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刚一被打开,出现在我面前的就是一具清朝女尸,她的面色紫青,手指和指甲细长而尖锐,双眼上翻、虎齿和獠牙都很长,一看就是典型的紫僵。
另外,在她脚上还拴着一个硕大的铁球,看样子,她在临死前,应该是关押在狱的犯人。
这种邪尸没什么威力,梁厚载的辟邪符刚一贴在她的脑门上,她就身子一软,接着瘫在地上,身体开始快速地腐烂。
可当这具女尸倒下的时候,她身后的情景却让我们傻眼了。
从门口向外望去,在月光下,目光所及的地方全都一眼望不到的边的僵尸,我大体看了看,这些僵尸就是清一色的紫僵。
紫僵确实不难对付,可这样一个数量,实在是让人瞠目,之前胡南茜说王二麻子的祖宅那边也就是有百十来具邪尸,可现在光是我们看到的就绝对不止这个数。
在我们开门的时候,这些僵尸大概是闻到了我们的生气,一个个变得躁动起来,它们行走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很快,有一只僵尸这时已经来到了屋门口,梁厚载扔出一张辟邪符,瞬间就给镇住了。
梁厚载看了看倒下的两具紫僵,又朝着门外望了一眼,立刻跑到炕头那边拉动灯绳,熄了屋子里的电灯。
灯光一灭,我留意到外面的僵尸似乎变得有些迟钝了,它们不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好像也失去了方向,很多刚刚还朝我们这边走的,在熄灯的瞬间就拐了弯,撞在了别的僵尸身上。
梁厚载跑回来对我说:“道哥,这些紫僵好像是趋光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在凌晨两三点的这个时间段,村里家家户户都关了灯,唯一有光的地方,大概也就是我们这间屋子了。
刚才它们之所以躁动,似乎也不是因为感觉到了生气,而是因为我们推开门的时候,光线变得更加清晰了。
可僵尸趋光这种事,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不知道紫僵是不是本身就有这种特性。
刘尚昂把我鞋拿了过来,我穿了鞋,就带着他们两个出了屋子,径直朝距离篱笆墙二十来米的小土丘奔了过去,途中偶尔有紫僵捣乱,梁厚载都用灵符镇住了。
爬上土丘之后我才发现,此时村外已经被紫僵围得水泄不通,这些僵尸的数量几乎无法估计,他们像密集的蚁群一样遍布在村外的田地、土丘,还有黄土坡的沟壑里。
我看到土地上还有这大量破洞,洞口的直径正好能容一个成年人穿过。这些僵尸,似乎是从地里爬出来的。
小村方圆十里的这片地,似乎是一个覆盖面积巨大的养尸地。
说来也怪,村外有如此多的僵尸一同行动,弄出了极大的动静,可村里人却像是完全听不到似的,家家户户都是大门紧闭,我放眼朝村里望去,也没有人任何一户人家开灯。
正常人听到村子附近出现了异响,肯定会起来看看的。
而村人能有这样的反应,似乎也能证明他们原本就知道这阵声音来自于什么。
这时梁厚载满怀担忧地对我说:“僵尸的数量太多了,辟邪符不够用的。”
我朝着山头下看了看,此时也没有僵尸朝我们靠近,自从屋里的灯熄灭之后,它们就开始漫无目的地在村里瞎逛游,似乎对我们这几个大活人并没有什么兴趣。
我就对梁厚载说:“没事,估计一时半会也用不上,这些僵尸对咱们没兴趣。”
梁厚载也朝着山下望了一阵子,又转过头来问我:“现在怎么办,这些僵尸镇还是不镇?”
我想了想,说:“等等看吧,如果太阳出来的时候它们还在村里活动,就必须要镇一下了。”
夏天的黎明来得很早,四点出头,夜空中就出现了一些光亮,再过一段时间,就是一天中阳气最活跃的时候了,村子内外的紫僵渐渐散了,它们从哪来回哪去,我亲眼看到很多紫僵重新钻回了地上的破洞,让我感到难以理解的是,这些没有心智的紫僵在缩回地面的时候,从后面路过的其他僵尸,还会帮他们将破洞重新填平。
走在最后的一个,由于没有其他僵尸帮着填埋洞口,就没有钻回地面,而是径直走进了黄土坡的沟壑深处,不知道去哪了。
从这群僵尸的举动上看,他们似乎是一个分工明细的社会性族群,就像是蚁群一样。
五点,太阳升起,所有的紫僵都已经消失了踪影,直到天色大亮,张老汉才匆匆忙推开了房门,他远远看见我们三个正站在土丘上观望,就一溜小跑地来到土丘下,冲着我喊:“你们咋不好好在屋里待着,跑外头来咧?”
