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土司下达这个命令之前,瓦阿就察觉到土司要对敏度不利,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开始频繁地和我刘师叔来往,原本只是想打听我的下落,可由于我在组织里的身份特殊,加上前段时间组织里一直在查内鬼的事,刘师叔不可能将我的行踪或者联系方式透露给瓦阿。
瓦阿想让我们提前来小天山接走敏度,但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他又不能将自己的目的直接告诉我刘师叔。
最终,我们来到了这里,见到了敏度,却来晚了一步,没能救下瓦阿。
这些信息都是土司亲口透露的,应该没有作假的成分。
敏度说,他在小天山待了这么多年,和瓦阿亲如兄弟,他从未想过,一向对他照顾有加的瓦阿竟然是受土司之命埋伏在他身边的杀手,而土司大概也不会想到这一代的瓦阿竟然愿意为了敏度而违抗土司的命令。
正常来说,瓦阿只有在每年的冬天才能离开小天山,那时候他要进入夜冢查探情况,也没有机会和外界接触。但瓦阿和地藏墓在命理上有着特殊的共鸣,他每次进入地藏墓,通过触摸那里的石壁就能知道墓穴在一年间生的所有事情。
也正是因为瓦阿看到了我们在地藏墓中的训练过程,以及镇压夜魔的那段经历,让他认定了我们这些人一定能救出敏度,甚至能改变村子的现状。正因为如此,他才刻意和刘师叔取得了联系。
刘师叔的出现,让瓦阿在外面的世界也有了自己的人脉,虽然这一道人脉没有挥过太大的作用,却成了他与我们联络的唯一纽带。
敏度说,按照村子里的规矩,瓦阿是不能随意离开小天山的,可当他现瓦阿在一段时间里经常消失的时候,却没有制止瓦阿。因为瓦阿每次回来,都会告诉他很多外面世界的情况。从那时候开始,敏度越向往外面的世界,但他不知道,此时的他已经深陷危险之中,土司就要对他祭起屠刀了。
半年前,土司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向瓦阿下达了秘杀令,却没想到瓦阿竟然抗命不遵。
后来就有了土司用瓦阿的女儿来要挟瓦阿,逼迫瓦阿就范。
可冥冥之中,似乎一切自有天意。
就在献祭即将开始的前一夜,又有一个人背叛了土司,这个人就是次旦大巫。
作为村子里的大巫,次旦掌管着土司送来的祭品,他知道那个祭品就是瓦阿的女儿,也知道瓦阿一定会在当晚悄悄潜入村子。
果然,瓦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现在了次旦大巫面前,而次旦大巫满足了瓦阿的请求,调换了祭品,他偷偷将瓦阿的女儿送出小天山,又让瓦阿穿上了祭品的衣服,准备在第二天将瓦阿送给山神。
只不过次旦大巫也没想到瓦阿还留了后手,他在袖子里藏了一把长刀,直等到山神降临的那一刻,他决定放手一搏。
更让次旦大巫和土司没有想到的是,瓦阿竟真的杀死了山神。献祭的时候次旦大巫和土司都在,瓦阿几乎是一瞬间就干掉了山神,没等其他人回过神来,他就逃出了祭台。
土司动了全村的人追捕瓦阿,这场大追捕整整持续了三天,最后的结果是伤了三十多个村民,却依然让瓦阿逃了出去。
次旦大巫没有详细吐露那次大追捕的经过,不过我想,那时候的瓦阿在大部分时间里应该都在东躲西藏,村民们能见到他的机会不多,不然的话也不能只伤了这么点人。
没人知道瓦阿后来去了哪,也没人知道瓦阿的女儿去了哪里。
听敏度说,驻守小天山的他甚至都不知道瓦阿和他的女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让我感到无法理解的是土司为什么要提前对敏度下手呢,以瓦阿和敏度的关系,也不可能将敏度向往外面的世界这件事告诉土司。
而次旦大巫也说,土司并没有培养下一代敏度的接班人。
为了搞清楚这些事,我也曾试图撬开土司的嘴巴,可不管我们用什么样的方法,对于提前下达秘杀令的原因,土司的回应只有四个字:“无可奉告。”
仙儿在他身上种下了梦魇,也依然无法搞清楚事情的原委。
仙儿说,有人在土司的魂魄中加持了很强的禁咒,她的梦魇根本无法对土司造成影响。
我猜测这一层禁咒应该是罗中行加持在土司身上的,又问土司,他和罗中行到底是什么关系,土司一样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可以用暴力的手段制服土司,却无法用暴力的手段来审问他,这是组织上的规定,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能刑讯逼供。而吴林在取回黑铜盉以后,似乎就对村子里的事完全失去了兴趣,他除了偶尔帮我翻译一下当地人说的话,不再参与我们的任何行动。
原本我还想借吴林来撬开土司的嘴,但看他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我就知道这种想法根本行不通。
就在我以为事情陷入僵局的时候,在当天晚上,土司主动提供了一条和仁青有关的线索。
其实那也算不上是线索吧,土司说,祭台中央原本有一个猴头大小的圆石,只要按照一定的规律转动那块石头就能召来山神,但在灾难开始后,那块石头就不知所踪了。
我靠在二楼窗户上朝着祭台那边观望,就看到祭台中央确实有一个半球形的凹槽,此时的凹槽里已经空空如也。
土司嘴上没有明说,但我知道,他是担心仁青已经拿走了那块石头,借此招引更多山神进村。
虽说目前我们已经可以基本确定,土司也是罗中行那边的人,不过看起来,这位土司和仁青的关系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和谐。
刘尚昂将土司押回了卧室,我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地回到了一楼,梁厚载和罗菲在村子巡视了一遭,我下楼的时候他们正好进来,敏度也跟在他们后面进了屋。
梁厚载看到我不停地揉太阳穴,就问我:“怎么愁成这样?”
