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我回头的功夫,黄玉忠一下蹿到了我的背上,我一感觉背后沉重就快速向前踏出一步,同时弯腰、提臀,用腰背力量用力一顶,就把黄玉忠顶了下去。
黄昌荣赶紧跑过来保住黄玉忠:“你住手!哎呀,你可不是左家小哥的对手啊。刚才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我骗你的。”
听到黄昌荣的话,黄玉忠用了最后一点力气将他挣开,一脸茫然地问:“骗我的?”
黄昌荣:“骗你的,都是骗你的。左掌门是好人啊,想当初要不是他和你柴爷爷,咱们老黄家就完了。”
黄玉忠怔怔地看着我,说:“那次……你也去了?”
我说:“你是说七八年前进老黄家地宫那次吧,我确实去了。”
黄昌荣接话:“我听你大伯说了,当初下地宫的时候,一路都是左家小哥打头阵呢。”
黄玉忠看了看我,又转头望着黄昌荣:“老爸,你哐我啊,你干啥呢这是!”
对啊,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黄玉忠第一次见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我也没得罪过他啊。
黄昌荣显得有些为难,他只是冲我“嘿嘿”地笑,却不说话。
我也忍不住问他:“黄大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黄玉忠也问他:“你到底想干啥呀?”
“就是……那啥,你这性子该改改了啊,得改改了。”黄昌荣一边这么应付着,一边扶着黄玉忠站起来。
我感觉,他有些话好像不想同时当着我和黄玉忠的面说,于是就对耿师兄说:“师兄,要不你先带黄玉忠出去转转吧。”
耿师兄点了点头,过来扶着黄玉忠,可黄玉忠却摆开了他的手,对黄昌荣说:“不行,你得给我说清楚到底咋回事。好好的,你哐我干啥呀?”
黄昌荣也不解释,就陪着笑脸,将黄玉忠往外面推。
在黄昌荣和耿师兄的努力下,终于将身子快散架的黄玉忠弄到外面去了。
我看到黄昌荣一直堆着笑容的脸,总觉得他好像有点怕黄玉忠,老子怕儿子,这种事,我还真是头一回见。
将黄玉忠送走了,黄昌荣才一路小跑的回来,他看着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此时我心中有很多疑惑,不禁问他:“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昌荣没立即回应我的问题,只是对我说:“左家小哥……不对,现在该叫左掌门了。最近这段时间,能不能带带我们家玉忠?”
我不解:“你要让黄玉忠跟着我,为什么呢?”
黄昌荣笑得有些尴尬:“唉,玉忠这孩子啊,被我宠得不成样子了,就他现在这样,我怕他以后担不起老黄家的家业啊。左掌门,我是想让你带着他见见世面,顺便也让他吃点苦。”
说到黄玉忠的时候,我感觉黄昌荣的语气中总是带着几分愧疚。
对于他的请求,我确实不太好拒绝,但又不得不拒绝。
鬼市结束以后,我就要去验证罗有方之前给我的三个坐标,耿师兄也说了,组织上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于是我摇了摇头:“鬼市结束以后,我手头还有一些比较机密的任务,没办法将黄玉忠带在身边啊。对了黄大伯,你到底对黄玉忠说了什么,他刚才怎么那么仇视我呢?”
黄昌荣叹了口气:“就是说了一些刺激他的话,具体的……具体的内容我真的不好意思再重复一遍了。给左掌门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问黄昌荣:“黄大伯,你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
没等我说完,黄昌荣又叹了口气:“玉忠这孩子,他的性格我比谁都了解,要是我不对他说那些话,他是不会来的。这孩子,有时候软硬不吃,必须得激他、将他,他才能挪一挪腿。唉!”
听黄昌荣说到这,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张脸,那是一张无精打采的脸,眼皮耷拉成了一条缝,可在这道缝隙里,却透着精光。
我立即对黄昌荣说:“我知道一个人,黄玉忠跟着他,应该比跟我更合适。”
黄昌荣:“谁啊?”
我说:“这个人是仉二爷的弟子,叫仉若非,黄玉忠可以跟着他。”
当我将仉若非推荐给黄昌荣的时候,脑子里不仅仅出现了仉若非那张半睡半醒的脸,还有他对芦屋正信出手时展现出的果断和凶狠,那时候我的以为,仉若非应该是那种专治各种不服的人。其实后来证明,我对仉若非是有误解的,这个人确实狠,但手狠心不黑,在他身上,有着很重的江湖气,但从根本上来说,他内心深处却非常温和。
“仉若非?”黄昌荣嘟囔着:“没听说过呢,行当里的新人吧。”
我点了点头:“他跟着仉二爷还不到两年,确实是个新人。”
听我这么说,黄昌荣犹豫了一会,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既然是你推荐的,那玉忠跟着他应该也不会错。左掌门,这件事就麻烦你了,如果有机会的话,帮我引荐一下吧。”
我应一声“好”,随后又问黄昌荣:“黄大伯,你这次来,不会只是想把黄玉忠托付给我吧?”
