此时,黑枫林中阴风阵阵,黑衣男子负手而立,身后一名喽罗直挺挺跪着,口中叙叙的将白日里自己如何被娜娅打败,不得不落荒而逃等等事情一一道来,为了逃脱责罚,许多地方不乏添油加醋。
黑衣男子转过身来,紫瞳中闪过狠厉的神色,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字字冰寒,“既如此,那这个丫头,是断断留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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