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结束了。

只剩路明非一个“活人”屹立在这片狼藉的战场中央，对于路明非来说，这委实算不上战场，顶多是一场不太正式的教学。

这场教学主打的就是一个暴力，先用暗杀的手法将好战的一边做掉，再从正面瓦解虚荣心的团队。这很具备本土特色，这个国家讲究的就是因材施教、自由教育，他路明非现在刚刚入学，就完美的体现了本土教育主旨，也算入乡随俗。

他环顾一地的尸体，有些情不自禁的笑起来，记忆如风从教堂的门外涌入。某个下午，那位教导他剑术的老人，也曾经用过类似的手法追杀他，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石头缝里躲起来，结果遇到了坍塌事故……

当时是硬生生饿了两天，用尽全力才挖出了逃生通道，结果那个老家伙就在通道的出口等他出来，一边吃着烤肉一边笑着说怎么才来，这时路明非才知道坍塌不是事故，是人为。

鲜明的教育特色，路明非想。

陆续有人从建筑群的深处涌出，他们全部穿着白色的救助服，有人提着世界树徽记的药箱急冲冲的奔向这里。

几秒前这里静如死地，现在突然热闹起来，几十号医护人员分散两队前往左右两栋楼。

路明非看到这些医护人员从箱子里拿出了注射器，给每具尸体轮流打针，他们默默的操作，没发出其他声音。同时有位西装革履的光头老人从不远处走来，他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反倒不断的对着被破坏的设施长吁短叹。

他看到了教堂里的路明非，走到面前，像看稀有动物一般打量着。

“你就是路明非，对吧。”他说。

路明非点头。

“我是风纪委员会，曼斯坦因教授。”光头老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怎么又是一个败家子啊，你看看这个……”他指着被打成多边形的圣台，又指向周围变成废品的桌椅和墙面，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这些多贵吗？学校花那么多钱不是为了让你们打打杀杀！你要怎么赔啊。”

“要赔？”路明非傻眼了。

“还有外面那些草坪，那可是空运过来的百慕大草坪啊，你知道吗！”曼斯坦因气急败坏，“简直没有把学校放在眼里。”

“这不是我弄得。”路明非赶紧划清界限，指着地上的凯撒，“是他，我亲眼所见。”

他可没那么多钱赔啊，从来也没人告诉他要赔钱啊，他一进来就被告知这是学校的特色活动，谁会想到学校的活动要学生自己出钱。

谈打架可以，谈钱没门，这是路明非底线。

“不是你弄得也和你有关系。”曼斯坦因冷冷道，“校长和我说过你的事了，今天你刚入学，所以不计较你的过错，但没有下一次。”

“意思是我不用赔钱了对吗？”路明非眼前一亮。

“这不是赔不赔钱的事！”曼斯坦因生气道。

尸横遍野的战场慢慢的喧嚣，医护人员分工明确，有的给那群尸体打针，有的帮助受伤的人正骨擦药。几分钟后，身穿红色作战服的年轻人们一个接一个坐起身，茫然的看向四周，他们似乎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百米外的大楼里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惨叫，陆陆续续有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将人送出来，很显然那边的人更惨一些。

教堂附近的年轻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高兴好还是不高兴，但结果很明显，他们既然没死，那就说明那个人也是学校里的，他们被人一锅端了。

所有人窃窃私语，讨论那个人在哪，长什么模样，是男是女，有的人依稀记得路明非的容貌，在人群中指指点点，终于找到了教堂大门的路明非。

“是他。”

他们发现了路明非，开始交头接耳，此时的路明非被目光焦距，虽然不至于不习惯，但被一群人盯着打量委实有些不太舒服。如果是面对敌人，路明非还能霸气腾腾的还以颜色，但如果是自己人，他就变成了尴尬的电线杆。

“他是谁啊，太变态了吧。”

“长得好矮啊，怎么可以这么暴力。”

“好可爱……”

“这样的人才是值得我们追随的。”

“又来了一个杀胚，而且还是大杀胚。”

“没人奇怪吗？他居然可以在戒律下用言灵，没人怀疑过他还是混血种吗？”

“我们学校什么时候出现了个人型暴龙。”

同学们小声讨论，实际上大声的路明非都感觉很尬，有些年轻的小女孩两眼放光的看着路明非，好像要隔着衣服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拜托，你们先把身上的血擦干净好不好，都在流啊……”路明非内心无语的吐槽。

这个卡塞尔学院明明是个屠龙的地方，气氛弄得这么随意和谐真的好吗。

“安静！”曼斯坦因站在人群中号令左右，“把他们的学号名字统统记下来，全部记过，都别想跑！今天这里破坏了多少东西，你们就要赔多少！”

“教授，今天损坏的财物都让我赔就好了，这些建筑也不是他们有心弄坏的，而且你看他们因为学校的活动也不小心受伤，就别记过了。”说话的是凯撒，他在医护人员的呵护下苏醒过来，跨坐在地面上，表情懒懒的。

“不是有心弄坏？不小心受伤？”曼斯坦因仿佛听到了什么旷世奇言，“虎式连发火箭筒，几万发弗里嘉子弹，你看看这个草坪，犁了二十几次的地都没这么松软，你跟我说是不小心？你们这是违反校规！全部都要处分！”

“教授，会不会有些偏心，他没有任何处罚吗？”凯撒说的正是路明非。

路明非脸都黑了，拳头握紧，他感觉自己刚刚没用够力。

“他是今年入学的新生，还没完全入学，所以不受校规束缚，另外！他是我们学院唯一的S级。”曼斯坦因道，“现在你还说他，如果不是你，人家已经在宿舍躺着睡觉了。”

“S级！”在场的众人惊呼一片。

曼斯坦因还要接着说，但手机突然响起，他接通电话，里面传来了极为绅士的浑厚男声。

“喂，是曼斯坦因吗？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校长，学生会和狮心会全体成员严重触犯校规，予以严惩，并希望校长能取消自由一日，现在S级路明非已经入学，这种没有意义的活动理应取消。”曼斯坦因严肃道。

“恩，说的很有道理……”电话那边声音一转，“路明非在吗？你怎么看？”

被点名的路明非又被全场聚焦，曼斯坦因将手机递过去，路明非看着手机说：“我也赞同取消，这种游戏性质的战争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让无知的人憧憬战场的美好。”

“不愧是我们的S级，说的很中肯，但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现在的他们只是孩子，更需要的是学习和成长，还是说你希望他们更早的见识到何为真实呢？”昂热在对话间仿佛将路明非放在了同等级的位置上。

“校长你好，我个人认为他们并不是孩子，在背负龙血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是一名战士，为了遵守血液里仍然属于人类的那部分而战，美好与童年适用于人类……”路明非说，“但不适用于背负罪龙之血的我们。”

他说我们的时候，在场站立的人突然感觉到心脏的跳动声，好像在号召他们一起往前冲锋。

这就是天生的领袖，凯撒看着路明非心想。

所有人都将混血种认作是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是与平凡人不同的超能力者，是天生尊贵的身份……但路明非今天却说他们是罪人，身体里那一半让他们引以为豪的龙血，是罪血。

“为什么这么说？”昂热校长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我们屠龙是为了人类，却又因为龙血而自诩高贵，这岂不是乱了套吗？”路明非表情不屑，“除非屠龙的人并不是为了屠龙，只是想推翻祂们自己坐上去。”

“那就取消吧。”手机里的声音说，“自由一日从今天开始取消了，今天是最后一次活动，所有的损坏由学院承担……曼斯坦因，你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了吗？”

曼斯坦因收回电话，看着路明非朝手机说：“摄人心魄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