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身走在湿滑无比的坡道上,我根本无法转头去看他,只能问:“什么情况?”
刘尚昂:“前头有东西。”
我:“有什么?”
刘尚昂:“看不清。”
这边我和刘尚昂正说着话,就听到身后更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尖锐的“叮当”声,那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一下一下和地面生碰撞。
我以为动静是梁厚载弄出来的,立即问:“厚载,你在干什么?”
梁厚载:“不是我。”
那阵时断时续的尖锐撞击声已经来到了我的耳边,我稍稍侧了一下视线,就看到一个亮银色的东西被刘尚昂的手电光照亮。
那好像是一枚硬币或者金属球,它正沿着坡道跳动着向下移动着,每当它和坡道接触的时候,都会出“叮当、叮当”的响声。
片刻,刘尚昂的声音响起:“是一枚硬币,有人朝坡道里扔了一枚硬币。”
他刚说完,我突然感觉脚下脱力,紧接着,我的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地下滑了。
我明明蹲得很稳,怎么突然间就开始下滑了呢,心里这么想着,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地面,手掌上立刻传来了十分滑腻的感觉。
这时候面罩里又传来了刘尚昂的声音:“卧槽,地面上开始冒油脂了!”
他在喊叫的时候,手电的灯光也落在了我脚边的那片地面上,我就看到一股一股的油光正从石砖的缝隙里冒出老,我刚才摸到的就是这些油脂。
肯定是刚才那枚硬币触了这里的机关。
下滑的度越来越快了,油脂的滑腻也让我无法让身体保持固定的朝向,我一边下滑,身子还开始不停地打转,当我的脸正对着坡道上方的时候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但我知道,仁青一定就藏在那片光线没有照亮的阴影中。
当时我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恼怒,这种恼怒已经让我忘记了坡道下方越来越浓的尸气。我们又被仁青给算计了,竟然连刘尚昂都没有察觉到他就跟在我们后面。
刘尚昂、梁厚载他们两个和我一样,身子也是一边打转一边快下滑。
越来越快的旋转已经让我的有些眩晕了,趁着还能看清周围的情况,我立刻展开身子,躺在了坡道上,增加了和坡道的接触面积,我的身子终于不再旋转,下滑的度也稍微慢了一些,刘尚昂和梁厚载已经渐渐接近我了。
等刘尚昂触及到我肩膀的时候,我先用一只手顶住他,然后拔出青钢剑,猛地一刺,将它刺进了身下的石砖中。
出剑时,青钢剑非常锋利,剑刃瞬间刺穿了地面,在这之后,剑锋又开始慢慢变顿,以此来慢慢降低我们的下滑度,我能感觉到肩膀上又沉了一些,看样子梁厚载也压在刘尚昂身上了。
在青钢剑的帮助下,我们三个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我用腋窝夹着青钢剑的剑柄,保证大家不会继续滑动,又按下了面罩上的按钮,对刘尚昂说:“准备了多少登山钉?”
刘尚昂:“十来根。”
我说:“咱们得想办法上去。”
我刚说完话,坡道上方又传来了尖锐的碰撞声:叮——当——
又来了!
那阵碰撞声只出现了三四下,随后就莫名奇妙的消失了。
我感觉不对劲,就问刘尚昂和梁厚载:“怎么回事?”
刘尚昂回了句“不知道”,梁厚载则很长时间没有回应我。
他的反应让我更加担忧了,催问一声:“厚载?”
经过一两秒钟的沉默,梁厚载的叫嚷声在面罩中响了起来:“往下走,快!是跻胎尸!”
在他说话的时候,我已经能感觉到地面在轻微震动了,没敢多想,赶紧拔出青钢剑,快朝着坡道下方滑动。
地上传来的震感越来越清晰了,没几秒钟的功夫,我身旁的土壁上传来“嘣嘣嘣”的一阵脆响,刘尚昂在滑动的时候手电乱晃,借着散乱的灯光,我看到土壁上破开了一个个食指粗细的小口,紧接着就有一大堆外形和铁丝近似的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
这就是跻胎尸,外形和铁线虫非常相似,唯一的区别就是跻胎尸更粗,而且蠕动的时候,动作比铁线虫还要生硬。
这东西可是三大胎尸之一,被它蜇一下都够我们喝一壶的。
两侧墙壁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了马蜂窝的样子,大量跻胎尸从中喷涌而出,它们闻到了活人的气味,就疯狂扭动着身子朝我们靠拢,它们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被某种怪异的力量一下一下弯转的铁条。
我立刻释放出了黑水尸棺的炁场,并快让这道炁场扩散,直到它将刘尚昂和梁厚载都彻底包裹起来。
这些跻胎尸不像大多数的邪尸,他们对黑水尸棺的炁场好像没有天生的惧意,依然不断地朝我们扑来,可当他们进入到黑水尸棺炁场的覆盖范围之后,身上的尸气就会在一瞬间被驱散,一根根虫体从墙壁上脱落,覆盖在我们的身上。
