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这是,脑子进水了么,以为他假扮成邪尸,邪尸就能拿他当同类,就不攻击他了么?
我冲到他面前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的腰带,将他扛在肩上,这家伙比仓嘉轻多了,我扛着他奔跑,感觉还是比较轻松的。
他叽里呱啦地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懂,也就没去理会。
片刻之后,一道用各种家具、箱子堆砌起来的“墙”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这应该是幸存者们为了阻挡邪尸制作的简易防御工事。
在防御工事的两侧,则是两座用石头搭建的建筑,那是两座高度在五米左右的石屋,房顶是平的。
我目测了一下防御工事的高度,掂了掂肩上的人,又扫了眼不远处的石屋。
刘尚昂问我:“敏度和仓央嘉措怎么过去?”
我指了指石屋:“你爬上去,用钢索拉他们上去。”
刘尚昂咧了咧嘴:“就仓央嘉措那体型,我可拉不动他。”
“等我上去帮你。”我简短地应了这么一声,然后猛地加,使出了八步神行的步法,接着急冲锋带来的惯性冲上了石墙。
如果不是肩上还扛着一个人,我靠着惯性就能蹿上房顶了,可我和他加起来三百多斤的重量,胶底的鞋子根本提供不了足够的摩擦力,在我的身子上升到四米左右的时候,就开始向下落了。
我用手拖住肩上的人,用尽全力一掌推了出去,他立刻飞了出去,身体越过了防御工事的顶端。
那个防御工事的高度也在四米左右,他越过去以后很可能跌落在地上,希望他的运气足够好,别一下子给摔残了。
我将他抛起来的时候,自己也受到了很强的反作用力,落势顿时变猛了一些。在落地的一刹那,我只能快蜷起身子,就地一滚,化解了腿上传来的冲击力。
刘尚昂从我身边跑过,蹬着防御工事冲上了房顶,我稍稍后退一段距离,也跟着蹿了上去。
仙儿很容易就能跳到房顶上来,罗菲稍微有点吃力,在她奔上墙壁的时候,我伸手拉了她一把,梁厚载听到了我和刘尚昂的谈话,他快跑到石屋前的时候放下了敏度,随后才靠着一个冲锋蹿上来。
在这之后,刘尚昂拿出了钢索,大家合力将敏度和仓嘉拉了上来。
见所有人都上来了,我和刘尚昂同时指了指屋檐,刘尚昂说:“赶紧下去吧。”
确实得快点下去了,我还记得那个在石像顶上挥动双手的人,山神看见了,立即将他扯了下去。
我怀疑,那些山神可能只有在看到猎物的时候才会起攻击,虽然视力偏弱,但他们的主要感官还是视觉。而那些由村民变成的邪尸,主要感官则是听觉。
幸存者构建的防御工事可以抵挡普通的邪尸,却挡不住山神,他们能活到现在,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山神从来没有对这里的防御工事产生过兴趣。
从房顶上下来的时候,那个打扮成邪尸的人正揉着自己的后背,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我也是这才有闲心仔细观察他,虽然他在自己脸上涂了很多灰色的粉末,但依然能看得出来,他是个年纪和敏度相仿的少年,大概是经常干农活的缘故,他的身子很结实,刚才从四米高的地方跌落,却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我看着他的时候,他一边咧着嘴,一边用略带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直到敏度来到我身边,他的注意力才转移到敏度那边,他开始说话,一边说话,一边挥动着两只手臂,显得非常焦躁。
敏度没有开口,一直到少年把话说完了,他才转过头来对我说:“他叫马钦次松,是土司身边的厨子,原本他是可以进入宝顶的,可他的妻子和儿子都在这里,所以他也来了。马次说,因为犀牛泉的食越来越少,两个大头人已经开始内斗了。”
我:“大头人是干什么的?”
敏度:“是土司的住手,负责管理村子里的平民,我们这一共有两个头人,分别是巴杂和夏过,巴杂负责管理西村的村民,夏过则管理东村。幸存者来到这里以后,就以两个头人为轴心分成了两拨。刚开始大家相处还算和睦,可随着食物越来越少,两拨人开始冲突,马次的妻子和儿子都在上一次的冲突中死去了。所以他才偷偷离开了犀牛泉,想要到宝顶那边去。”
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幸存者为了得到足够的食物,确实有可能自相残杀。
如果所有的食物都被吃光,那些死了的人,很可能会变成新食物……
想到这,我不愿再想下去了,转头问刘尚昂:“瘦猴,你带着多少口粮?”
刘尚昂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带着多少口粮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到底有多少幸存者。”
敏度和马次交谈了一会,对刘尚昂说:“还有三百多人。”
刘尚昂冲我摇了摇头:“光靠咱们的口粮救不了他们,我准备的食物,只够二十个人吃一顿的量。”
我问敏度:“什么地方能找到食物?”