我问他们:“次旦大巫和吴林去哪了?”
罗菲回应我:“他们搬进了高墙附近的一幢房子,次旦大巫见到被仁青残杀的那两个人以后,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他是主动要求搬过去的,那里离仁青住过的屋子很远。”
我点了点头,又对梁厚载说:“厚载,我现在总有一种……特别别扭的感觉,就跟吃错药了似的。”
梁厚载给自己到了一大杯水,然后就一脸疲惫地坐在了沙上:“我也有这种感觉,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我接着说:“你说,次旦大巫为什么非要去电厂不可呢,这件事我怎么想都想不通。”
这边我刚说完话,敏度就显得有些紧张了:“你在怀疑次旦大巫?”
梁厚载接过了话茬:“他确实很可疑,你想想,如果不是他带着道哥去了电厂,仁青就没有机会对同室的两个人下黑手。”
敏度:“为什么这么说?”
梁厚载说:“我去看过那两具尸,在他们的身上有少量的念力残留,换句话说,仁青在抽出他们的骨头之前,曾在他们施了某种术法。道哥是天生天眼,只要方圆十里内有人施术,他立刻就能所有察觉,所以说,如果道哥当时在宝顶,仁青是没有机会下手的。”
敏度说:“可左有道不是说,第一个被骨鞭袭击的人就是次旦大巫吗,后来它又偷袭了吴林,却没有偷袭左有道呀。”
梁厚载咂了咂舌:“确实,仁青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将道哥当成他的主要对手,这一点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可不管怎么说,次旦大巫身上还是有疑点的,我建议你也不要完全信任他。”
敏度看着梁厚载,眼神中带着深深的犹豫,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扯开了话题:“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敏度说:“都按照你的吩咐准备好了,不过我们这可没有糯米,梁厚载说也可以用青稞代替。”
我坐在沙上,随口应了声“青稞也行”,随后就闭上了眼。
太累了,我现在必须好好休息一下,到了寅时还要去高墙那边布阵。
午夜十二点钟,梁厚载将我叫醒,罗菲则靠在楼廊那边招呼我上楼吃饭,而此时的敏度和仓嘉已经在一楼开了灶。
之前我就嘱咐过敏度,让他这几天先不要上二楼,对于此,他表现得十分配合。
来到二楼,刘尚昂和仙儿已经准备好了碗筷,我朝土司的卧室那边瞄了一眼,现门外上了锁。
我朝门口那边扬了扬下巴,问刘尚昂:“又加了两把锁?”
刘尚昂点头:“土司自己要求的,从今天下午开始,他就总担心有人要杀他。”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时仙儿递来了碗筷,而梁厚载掀开了锅盖,布衣鱼汤的香味立刻从锅口荡了出来,让人不由地口齿生津。
梁厚载一边给自己盛上鱼汤,一边对我说着:“今天下午我和罗菲在村子里巡查的时候,顺便查了查仁青的底细。”
“查到什么了?”
梁厚载放下手里的碗:“这家伙的确不是原住民,他和他父亲都是从外面来的,听村里人说,仁青的父亲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并不会说当地的语言,可仁青不一样,自打他来到这里的那天开始,就能用当地人语言进行正常交流,甚至于当地人常用的一些谚语他都会说。”
我用手指抵着额头,稍作思考,而后对梁厚载说:“难道仁青和吴林一样,也曾梦到过这个地方?”
梁厚载点头:“确实是这样,仁青曾对当地的村民说,他无数次梦到过这个地方,另外,在他刚来到这里的事,还经常提到一个词……”
我插嘴道:“四重空间?”
梁厚载:“吴林也说过这个词汇吗?”
我说:“不止一次说过,其实我一直有种感觉,吴林之所以到这里来,好像是要寻找和他一样的人,知道这个词汇的人。”
梁厚载点了点头:“听村民说,仁青之所以来到这里,起初也是为了寻找‘同伴’。而且在刚开始的时候,他一直称自己为‘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