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种邪尸,也是头一次领略到它们身上那股极端苦腥的味道,即便我紧闭着嘴,可那股恶心的味道还是通过我的鼻腔到达了我的味蕾,让我不由地一阵阵干呕。就连空气净化面罩都挡不住这股味道。
尤其是联想到它们本质上就是尸变后的铁线虫时,我胃里的酸水都在一阵阵地翻涌。万幸当时我们都带着空气面罩,我可不想让这东西进入我的嘴巴里。
铁线虫很多人应该都知道,这种寄生虫在河流、池塘一类的属于中生长,雌虫产出的卵在水中孵化出幼虫,如果有其他昆虫不幸勿食了这些幼虫,它们就会成为幼虫的宿主。幼虫会在宿主的体内继续育,并且可以逐渐控制宿主的行为,当幼虫长成成虫口,就会控制宿主寻找水源,它们会迫使宿主在水中自杀,然后从宿主的身体里钻出来。
铁线虫幼虫的宿主一般是螳螂、蝗虫这样的节肢动物,你想想一只螳螂才多大,可寄生在它们体内的铁线虫却能达到一米的长度。一想到螳螂死后,铁线虫从它们的尸体中破腔而出,扭动着铁丝一样的身子一股一股地在水里游动的情景,我心里就直寒。
随着覆在我们身上的跻胎尸越来越多,我们滑动的度也变得越来越慢了,再这么下去,我们就算不被跻胎尸上身,也会被压死在坡道上。
刘尚昂的手电也脱手了,灯头被大量跻胎尸的尸身挤压,灯光变得时明时暗。
手电从我身边滚落的时候,我短暂地朝右侧的石壁上看了一眼,就看到上面出现了大量的石环。
由于手电的光束很快就消失了,在极短暂的时间里,我只能分辨出那些东西是石环,其大小和男子项目中的铁饼差不多。
坡道下方的尸气依然很强,可坡道上方的尸气却很淡,换句话说,下方还有更多跻胎尸等着我们,上方的跻胎尸则大多被黑水尸棺的炁场给镇杀了。
我现在已经感觉胸腔上的压力快要过忍耐的极限了,再这么下去我们必死无疑。
我咬着牙,拼劲全身的力气从压身的大堆跻胎尸中探出了一只手,这时候我已经看不到那些石环了,只能靠着感觉将手伸向了墙壁那边。
下滑的度依旧不慢,我只能小心翼翼地让手掌靠近墙壁,很快我的手指就蹭到了什么东西,指尖和那东西碰撞的时,第一节指骨上传来了生硬的痛感,同时还有一种非常滑润的触感。
刚才我看到的那些石环,边缘似乎十分平滑,我想我刚才碰到了其中的一个。
强忍着手指上的疼痛,我又尝试着让手指触碰到了第二个、第三个石环,由于压在我们身上的跻胎尸太多,地面上的油脂也无法让我们的下滑度变得更快,我感觉,我们现在的移动的度应该是维持在了一个相对恒定的数值上,按照这个度,每隔大约一秒钟,我就能触到一个石环。
我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一秒钟,快出手。我先是感觉到有东西触碰到了我的手掌,接着就感觉手腕上的筋被猛地拉动了一下,我知道石环已经挂在我的手掌心了,立刻蜷起五指,猛地一攥。
这一下我确实抓住了石环,但我忽略了惯性的威力。
在我抓住石环的一瞬间,就感觉整条手臂上的筋都被拉直了,紧接着,手腕、肩膀、手肘同时感觉到剧痛。
我立即松了石环,继续沿着坡道下滑。
如果我没有松手,胳膊真的要被拉断了。
我依然保持着黑水尸棺炁场的炁场不断散,被镇杀的跻胎尸越来越多,我身上的重量也越来越大,胸口上的压迫感变得越来越强烈,到最后我的背脊都开始作响,那时候我早已无法正常呼吸。
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完蛋的时候,压迫在一瞬间突然消失了,与此同时,我背后一空,身子猛地下降了一段距离。
我立即反应过来,现在我们已经离开了坡道的尽头,落入了深渊。
附近有光源,我从余光里能看到从侧边传过来的光芒,但一时间无法确定那阵光芒是什么颜色。
我强忍住之前那阵窒息带来的不适,快沉淀心性,快思考着脱难的办法。
借着那阵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光,我看到身后的石壁上也镶着大量的石环,可我现在正离那面石壁越来越远……
想到这,我伸手抓住了一只被化干尸气的跻胎尸,又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方。
梁厚载和刘尚昂都落下来了,在他们两个身上,都附着了大量的跻胎尸。
我握紧手里的跻胎尸,又抬脚蹬在了压附在我身上的尸群上面,猛力一蹬。
盘转在一起的跻胎尸立刻被我蹬了出去,而我也靠着反作用力朝着垂直的石壁那边移动,刘尚昂和梁厚载那边没有任何动静,我怀疑他们两个极可能已经失去意识了。
我不太会用鞭子,早年也只是用钢索套过山崖上的树杈,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快瞄了一下刘尚昂的大体位置,而后奋力甩出手中的跻胎尸,我的运气还不错,跻胎尸狭长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长弧之后,精准地缠住了刘尚昂的脚踝,随后我就猛力一拉,刘尚昂被拉到了我跟前,而我也朝他靠近了一小段距离,离石壁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