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破关失败的时间是去年四月份,而那个时候,李炳申就在后谷那边当班,他在那里待了足足一个月,每次都是自愿和别人换班。
而李炳申换班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因为在那里当班能分到夜宵,还能多拿一点赏钱。
我也是这才知道,在百乌山,宗门和门徒之间除了传承上的关系,还有一层类似于雇佣的关系,门人执行百乌山上层给予的任务时,是有钱可领的,而且越是没人愿意做的任务,给的钱就越多。
不管怎么说,通过这次走访,我和梁厚载越发确定,老夫子破关失败,李炳申脱不了干系。
事情总体来说还算顺利,但回大殿的时候,我和梁厚载都是忧虑重重。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闫晓天,如果他知道叶凡心就是所有事件的幕后黑手会怎么想?几年前,他最信任的授业恩师已经背叛了他,如今这个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女人也背叛了他,或者说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他、利用他,他心理上真不一定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
另外,有一点让我想不通,既然闫晓天能一眼看穿一个人的品质,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他都从未怀疑过叶凡心呢,难道说,叶凡心不但能篡改记忆,还能改变其他人对她的感官?
梁厚载走在我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眼看殿门离我们不远了,我才忍不住问他:“你在想什么?”
梁厚载皱着眉头对我说:“我在假设,如果叶凡心不是周天师,那周天师又会是谁呢?”
我疑惑道:“现在不是已经能够确定,叶凡心就是周天师了吗,怎么要做这样的假设。”
梁厚载说:“咱们如今只能确定,那个潜伏在百乌山的人能篡改别人的记忆,但还不能确定他到底是周天师还是罗中行,只不过是周天师的可能性更大。我在想,如果那个人能改变闫晓天和凶神的记忆,为什么不能改变叶凡心的呢?叶凡心确实有问题,也的的确确是假死,但这好像也不能证明,她就是周天师啊。”
我没听懂他的话:“什么意思?”
梁厚载:“也许,叶凡心是被那个人给控制了,她的记忆和性格被篡改之后,才做出了那些不合常理的举动。另外,咱们第一次去看冰棺的时候,并没有仔细检查周围的环境,所以我认为,篡改仉二爷记忆的人有可能不是叶凡心,而是另外一个隐藏在补给点中的人。而篡改闫晓天和老夫子记忆的人,也是他。”
不得不说,这种情况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发生。
我说:“以仉二爷的本事,附近藏着一个人,他会没有察觉吗?”
梁厚载说:“天眼通达到五重天境界的时候,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封闭他人的五感,仉二爷的听觉虽然敏锐,但如果被封住了,也是发现不了那个人的。道哥,我现在觉得,百乌山的事,要比咱们想象中麻烦得多。”
确实,如果周天师能够控制叶凡心,那他也可以控制其他人,老夫子、闫晓天,都可能被他控制,百乌山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周天师的眼线,而我们想要找出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时梁厚载又对我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潜伏在百乌山中的那个人无法对你的记忆动手脚,而我们在你身边的时候,他也不会贸然对我们动手。像今天这样的分兵作战以后还是不要再有了,我们只有待在你身边才是安全的。”
我点了点头:“以后也不需要分兵作战了。”
梁厚载:“在咱们分开以后,无法保证那个人不对仙儿他们动手脚。等他们过来,咱们最好验证一下他们几个的记忆有没有被篡改的迹象。”
我依旧点了点头。
离我们约定的四个小时还有十几分钟时间,我和梁厚载是最早过来的,其他人还没有现身。
梁厚载在大殿中逛了几趟,查看过大殿角落的几处阴影,那些阴影的面积都很大,最小的也能藏住一个人,闫晓天在这样的地方办公,其实是很危险的。加上大殿中还有粗壮的石柱和宽大的上梁,这些地方都可以藏人。
大约十分钟以后,闫晓天和刘尚昂就来到了大殿,没过多久仉二爷也带着仙儿和罗菲过来了。
所有人都到齐以后,我和梁厚载试探了一下大家的状况,问了一些过去和他们共同经历过的事,看他们能不能回答上来。
只有仙儿一个人出了问题,仙儿虽然还记得她和我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却忘了她在寄魂庄养魂的那段经历,也忘了曾被我师父摧毁阳身的事。
可和她一起行动的罗菲却没有任何问题,仉二爷过去都经历过什么我不太清楚,不过他还记得前段时间去渤海墓的事,也记得当初我们联手对付刘文辉的那段往事。
仙儿发现自己的记忆被篡改之后,就变得有些焦急,不断地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只能告诉她,她这是中了别人的术,在她们寻找大妖的时候,深藏在百乌山的那个人曾跟踪过他们。
这时梁厚载问仉二爷:“二爷,我记得来陕西之前您曾说,叶凡心对仉家有恩?”
