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巨大的畸形怪物，半个身子伏趴在码头上，圆滑而狰狞的头部，崩裂而惨白的骨架，仿佛是一团烂掉的白色肉团挂在了骨架上，恶心的粘液顺着肢节流淌，不亚于从泥坑里爬出来的巨大虫蛆。

它似乎闻到了血液的味道，朝码头深处发出了刺耳的怒吼，叫声像是成千上万只蝙蝠其名，刺耳的声音撕破耳膜，那群正在战斗的人不由自主的停止交火，扭头看向码头突然跑出来的生物。

龙马前治目光呆滞，他仰视着这只可以算得上是巨无霸的东西，浓烈的鱼腥味蔓延整个世界。

“圣骸。”风间琉璃脱口而出。

“它就是圣骸？”上杉越表情有些不适，很明显是被那个怪物恶心到了。

“它的本体就在里面。”风间琉璃轻声说，“圣骸是白王畸变的卵，附着着白王的精神。”

“我一想到我体内流淌的是这种怪物的血，我就想把血放干净。”上杉越皱眉，“我现在觉得我体内好像油腻腻的。”

“这并不是完全体，它还需要祭祀，祭祀后才能看到它原本的模样。”风间琉璃说完看向上杉越，“你刚刚为什么要这么做？”

风间琉璃冷静下来了，他不管这个男人是什么身份，即使是他猜测的那样也无所谓了，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中，除了给他带来惊愕的诧异，其他与普通人毫无差别，可他还是想知道，想从这个老男人的嘴里听到什么。

但上杉越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悠悠的看着远方的怪物，意味深长地说，“那就是蛇岐八家历年守护的秘密，也是蛇岐八家最大的罪恶……就剩下它了，只要斩杀它，一切都结束了。”

风间琉璃沉默。

“做不到的，王将会想办法得到圣骸，你杀不死他，其他人也不行。”风间琉璃突然说，“你想阻止它么？解决这场罪孽？很理想，但仅靠黑日无法做到。”

“不是还有你么？”上杉越说。

风间琉璃傻了，他们刚刚才打生打死，这个老男人是怎么开口说得出这种话的。

“你什么时候觉得我和你一个阵线的？”风间琉璃表情阴郁，“相反，在你去杀死圣骸之前，或许要先过我这一关。”

上杉越表情一变，认真的看着风间琉璃。

“这是你想做的事情吗？”上杉越说，“你有想过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这样的问话来的有些晚了。”风间琉璃浅笑。

“如果你想回去，你会成为整个混血界的英雄，如果你要成为白王，那我就成为你最好的帮手，如果你想杀死谁……”上杉越脸上的皱纹微微**，“那就杀死他。”

“我要杀死源稚生。”风间琉璃没有犹豫。

“除了这个。”上杉越说。

“当年他将我杀死在井底的时候，并没有人站出来跟我说这些话，骗小孩的话没有在小时候说出口，长大再说已经没有意义了。”风间琉璃与他擦肩而过，拔起插在地面的打刀，“日本的影皇，后代自然也该是皇血，我早就应该想到，但实际上我们并没有太多关系，我只是一场实验的杰作，你并不需要维持那副虚伪的壮烈。”

他轻声吟诵龙文，释放言灵八岐，全身重新长出黄铜色的龙骨，接着像一门炮火弹射而去，跨越几百米的海域，从空而落，踩在那只巨大的畸形怪物头顶。

正在肆意破坏的圣骸察觉到了客人来临，它浑身僵住，随后一大一小的黄金瞳缓缓上移，眼眶周围是密密麻麻的肉泡，将那对瞳孔衬托的像是下水道的皎月。

樱红的刀刃撕开腐烂的白肉，黑色的血液喷涌，半空下起了黑色的血雨，这无疑激怒了这只怪物，无数触手从腐肉里钻出，捕捉这个渺小的人类，但永远只能贴着风间琉璃的衣角擦过。

