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昨日朝露12(1 / 1)

无法标记的omega 兮树 2097 字 1个月前

提温很想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表情。

如果他的心绪真的好懂到哥利亚都能出言嘲讽,他是否已经不知不觉间被安戈涅同样轻松地看透?

她知道吗?还是看透了却佯作不觉?

可惜面前没有镜子,走廊墙壁也是哑光的。

不曾停滞的时间也不容许他继续沉吟,再不说些什么,眼前的肌肉块就又要张嘴了,这嘴里可吐不出什么好听话。

“先不论你说得是对是错,你为什么要试探我对安戈涅的态度?如果是我,我的做法与你的截然相反。我会尽可能诱导可能的竞争对手往另一个方向想,让他们觉得自己并没有心动。”

提温说到这里,很有杀伤力地笑起来:“还是说,无意义地给自己增加敌人是你的兴趣?”

“放屁,我才不会用那种脏手段,要争就正面上。让你早点想清楚,再早点看明白到自己没胜算,你就可以早点滚。”哥利亚以极具挑衅意味的眼神上下打量金发青年,像在衡量他能挨住几拳。

提温个头高挑,但在体型上还是逊于肌肉轮廓鲜明的太空盗。他面无表情地任由对方打量:“安戈涅并不是任人挑选的omega,所以和你习惯的劫掠不一样,并不是谁强谁就能如愿得到她。她大概也不愿意当任何人的战利品。”

红发alpha一僵,这话意外戳中了他的软肋。

他绷着脸,声音有点闷:“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提温见状居然有些隐秘地不快。

很难找到合适的形容,近似有一条自以为只有他知晓的小径,随后突然得知原来他人早已经踏过。

“你可以走了。”他选择直接逐客。

“别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除了装腔作势你还会做什么,又能给她做什么?”哥利亚重新对他开火。

提温笑起来,如果有联盟议事会的人在场,他们一定能认出这种笑容——养眼但危险的警告,再下去这位平时和气友善的青年人就要亮出獠牙了。

他的语气轻松平静,完全不像在威胁:“你现在脚下的这块地板、这条走廊还有这艘船都在我名下。我确实没太大本事,但足够把你驱逐下船,送交星际刑警组织。”

哥利亚哈了一声,斗志愈发昂扬:“这船是你自己挣来的?是你的好爹妈送你的吧!”

陶朱双蛇年轻的代理人表情顿时冷得像能杀人。

哥利亚来劲了:“少爷做派有什么了不起,我能把我喜欢的、我觉得她会喜欢的东西都给她,而且每样都是我自己出力拿到手的,你行吗?”

提温良久沉默,再开口时每个词都平静、缺乏起伏:“你很自信,不害怕你的过去会追上你。”

红发太空盗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如果那些至今仍在哀悼幽灵鲨号老船长之死的鬼牙知道了当年的真相,然后又恰好得知你在追求安戈涅,你就不怕牵连她么?”

哥利亚身周的氛围瞬间变了。

幽冷的光弧破空一闪,他的短刀已经抵在了提温的咽喉处。

“敢走漏消息,我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最痛苦的死法。”

这是属于某个无名鬼牙的声音,与火红发色相近的丰富情绪一下子熄灭了,于是嗓音里只剩下麻木、平板却也冰冷的东西。

提温垂眸看着贴着皮肤的利刃,对这柄兵器的好奇明显大于对自身性命的担忧:“即便有人告密,那也不会是我。这是好心提醒。”

哥利亚依然盯着他,但是身上骤然爆发的可怖杀意逐渐淡去。

“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不会有伴侣,即便有,人选也不由我决定。我和她不可能有什么。”

哥利亚愣了愣,但提温还没说完。

“比起我,还有两个人和她的关系更紧密,不是么?”

这话明显勾起了不愉快的回忆,哥利亚立刻恨得咬了咬牙。

数秒后,刀子收起来了,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还在。

“就当我和你没有过刚才这番对话。她什么都不必知道,”提温弯唇,“这对我来说也是难得的假期,不在我眼前乱晃,我可以当你不存在。”

哥利亚盯着他看了片刻,猛地转身。他消失在门外前清晰地留下一句:

“胆小鬼。”

在吃饭前还有点时间,安戈涅遣开了侍者,让哥利亚过来。

“我不需要会不听命令擅自行动的护卫。”对方才进门,她就冷冷来了这么一句。

对方顿时讪讪地开始抓头发:“火气还没消啊……”不等她说话,他立刻端正态度低头认错:“知道了,下次我会请示你再行动的,真的,是我不对,我在反省了,行了吧。”

最后一句还是暴露了内心真实想法。

安戈涅忍耐地抽了口气。

他露骨地观察她的表情,忽然就在她面前蹲下了,一脸可怜巴巴的讨好:“这次真没办法,这里的管控太变态了,我藏不住。下次状况有变化我一定先告诉你,好不好?别板着脸了,嗯?”

安戈涅揉了揉眉心,坐回沙发上:“没有下次。我叫你来还有别的事,之前你要的绑架者的装备照片,我拿到了。文件很大很多,而且不好外传,你就现在看。”

提温给她的是追缉现场的照片,除了损坏严重的医疗车内外细节图,还有那群黑衣人服毒死亡后的现场图像。

可以看得出来,提温已经筛选掉了比较血腥的图像,只给了她那些人制服、手套、面罩之类的特写。但从中依然可见事件当时的险峻。

哥利亚越看表情越严肃:“你被绑架是来真的啊。”

安戈涅反而笑了:“不然呢。”

“我以为是那种贵族老爷没事找事的勒索。”

她见他眉毛揪起,拽了一下他的袖子:“看出什么了吗?”

