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唯一赌的,不过就是杨冬青的人性。
十分钟后,杨冬青铁着脸从屋子里走出来了。
杨万立马上前:“冬青,他们没为难你吧?没事儿,咱们把钱补上就是了。”
可是杨冬青却支支吾吾的,眼神有些飘忽,不敢直视杨万的眼睛。
杨万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而一旁的祝鸢却微微勾起了唇角。
她赌对了。
执法人员从后面走过来,直接带走了杨万。
“根据杨冬青的阐述,公司所有活动都是经由你签字同意的,作为公司法人,你需要承担偷税漏税的所有责任。”
杨万当即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杨冬青。
他属实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在利益面前,选择了供出自己……
眼看着杨万就要被带走,他当场便精神崩溃了,站在原地不肯走,没有了平日里佯装有素质的高知模样,大声叫嚷起来。
“同志!同志!不就是偷税漏税吗……我补上,我补上就好了!我有钱,我儿子有钱!”杨万涨红了脸,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儿子,“冬青!快把钱都拿出来,咱们补上,爸爸一把年纪了,不能进去啊,冬青!”
谁知,杨冬青半天没说话,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来。
“爸,我没钱。”
杨万愣在原地。
杨冬青面色有些痛苦,似乎在做出最后的抉择。
最后,杨冬青咬了咬牙。
“爸,你知道的,我刚结婚,茜茜肚子里还有孩子,要是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填这个窟窿,你让我和茜茜带着孩子去睡大街吗?爸,您受受委屈,只要在里面待上个几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杨万简直不敢相信,平时对自己好得要命的儿子,在这种时候竟然会为了钱放弃自己!
他狠狠地甩开了杨冬青的手,呵斥道:“我没你这样不孝的儿子!什么进去个几年,我都一把年纪了,你是希望我死在里面吗?!你不给钱是吧?我有!我就算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就算去睡大街,我也不可能去坐牢!”
说罢,他转过头来,看着工作人员。
“他的公司欠了你们多少钱?我还!”
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估计也知道这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是被自己儿子坑了一把,但是没办法,按照程序来说,公司出事,第一责任人就是法人和财务。
工作人员沉吟了一下,说出了一个数字。
“初步估计,冬青科技有限公司目前涉案金额高达三亿。”
这下,杨万彻底傻眼了。
他以为杨冬青顶多偷了个几百万。
没想到,竟然是以亿为单位……
就在这时,祝鸢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她缓缓站起身来,笑得格外温柔,看着杨万的一双眼睛,却冰冷似雪。
“杨老师,还是您教得好,从前的事情,我没有证据,不能把您怎么样,”祝鸢双手环胸,“所以这次我证据齐全,您看看,我这个学生,还算合格吧?”
在杨万惨白的脸色中,她微微俯身,那个曾经高大得笼罩了她整个身影的男人,现在竟然比她要矮上一些。
祝鸢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你曾经带给我十几年的梦魇,现在,我全部还给你。”
“杨老师,请你慢慢在监狱里,过完你的后半生吧,但愿你还能活着走出来。”
“再见。”
说罢,祝鸢再也没有看杨万一眼,转身离开了长廊。
那条漆黑无比的路已经被她全部抛在了脑后,眼前的长廊慢慢走到了尽头,右转出门,冬日的阳光普照大地,祝鸢伸出手去,一滴小小的雪花落在了她的掌心。
往事随风去,暗沉不必追。
-
从税务大楼走出来以后,祝鸢在马路边站了一会儿。
她的车还停留在杨冬青的公司楼下,所以只能打了个车去那边取车。
杨冬青的公司很偏远,但是环境很不错,居民楼都是比较老旧的,听说政府正在打算开发这块地,祝鸢百无聊赖地往窗外四处打量,忽然发现,这么偏远的地方,竟然还有一家星级酒店。
也是,这个位置离机场比较近,有酒店也很正常。
只是忽然,祝鸢的视线聚焦,表情变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慌慌张张让司机停了车,下车之后,她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
因为,她看见贺屿带着一个女人走进了那家星级酒店。
那个女人长发如墨,身材很好,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紧身包臀裙,整个人就差挂在贺屿身上了。
贺屿搂着她的腰,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往酒店大堂里走去。
祝鸢连忙拿出手机拍照存证,拍照片的时候,她的手都在发抖。
眼看着贺屿走进了酒店大堂,祝鸢心一横,连忙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
只是大堂里面早已不见了贺屿的身影,祝鸢走向前台:“请问刚才进去的一男一女是在哪个房间?我是他们的朋友,找他们有点事。”
可是星级酒店的前台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看着祝鸢一脸警惕。
“这位小姐,既然您是他们的朋友,麻烦您打电话让您的朋友下来接您就好。”
祝鸢抿了抿唇,忽然,一道凉薄的男声从她的身后响起。
“鸢鸢,你是在找我吗?”
……
祝鸢的身子猛地一怔。
她缓缓转过身,贺屿背对着光站在她面前,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早在他进入酒店的时候,就从玻璃门的倒影里看见了跟在他身后举起手机拍照的祝鸢了。
所以一进酒店,贺屿就让赵清先上楼,而自己则站在一旁,等着祝鸢现身。
不等祝鸢回答,贺屿直接拉上她的手,将她拉了出去。
一走出酒店,祝鸢狠狠甩开贺屿的手,和他怒目而视。
即便她知道他不知羞耻,可她着实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尹漫对你不薄,”也许是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付出,祝鸢很替尹漫觉得不值得,“贺屿,我从前只觉得自己看错了人,现在才知道自己真的错得离谱,你根本就是一个畜生!”
贺屿冷冷地笑着,事到如今,他在祝鸢面前几乎已经没有了任何秘密,这种被当场戳穿的恼羞成怒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面目可憎。
他慢悠悠地点了一支烟,冷笑一声:“怎么,你能跟着池景行,我就不能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祝鸢,你不过也是为了钱才和池景行在一起的,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祝鸢被他气得有些口不择言。
“谁告诉你我是为了钱和他在一起的?”
贺屿更觉可笑:“不是为了钱,难道你还是为了他的人?怎么,祝鸢,你爱上池景行了?”
祝鸢没有说话。
她方才气得太狠了,这些天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祝鸢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直处在超负荷运转的过程中,一时之间,她没有反驳贺屿的问题。
可是这份沉默落在贺屿的眼中,却让他的心里警铃大作。
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许哽咽。
“祝鸢……你……你真的爱上池景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