风间琉璃灵巧的在圣骸身上游走，这个庞大的身躯反而成了阻碍，圣骸只是白王残缺的卵，并不具备白王的无上伟力，看似骇人的外表也只能对付普通人，但对于同为皇级的风间琉璃来说，只能是一具不会动弹的雕塑。

唯一能反击的只有那些白色的腐肉触手。

刀花似电如花，在黑夜中，像是一朵朵樱花在巨大的身躯上绽放，风间琉璃借着那副枯萎的龙骨骨架闪烁腾挪，像是跳跃在建筑之间，围追的触手靠近这朵樱花便会断裂粉碎，那双冷冽的黄金瞳在樱花里一闪既逝，不断的在这只怪物的体表留下巨大的裂口。

黑血慢慢的染尽了圣骸巨大的身躯，这只蛆虫般的怪物朝天张开了巨口，腔盆里是密密麻麻的旋齿，腥臭的味道铺天盖地，就像一个淋上了黑椒汁的热狗。

“该死的猛鬼众！”

码头上突然想起了撕心裂肺的怒吼，浑身染血的男人踉跄前进，他手中握着斩马刀，是如今唯一活下来的人，他的队友被圣骸和猛鬼众杀光了。

龙马前治目光如野兽，愤怒的吼叫，“你们该死啊！！”

他刚要冲上前，一道冷光钉入他的肩膀，巨大的力道带着他飞往后方的货架上，固定在了半空。风间琉璃丝毫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像祭祀歌舞的舞者跳跃了起来，他最后回到了这只怪物的头顶，高举樱红色的刀，月光在刀尖上。

“回收完成。”风间琉璃自言自语，随后刀尖下刺。

骨架肢解散落，腐烂的躯体也开始加快溃烂，大块大块的腐肉脱落，脓水和黑血大股涌出，然后与黑色的海洋混为一体。风间琉璃站在唯一还立起来的骨架上，那个骨架似乎是龙类脊关节的某个部位，和前爪链接在一起，就像个弯曲的路灯。

他看着自己的剑尖，上面插在一个畸形的肉瘤体内，肉瘤更像是一只没有头尾的畸形软体虫，此时浑身的尖刺不断伸缩，发出尖锐而细小的叫声。

“不愧是我的杰作之一。”王将出现在了码头上。

“你的目的达成了。”风间琉璃轻声说。

“是我们的目的。”王将的脸藏在面具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表情。

“回去？还是？”风间琉璃扭头看向他，王将站在码头的阴影内，如同阴沟里的生物。

“看来前代影皇的实力依旧强大，既然你无法杀死他，那就不用再看了……”王将淡淡地说，“一个无法改变自己命运的老头而已。”

上杉越隔着几百米瞭望码头，他没有出手阻止这一切，他也看到了风间琉璃似乎在和什么人对话，但似乎都无法让他打起精神。他本能的要从衣兜里拿包烟，然后才发现自己穿的已经不是以前那件又丑又旧的工作服，而是大家长才能穿的黑袴，烟也不在身上，他回蛇岐八家后，想抽烟就会有人递上来。

才几天啊，就忘记了自己的习惯，原来人类适应环境是很快的……舒服的环境。

半小时前，8000米深海。

埋藏了不知多少千年的高天原终于露出了神秘的面貌，深潜器穿过了板块裂谷，视线一下子透亮，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压力指数在疯涨！这个地方的海流几乎接近稠态，深潜器扛不住了！”卡莲露大喊，她面前的压力仪表指数狂飙。

“不会有事。”路明非说，“这个潜水器的外壳已经被我改装了，不用担心被这里的压强挤碎。”

凯撒愣了一下，他没有问路明非什么时候改装的，只是用诧异的眼神瞄了眼路明非。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卡莲露懵逼了。

这人和他一直在一起啊，之前在外面也没有见路明非带什么工具材料，怎么改装的？难道是《海贼王》里的船精灵那样，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的修修补补了吗？