没立刻等到回答。

哥利亚仔仔细细把每张图都看了一遍,而后往后一靠歪到沙发上,表情却远没有坐姿松弛:“还记得那颗荒星的地下遗迹么?”

当然不可能忘记。安戈涅难免诧异:“然后呢,有什么关联?”

“你没调查那里的来历?”

她噎了噎,心虚地别开脸:“那之后事情很多……”

“你没查,西格还有那个白头发的都肯定在查,只不过不一定会告诉你进展。但他们估计也查不到像样的线索。”

“那你知道什么?”

哥利亚下意识摸上短刀刀柄,难得有一些吞吞吐吐:“以前……有个,呃,很有名的杀手组织。”

安戈涅偏了偏头,等他继续。

“只要开得起价,可以从他们那里买到任何人的命。那些杀手知道很多独门的生存方法,比如怎么在看上去鸟不拉屎的地方找到地下遗迹,把它改造成据点。”

“你……”安戈涅收声,若有所悟。

哥利亚按住她的手一下下地捏着,看向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但她显然并没觉得这是什么惊人的大事。

他放松了一点,不再生硬地改换代词:“收钱杀人只是一部分,上面还有更大的头儿,只不过我们也不知道在给谁卖命,只知道有一些命令是直接从上面来的,要格外小心对待。”

“绑架我的黑衣人来自你待过的那个组织?”安戈涅发动联想能力。

哥利亚有点无语地往自己身上一指:“你看我和他们像么?!我见过一次上面的人,那边护卫大人物的和这些人的倒是很像,用的都是过时的古董,但都改造得贼好贼巧妙,根本查不出来历。”

安戈涅又等了几秒:“就这样?没别的了?”

“我只见过那群人一次,还能说出来多少。而且我早就单干了。”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唐突地转过头去。

“我之后去和老熟人打听一下,但别有太多期待。”

“和那些熟人联络会很危险吗?”

哥利亚愣了愣,忽然笑开来:“你怕什么。”

安戈涅有点承受不住他的注视,无言别开脸。

对方就嘿地笑了两声,她忍不住踩了他一脚,他让她踩,但同时伸手捏她的脸。

就这么幼童扭打般地闹了片刻,安戈涅觉得再胡闹下去哥利亚可能会收不住,连忙坐正了:“总之谢谢你。你说的这条新线索,还有如果你有什么新的发现,我能转告提温吗?他在调查绑架者。”

哥利亚表情顿时变得颇为古怪,他哼了两声后撇嘴:“行吧。”

语毕,他嚯地把现场图片全都关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总之你也别紧张,之后我会保护好你的。”

她半是开玩笑地问:“不用加另外的价钱?”

“哈?什么价钱?”

安戈涅奇异地转头看他。

哥利亚的脸色莫名有些发红,像个随时会爆炸的燃料炉,憋了好久才冒出凶巴巴的一句:“干什么?!”

她坦然道:“我还以为你会乘机提点新要求。”

他的视线明显在她脸上,尤其是嘴唇上停了片刻。他随即想到了什么,心一横,表现得非常高尚:“我又不是为了和你亲亲抱抱才保护你的。”

顿了顿,他到底还是没完全忍住:“但是你肯的话……”

“今天就别想了。”安戈涅把红色的脑袋推开。哥利亚虽然有点失落,但也没继续凑近。

“时间差不多了,你走吧。”

她主动赶人了,哥利亚又不乐意起来,都走到门口了,偏偏又没话找话磨蹭了好几句才终于作罢。

安戈涅觉得哥利亚离开前,有意无意地往公共区域另一侧瞥了好几眼。

可当她看过去,却没发现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提温提早数分钟离开舱室,准备和安戈涅一同前往餐厅。

他几乎立刻在走廊深处驻足。只是模糊的影子,但也足够看清安戈涅落脚的客房出入口的情况。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勾起了唇角。

——那万一是她主动邀请我过去呢?

红发alpha张牙舞爪的声音在耳边再度响起。

看来确实会有这样的事。

——我和她一同险死还生,你有吗?

有的。

——我抱过她。你有吗?

有的。那时候他并没多想,只是因为那么做能阻止她逃走。关系转变,享有更多共同的秘密之后,他们反而很少有肢体接触。

提温一言不发地站在隐蔽的角落,看着安戈涅下逐客令。她明显对拖拖拉拉的来客有些不耐烦,但不论是带着火气的瞪视还是撇嘴,都放松、生动且充满活力。

更早之前把这个不听话的保镖拉到一边训斥的时候,她也是这种神色。

在他面前她就不会露出这种表情。她对他始终留了一份客气。

安戈涅有很多张面孔,提温见过其中的大多数。

或许因为初见时她就撕下了温驯的伪装,用枪口抵着他的下巴威胁要把他一枪爆头,提温下意识里觉得她在他面前,大部分时候是真实不作伪的。

现在他不那么确定了。

那种不加掩饰的坦诚和冷酷或许也是一张为他定制的面具。

细微却无比明晰的抽痛牵引着提温低下头,怔然看向他的胸口。

他的疼痛阈值极高,近乎等同没有痛觉。心口皮肉与胸骨一同被激光枪灼穿的那时候,他感受到的也和现在相差无几。

安戈涅好奇又谨慎地触碰过的地方已经恢复如初,连疤痕都不会留下。但那里,就在那片皮肉下,如细流绵密的痛觉却又在点点滴滴地淌落。

提温的笑弧陡然就加深了。

他一次次主动制造伤口,漠然看着自己的鲜血留过飞速开始愈合的创口,为的正是这份鲁钝的痛楚。

这让他感到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