敏度说:“土司在退入宝顶的时候,搜刮了村子里所有的粮食,宝顶那边还有羊群和牛群。”
我问:“宝顶那边储存了多少粮食?”
敏度:“足够一千个人吃一年。宝顶那边还有土地,可以种新的粮食,粮食的桔壳可以当做牛羊的饲料,而牛羊的粪便可以作为土地的肥料。”
也就是说,只要牛羊正常繁殖,土地正常出产粮食,宝顶那边的人永远也不会挨饿。既然宝顶上的粮食够吃,为什么不把所有幸存者都带过去?
说真的,我现在突然有一种冲动,我想把那个劳什子土司拖出来活刮了。
敏度一直盯着我看,过了好一阵子,他突然开口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长吐一口浊气:“咱们得将所有幸存者都带进宝顶。”
没想到我的话却引来的敏度的反对:“不行,土司不会允许这种事生的,没有人能违背土司的命令。”
我说:“土司?他在你眼里是土司,在我眼里,他就是一坨狗~屎。”
“哈哈哈哈……”
我的话刚说完,仓嘉突然大声笑了起来,那笑声听起来异常的爽朗。
敏度看着仓嘉,说了一串我听不懂的话,可仓嘉只顾着笑,没有理会敏度的意思。
后来敏度又转向了我,对我说:“要将所有人都带进宝顶……也不是不行,但必须经过土司的同意。”
我挠了挠头:“可是我不打算征求他的意见。”
敏度有些着急了:“土司的意志是绝对不能违背的,如果违背了他的意志,所有人都会受到佛祖的惩罚。”
我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这是谁告诉你的?”
敏度说:“是古籍上说的,村子里的法典上也这么说。这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无奈地笑了笑:“怪不得你们的土司不敢让敏度离开小天山,呵呵,但凡有一个敏度进入我们那个世界,历代土司的谎言也一定会被揭穿。”
敏度用非常疑惑的眼神看着我,说:“过去也有其他敏度离开过小天山啊,土司并没有制止先代敏度离开,只不过那些离开小天山的敏度,都没再回来。”
我看着敏度的眼睛:“那你告诉我,如果你离开小天山,去了我们那个世界,你会不会回来?”
敏度几乎不用多想,很干脆地回应道:“我会!”
“那你认为,你前面那一代敏度会不会回来?”
“会,他一定会回来的。”
“嗯,你说得很对,他一定会回来的,可他不可能回来了。”
“什么意思?”
“他在离开小天山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敏度瞪大了眼睛:“这……不可能,他怎么……”
我打断了敏度:“是瓦阿杀了他。每一代在你们这些敏度身边侍奉的瓦阿,都是土司的杀手,如果敏度离开了小天山,他就会杀了敏度。”
敏度好像有点转不过弯来了:“可是……为什么?”
我沉了沉气,说道:“因为你们只要离开了小天山,就会接触到正统的佛教,到了那时候,土司的谎言必然被揭穿。敏度,我问你,你和瓦阿接触了这么长时间,就没有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寒意吗,那是杀手特有的气息。”
敏度愣愣地看了我一会,随即摇摇头:“没……没有,瓦阿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
他一边说话,一边思考,渐渐地,我感觉他好像想通了什么事,他扶着墙根,慢慢地坐在了地上,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上一次见敏度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一个智商非常高的人,虽然他几乎没有机会和外界接触,人生观也仅仅是依靠不断钻研小天山上的那些古籍慢慢形成的,但我相信,有些事,只要我给了他提示,他自己就一定能想通。
他一定能想通,为什么那些离开小天山的敏度一个都没有回来,他一定能想通,我为什么说瓦阿是杀手。
敏度抬起双手,抱住了自己的额头:“原来是这样,所以瓦阿才杀了山神,所以卓玛的尸体才出现在那里,他想杀我,他一直都想杀了我,可是他下不了手……”
我留意到敏度的眼神变得游离起来,他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对于他来说,我透露给他的这些信息,无异于要在一瞬间将他心中十几年构筑的东西全部推翻,由此带来的,将是精神世界的彻底崩塌。
我蹲下来,拍了拍敏度的肩膀,敏度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我。
我对敏度说:“敏度,我们是站在你这边的。”
你并不孤独。
就在这时,一直浑浑噩噩的仓央嘉措也走了过来,将一只手放在了敏度的头上。
敏度转身去看仓嘉,仓嘉侧朝他露出了一道干净的笑容。
我看到仓嘉的眼神此时也变得非常清澈,那股清澈,仿佛能直插人的心底,将你心中所想一举看穿。
敏度对仓嘉说:“土司是凶手,是他杀了瓦阿的侄女,山神也是他带来的。”
这次敏度用的是汉语,仓嘉可能听不懂,但他还是露着一张笑脸,用清澈而慈蔼的眼神看着敏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