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鸢最后还是来到了时麦家。
她实在是没办法,收拾了一堆东西,却唯独忘记了钱包。
倒不是没有钱,只是身份证在钱包里面,她没办法去酒店开房。
敲响时麦家的门已经快半夜一点了,给她开门的竟然是程牧。
他还坐在客厅里打游戏,眼睛有些猩红,看见祝鸢的时候愣了几秒,才张了张嘴:“时麦——”
话音未落,时麦的声音就从楼上传来,中气十足:“你又要放什么狗屁!”
程牧翻了个白眼,看着祝鸢手里的行李箱,心下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伸出手接过她的行李放进屋内。
祝鸢觉得很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只住今天晚上就好,我明天就回去拿身份证。”
她现在实在是不想看到池景行。
程牧无所谓地耸耸肩:“家里很多房间,你随便住。”
行李箱刚刚拿进去,时麦就裹着干发巾出来了,看见祝鸢的一瞬间,她脸上隐隐的怒气烟消云散,一脸的不可置信。
“鸢鸢?”她匆匆跑下楼,“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祝鸢犹豫了一下,只说:“小麦,我今晚可以在你这住一晚么?明天我……”
“哎呀赶快上来,”她看了一眼窗外,“外面还在下雨,你没淋着吧?”
祝鸢摇了摇头。
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时麦将她拉进了自己的卧室,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和池景行吵架了?”
这句话反倒让祝鸢笑了笑,带着一丝自嘲,双手环胸,后背倚靠在墙壁上,整个人显得有些没精神。
“吵架?”祝鸢说,“你觉得我有资格和他吵架吗?”
时麦噎了噎,联想到一些事情,又问:“你以后是不是都不去他那了?”
祝鸢点点头:“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这段时间……就当做了个梦吧。”
时麦反倒有些为祝鸢打抱不平:“池景行真不愧是池家人啊,绝情得不得了,那个苏梨一回来,当真是直接就让你……”
时麦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见祝鸢从行李箱里拿洗漱用品的手顿了顿。
时麦简直想掐死自己这张没有分寸的嘴,正想说话安慰祝鸢,却听见她云淡风轻地开口:
“她回来了吗?怪不得。”
时麦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苏梨要回国这件事,在她们这个圈子里不是秘密。
毕竟像苏梨那样,出身一般却能嫁进池家,还能让池家的两个儿子对她魂牵梦萦的女人,在这个圈子里,可谓是榜样一般的存在。
昨天那群圈子里的人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时麦满脑子都是对祝鸢的担心。
但她确实也没料到,池景行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祝鸢赶出来……
可是她明明能感觉到,上次池景行来酒吧接走喝醉了的祝愿时,他的心里不是没有她的啊……
祝鸢拿起睡衣,看了一眼时麦忧心忡忡的表情,反倒是她笑了笑,宽慰好友。
“不用担心,先睡觉,左不过就是一个男人的事,你觉得我会在意吗?”
时麦稍稍松了一口气,祝鸢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这样的事情,也许可以让她自己消化。
她点点头:“那我先去书房处理一些事情,你洗漱完就早些睡吧,我一会儿来陪你。”
祝鸢“嗯”了一声。
时麦离开卧室之后,祝鸢放下手中的睡衣,关掉了卧室的顶灯。
一片黑暗之中,她想起自己刚才的问题。
——她会在意吗?
——会。
时麦不知道的是,越是经历得多,越是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坚强。
越是承受了太多失望,才会让一点点看似不起眼的失望变成那最后一根稻草,压得人根本喘不过气了。
祝鸢流下了这天晚上的第一滴泪。
无声无息,无人在意,没有任何人看见。
就像曾经,她在监狱里那样。
她原本以为她走出来了。
可原来竟是她以为。
-
池景行在去机场的路上接到了程牧发来的短信。
得知祝鸢去找了时麦,他看似不在意,实际上一直微微拧着的眉心才缓缓松开来,整个人又回到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把车停在机场停车场,走向国际航班楼乘坐电梯。
电梯上行的过程中,池景行给程牧打了个电话。
“她睡了?”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程牧却嗤笑了一声。
“你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自己把人赶出来,完事儿还要惦记着,景行,你从前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啊。”
池景行没有理会程牧的嘲讽,却还是解释了一下:“我没有赶。”
是她自己要走的。
池景行自己也没想到,那只在自己面前一向温顺的小猫,今天第一次有些不服管。
他点了支烟,呼出一口气,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边走边说:“行了,既然她没什么事就随她吧,明天你抽个空,看看能不能在公司附近找一个七八十平的小公寓……”
池景行的话没说完,忽然,一双冰冰凉凉的小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熟悉的清甜香味自身后传入了他的鼻腔,那道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千万里外的彼岸来到了他的耳畔。
“阿景,猜猜我是谁?”
程牧连忙挂了电话。
池景行拿着手机的手放下来,身后那人也笑着将手从池景行的眼睛上移开。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缓缓转身。
苏梨那张万分妩媚的脸近在咫尺,还是和以前一样,笑得温婉又大方。
只是眼底还是有意无意的散发着一丝缱绻。
从前的苏梨,总是喜欢这样看着他,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似乎写满了情绪,一颦一笑都能让池景行忘了自己是谁。
他从前以为,他永远不可能拒绝这样的苏梨。
如今同样一张阔别依旧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池景行却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但那种漏了一拍的感觉,有些奇怪。
说不上来的奇怪。
他微不可闻地拧了拧眉心,苏梨却并未发觉,只是笑着问他:
“很少见到你这么关心人,是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