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母亲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苏梨把母亲送到酒店里面安置好,嘱咐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父亲的任何电话。
母亲看上去还是有些担心父亲的安危,紧紧皱着眉头,因为缺乏保养而干瘪苍老的肌肤显得更加苦态,看上去比同龄人老了好几岁。
可笑的是,她的脸上还带着淤青的伤痕,而她心里担心的,正是那个带给她伤痕的男人。
苏梨又叮嘱了几句之后,还是不放心,干脆没收了母亲的房卡。
“一日三餐我会让人送到你的房间门口来,你要是觉得闷,想出门,就给我打电话,海市很大,我怕你找不到路。”
母亲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
苏梨回到酒店大堂,池景行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苏梨走到池景行身后的时候,刚好听见他很温和地说了一句:“餐厅我订好了,明天你带你爸妈过去。”
苏梨的脚步顿了顿。
她的内心升起一股极致的孤独。
她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打击,每个在她的生命中都足以摧毁她的意志。
而那个原本应该时时刻刻站在她身后保护她、守护她、为她兜底的男人,现在却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另一个女人。
她抬起眼,充满了倦怠的眼神幽幽地看着池景行的背影,随后,她转身离开。
池景行挂断电话回过头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苏梨坐在大堂的沙发上,身子歪歪斜斜地倒着,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走上前去,轻声喊了她一声。
“苏梨,别睡在这里。”
苏梨慢慢睁开眼睛,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迷茫。
就在池景行打算站直身子的时候,苏梨的手忽然扯住了池景行的衣袖。
池景行垂了垂眼眸,看向苏梨。
苏梨的声音带着哭腔。
“阿景,我梦见我们的孩子了。”
泪水很快盈满了苏梨的眼眶,池景行眸光微闪,沉沉地看着她。
苏梨继续说:“阿景,孩子在怪我,为什么当初没有留下他……阿景,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曾经放弃了我们的孩子,所以老天爷才会惩罚我,让我从此以后都不能再生育了?”
苏梨悲伤地流着泪,似乎沉浸在某个过往的伤痛之中。
可是她却清晰地看见,池景行看似平静的眼眸,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破碎。
她就是要看见他的破碎。
看着他和她一起,慢慢破碎,一起跌进深渊。
他是她最后的、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不能放手。一定、一定不能放手。
“阿景,”最后,苏梨轻声唤他的名字,“我觉得,我真的快要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
-
海市的夜晚总是很喧哗。
那些永远繁华的街道,永远车水马龙的夜生活,夜夜笙歌,永不停歇。
池景行站在池氏集团的最高层,俯瞰着这座总是欣欣向荣的城市。
他驱车前往了一个越来越安静的地方,车流慢慢减少,路灯越加昏暗,直到在那个有些老旧却安静的小区门口停下。
池景行拉开车门。
他倚在车旁,点了一支烟,却只是把它夹在手指中间,昏暗的小区里,忽明忽灭的火光在黑夜中无声无息的消散,池景行缓缓抬头,看向了某一处楼层。
楼层早已熄灯,看不见一丝光亮,甚至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可池景行就这么仰着头,看了很久很久。
次日便是程牧的生日宴。
一大早,祝鸢就被时麦的电话吵醒,等祝鸢收拾整齐给池景行打电话的时候,那边却没有接。
过了一会儿,时麦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鸢鸢,池景行都到了,你怎么还没来?”
祝鸢一怔。
她以为池景行会来接她的。..
毕竟她是作为他的女伴出席这样的场合。
思忖间,时麦又在那边催促:“好了你快过来吧,可能是因为池景行一大早就被程家这边的人提前叫过来了,所以没时间接你。”
祝鸢匆匆应了声“好”。
穿着礼服,她不太方便开车,等到打车到达程家的时候,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祝鸢一进去就看见了被好几个人簇拥着的池景行,她刚刚迈出脚步,就看见了人群中,紧紧挨着池景行站着的那个人影。
苏梨一身杏白色的抹胸长裙衬得她整个人就像温柔的天仙一样,煜煜发光。
站在池景行的身旁,好不登对。
祝鸢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眨了眨眼睛,仿佛看见池景行的眼神向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可是等祝鸢再次看过去的时候,方才的对视好像只是她的错觉,池景行侧身对着她,苏梨挽着他的胳膊,和旁人相谈甚欢,眉眼皆是笑意。
祝鸢一瞬间就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时麦从远处过来看见她,和程牧说了一声之后小跑过来,站在祝鸢面前。
“鸢鸢,你来啦,快进去,池景行在——”.
时麦回过头去搜寻池景行的身影,却忽的顿住。
再次回过头来看着祝鸢时,时麦发现祝鸢的眼眶似乎有些红红的,很轻,时麦不确定自己看错没有。
她抿了抿唇,拉了拉祝鸢的手:“鸢鸢……你别多想,他们到底还是……一家人,池焰今天没来,苏梨代表池焰,和池景行一起应酬而已。”
祝鸢看着时麦担心的样子,扯了扯嘴角笑笑。
“没事,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倒还是祝鸢宽慰着时麦,“今天是程牧生日,你是主角,快去招呼客人吧,我去个洗手间,在哪里?”
“后面的花园,直走到尽头。”时麦还是有些担心,“需不需要我陪你?”
“不用了。”祝鸢笑道。
只是脱离了人群之后,祝鸢走到花园的连廊里,一个没注意,脚上的高跟鞋不小心踩到了空隙,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一旁倒去——
一阵失重感之后,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祝鸢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抬起眼,又垂眸笑了笑。
“与川,你也来了。”
霍与川沉沉看着她:“程牧的父亲是我的病人。祝鸢,你为什么是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