“龙骨。”路明非解释说，“我的言灵，八岐，未被言灵序列记载的一种能力，我可以通过这个能力制造出龙骨附着在外壳上，龙骨是最好的抗压材料，你们应该比我清楚，即使是龙鳞，也能抵挡巴雷特狙击枪的连射。”

他没有坦白关于青铜与火之王权柄的事情，因为这太惊悚了，没人会相信路明非杀死诺顿后，诺顿还大发慈悲把权柄给他的事实，除非路明非是它爹，路明非相信只要它说出来这个真相，全世界的混血种都会在下一秒成为敌人。

“你的言灵好像不止一个了。”凯撒突然说，“时间零和八岐，混血种能使用两种言灵吗？”

“不能吗？”路明非反问。

凯撒愣住，好像也没有不能，混血种的历史里，从来没有哪个混血种同时使用过两种以上的言灵，久而久之，混血种只能拥有一个言灵就成为了潜规则。

当然并不是完全不行，在卡塞尔的文献记载里，少数混血种的言灵会出现进阶，从而达到复数言灵的目的，但时间零和八岐怎么看也不是一个技能树上的东西。

“言灵这种事情，我也没有确切的答案。”路明非说，“或许我能同时使用两个言灵，正是因为这个时代开始改变了，当习以为常的观念被打破时，就代表时代开始出现变革，而我就是变革。”

“相比言灵，呼吸法才夸张好吧。”卡莲露插嘴，“楚师兄之前那个规模的破坏，很明显不是言灵啊，只能时呼吸法了，这样的能力，还没有血统限制，这不比言灵夸张么？我觉得路主席说的变革应该是呼吸法才对。”

她渐渐停下话语，因为空气突然安静了，卡莲露看向沉默不语的路明非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啊哈哈，我们到高天原了，快点找圣骸吧。”卡莲露尴尬地说，“赶紧炸死那个东西，我们就能回去了，说不定楚师兄就在岸边等我们呢……”

凯撒无语的按住卡莲露的头，转回操作台，“认真观察，我们现在进入了白王的老巢，谁知道下一刻会遇到什么。”

“那个……是什么？”乔沐风的声音。

众人朝他指向看去，因为外界足够透亮，他们能从3厘米的窗缝里轻而易举的看到这个海底世界。

两百年是高而无边的悬崖，崖壁上挂满了深红的岩浆，将这个世界照的刺眼夺目，而乔沐风指的方向是悬崖的正下方。岩浆自然的流淌而下，但却有意识般避开了下方殖生在岩壁上的红色藤曼。

与其说是藤曼，更不如说是血管，仿佛这里是某个巨人的体内，粗大的血管嵌入肉壁，管道里是鼓涨涌动的鲜血，这些血管的分支很多，像几十万张蜘蛛网布满了半个深海极渊，互相之间联系、延伸，一直到最底部的尽头。

“这是血管？白王的血管？”卡莲露惊呆了，她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只能是白王的血管了。”凯撒凝重地说，“我调取了日本本部的绝密资料，蛇岐八家对圣骸的描述足够详细，白王死后，将复活自己的卵藏在了自己的旧宫里，也就是高天原，我当时就在想，白王为什么要藏在这里，明明可以藏在更难被找到的地方……高天原在各种传说里都存在，如果有心寻找，很容易就会暴露。”

“所以白王要复活，和高天原有很重要的关系。”卡莲露说。

“这些不是血管。”路明非打断了他们的猜想，“这些是圣骸的吸收营养的吸管，它寄生了这个世界，将整个高天原当作自己复活的养料。”

“说的通了。”凯撒说，“所以白王才会将卵藏在高天原，因为只有这里才有足够的养料让它复活……白王将高天原当成胎盘？”

“如果高天原是胎盘，那母亲是什么？子宫是什么部位？”卡莲露大开脑洞，“我突然觉得龙王复活的过程，就好像是塞回娘胎里重新再生一次，龙类谱系学不是有提到过吗，龙王在完全苏醒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制造自己的卵，只有这样，龙王才能永远不断的复活，即使死去，也会从卵里重新孵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