仉二爷点头道:“嗯,大概是五六年前吧,仉家遭遇了一场大变,是叶凡心提前向我们透露了风声,我们老仉家才逃过一劫。这段往事涉及到老仉家的秘辛,我不便说太多。”
梁厚载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疑惑地对我说:“如果叶凡心就是周天师,她为什么要帮仉家呢,要知道,仉家也算是葬教的一支劲敌。”
直到把话说完,梁厚载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立即朝闫晓天变看了过去。
他看着闫晓天,闫晓天也瞪大眼睛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梁厚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去,那只是我的假设,你师娘未必就是周天师。”
闫晓天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我师娘已经去世,你说这样的话,是……是对他的不敬。”
眼看要瞒不住了,我索性不再瞒着闫晓天,直接告诉他:“你师娘没死。”
闫晓天看着我,半响没说出话来,一双眼睛越瞪越大,又是惊愕又是兴奋。
梁厚载对他说:“你师娘应该是没死。其实就在咱们分开的这几个小时里,我试着做了很多假设,每一种假设似乎都能说得通,但每一种假设,也都有无法解释的地方。说真的,我的脑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乱过。”
闫晓天好像没听见梁厚载的话似的,他碰了我一下,很小心地问:“我师娘她……真的没死吗?”
我说:“我和厚载刚才去冰棺那边看过,你师娘的尸体失踪,在棺材底层的棉花上,还有残留的体温。”
闫晓天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我也无法知道他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心境。
过了很长时间,闫晓天才稍稍平复了一些,他又看向了梁厚载,口齿都不太清晰地问梁厚载:“为什么怀疑我师娘?”
梁厚载叹了一口气:“我不只怀疑你师娘,还怀疑过你和罗菲,甚至我曾假设,老夫子就是周天师,如果他是周天师的话,很多事情更容易说得通。说白了,所有在百乌山待过的人都有嫌疑,只不过你师娘的嫌疑最大,毕竟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诡异。”
仉二爷疑惑道:“我可是给叶凡心做过尸检的,她确实是死了,身上的伤口骗不了人。”
梁厚载说:“之所以怀疑叶凡心,就是因为您曾给她做过尸检,我怀疑,您是在做完尸检以后,被她篡改了记忆。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在您给叶凡心做尸检的时候,冰棺附近还藏着一个人,是他篡改了您和王磊的记忆。”
仉二爷搓了搓自己的左耳,脸色变得有些闷:“我怎么听着……这么绕呢,厚载啊,你到底想表达个什么意思,叶凡心到底是不是周天师?”
梁厚载“啧”了一声,说:“我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周天师。只是觉得她的嫌疑最大。”
仉二爷催问:“那到底谁是周天师啊?”
梁厚载:“我也不知道谁是周天师,每个在百乌山待过的人都有可能是。”
仉二爷是急脾气,被梁厚载绕来绕去,他的火气也上来了:“那你觉得我是不是,我在百乌山还待了一个来月呢。”
梁厚载说:“不是,我的意思是,在赵德楷性情大变之前……”
没等梁厚载说完,我就摆手将他打断,转而对仉二爷说:“二爷,你就别为难厚载了。百乌山的情况比咱们想象的要复杂,叶凡心的嫌疑确实非常大,我知道她对老仉家有恩,可是现在,咱们得先把那点个人感情放一放。”
说话间,我特意看了闫晓天一眼,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心里头一定也很乱。
仉二爷点了点头,对我说:“那你说该怎么办吧,我这回也听你的。”
我想了想,说:“首先,咱们必须稳住阵脚,周天师……姑且先假设,潜伏在百乌山的人就是周天师吧。周天师在百乌山潜伏了至少十几年,却一直没有露出破绽,说明他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而且能耐很大。我现在有种感觉,觉得他好像在百乌山布下了重重迷阵,现如今,咱们都进了他的迷阵里,因为找不到出路,渐渐乱了阵脚。”
梁厚载赞同地点头:“道哥这个比喻还是很恰当的。”
我接着说道:“既然他能给咱们布下迷阵,咱们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也给他摆个迷魂阵,打乱他的阵脚。”
仉二爷低着头,好像在回味我的话,片刻之后,他才抬起头来问我:“怎么摆迷魂阵?”
“我确实有个计划,”我说:“但需要借助罗有方的易容术。瘦猴,你尽快联络罗有方,让他来百乌山。联络罗有方的时候,要确保电话不会被监听。”
刘尚昂:“这容易,我现在就联络他吗?”
我点头:“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