“对对对,差点忘了正事。”黄昌荣一边说着,一面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了两样东西。
其中一个是条镶着玉石的皮带,上面有很多别扣,这根皮带一看就很有年头了。另外一个,是一块巴掌大的红色木头,虽然看起来没有特别的地方,但和那根皮带一样,这块木头上也散发着非常中正的灵韵。
黄昌荣说,这两样东西是老黄家从一个行商手中掏来的。
那根蹀躞(音同“叠谢”)带是盛唐时期的产物,它曾是某个道家宗门的镇门之宝,这个宗门在五代时期消失,从那以后,这根蹀躞带就流落民间,一直到五十年前才被老黄家入手。
而那块血一样的红色木头,早年一直被黄老太爷当作镇纸来用的,这东西来历不明,但上面带着一股中正之气,也是件非常难得的宝物。
介绍那块木头的时候,黄昌荣还将它拿到阳光下,对我说:“这是一块罕见的龙血木,里面打了三十六根金线,对应三十六天罡。这块金丝龙血木虽说没什么典故,可它确实是很难得的宝贝呐。”
在阳光的照耀下,我才发现那块木头竟然是半透明的,在半通透的木纹之间,我确实看到了三十六条暗色的影子,那应该就是黄昌荣口中的金线了。
说起来,那些金线其实是比较粗的,将这么多金线同时打进仅有巴掌大的木块里,木块却没有崩裂,足以见证当年那个手艺人的超高技艺。
我将两件奇货小心收好,对黄昌荣说:“回头我联系一下仉二爷。”
黄昌荣苦笑着说:“唉,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我笑了笑,旋即又问道:“黄大伯,按说,你和仉二爷他们这些行当里的老人也都很熟,为什么不把黄玉忠交给他们呢。其实我觉得,不如直接将黄玉忠托付给孙先生这样的人,他常年帮各大宗门培养新人,在这方面,应该有些自己的门道。”
黄昌荣摇头:“不行啊,玉忠这孩子脾气怪,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行当里的长辈,如果让他跟着仉二爷和孙先生他们,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的幺蛾子来呢。这也怪我,这么多年一直溺着他,也没教他尊师重道的规矩。”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这时黄昌荣对我说:“最近这段日子,我都会留在这一带,左掌门如果和二爷那边说好了,就提早通知我吧。你看,你现在也很忙,我也就不打扰了。”
我笑了笑:“我尽快吧。”
他淡淡地“诶”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过了没多久,耿师兄回来了,他坐在我对面,一脸纳闷地对我说:“刚才和黄玉忠聊了一会,他不是一个很乖张的人啊,怎么刚才那样对你呢?”
我撇了撇嘴:“谁知道黄大伯对他说了什么,弄得他那么仇视我。”
说话间,我已经拨通了仉二爷的电话,等了很长时间仉二爷才接起电话,很直接地问我有什么事。我就将黄玉忠的事情简单明了地说了一下,没想到仉二爷对这件事表现的很热情,他说最近仉若非也正考虑着如何建立自己的人脉呢,没想到正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不过仉二爷也说,如果黄昌荣想见仉若非的话,就好早点去渤海,一个星期以后,仉若非要去一趟重庆。
事情比我想象得要顺利,这也让我安心不少。我挂了电话,到大堂外面找黄昌荣父子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
于是我又给黄昌荣打了电话,告诉他一个星期之内就可以去找仉若非,嘱咐他最好早点动身,七天以后,仉若非可能要出趟远门。
黄玉忠的事,算是零八年鬼市的一个小插曲吧,但那时候我也没想到,我无心插柳般的一次推荐,对于日后的仉若非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身边有粱厚载和刘尚昂,而在黄玉忠见到仉若非之前,仉若非身边只有一个李二狗。
关于他们三个人的事,还是以后再聊吧。
离开翡翠山庄,我原本是想直接回鬼市,看看粱厚载那边采购的食材。可夏师伯又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有个姓裘的人找我,那个人就在寄魂庄经营的一家小旅店里。
之前裘华晖就说过,她会在鬼市开市之前亲手将青钢剑交给我,一手货一手钱,一分都不能少。
我赶紧回寄魂庄拿了银行卡,坐耿师兄的车回到了县城。
此时的小旅店里已经住满了人,这些人全都是即将参加鬼市的主顾,他们中的有些人可能见过我,但在这其中,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并不多。
毕竟,很多人都不会想到,这个年龄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左有道,却有着三十多岁的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