我很直接地告诉他:“昨天晚上村里出现了大量游尸。”
张老汉朝我眨了眨眼:“游……啥?”
我说:“就是僵尸。”
听到我的话,张老汉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十分疑惑地问我:“不是喜神吗,怎么成了僵尸了?”
喜神?
张老汉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我和梁厚载对视了一眼。
喜神这个词,对于赶尸人一脉的人来说可以说无比熟悉了,虽然带着一个“神”字,可这个词可不是指得什么神灵,而是尸体。
我就试探着问张老汉:“张爷爷,你说的喜神,是什么东西?”
老汉想了想,说:“咱也没见过,不知道是个啥,不过马老婆说,喜神是咱们凡人招不得的东西。这村子偏得很,怪得很,每天晚上都要闹喜神的,外面的人也没个知道。”
说到这,张老汉脸上突然堆起了笑容:“哎呀,你们这几个娃娃是见到喜神咧?你们不是凡人,马老婆说,凡人见到喜神就是个死,就是大罗金仙来了,碰到喜神也要矮上三分呢。”
大罗金仙?真亏这个马老婆敢说!
等到他说完了,我才接着说:“张爷爷,你知道村里这些僵……喜神为什么不伤人吗?”
“哦,来来来,进屋,给你们看个东西。”张老汉一边说着,一边朝自己的卧房那边过去了。
我们三个下了土丘,跟着他一起进了屋,他就指着屋门的门梁说:“就是这个,马老婆让我们家家户户都放一个,说是专门防喜神的。那时候啊,村里有几个年轻力壮的不肯放,结果全都出事了。”
我朝着张老汉手指方向望过去,就看到门框上镶着一根非常粗的银针,那根针大概有一尺长,小母手指那么粗,乍一看就像是一根纤细的擀面杖,只不过在银针上还纹着一些咒印。
梁厚载在一旁小声对我说:“是赶尸人一脉的咒印。”
其实在张老汉说出“喜神”这个词的时候,我就预感马老婆和赶尸人一脉有关了。
我冲梁厚载点了点头,又问张老汉:“那个马神婆是什么时候来到村子的,她家在哪,我能去看看吗?”
张老汉说:“哟,她来的可早了,我小时候她就在这村里了呢。她家就住王二麻子的祖宅对面,那地方孤孤的一座山,孤孤的一座房,你去了就看见咧。哎,你们先不要出去耍,一会该吃饭咧,先把饭吃了。”
老汉正说着话,他老伴就掀开门帘,去了厨房。
我们几个也不好推辞,洗漱之后就等着吃饭了。
这天早上,张老汉和老伴热了馍,又热了昨晚上没吃完的臊子,简单地弄了几个夹馍,又做了胡辣汤。
我们吃过早饭,就朝着王二麻子祖宅那边去了。临走前,我带上了青钢剑和番天印,又让刘尚昂背上他的大背包。
我是打算干脆就趁着今天把老宅闹尸的事办了,剩下的几天里可以帮张老汉收拾收拾家里,忙一忙农活什么的,老夫老妻的,在村里过活也不容易。
出了东边的村口,我先到黄土坡下的那条沟壑看了看,这个地方,就是最后一具紫僵落脚的地方。
沟壑的深处十分阴暗,我们探进来之后,刘尚昂就拿出了手电,在沟底照了照。
借着手电的光束,我才发现沟壑底部堆着大量的尸骸,几乎每一具尸骸上都呈现出一片片密集的斑状物质,那是尸气沉积之后产生的斑痕。
可以肯定,这里的尸骸,全都都来自于邪尸。
在这片尸骸中,我还看到了清晨时出现在村里的那具紫僵,它身上的尸气此时已经大量消散,眼看就要变成一具普通的尸体了。
梁厚载蹲在地上,捏了一小撮土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之后对我说:“这里的土壤被人动过手脚,感觉不到坤气。”
原来是这样。
夜晚,这些僵尸暴露在月色下,受到月光灵韵的滋养,还可以保证尸气不散,白天,它们将自己埋在地下,也能防止尸气外泄。可一旦没有月光,没有土壤的保护,又没有足够的坤气补足不断散出体外的尸气,这些紫僵只有死路一条。
梁厚载站起身来,一边拍了拍手,一边对我说:“看样子,这些紫僵每次在晚上集体出动,到了第二天天色将亮的时候,都会有一只选择自我牺牲。可有一点让我无法理解,这些没有心智的紫僵,是如何形成了这样一个社会性的群体。”
我摇了摇头,说:“这种事谁能解释得了,咱们还是去马神婆的家里看看吧,说不定在她家里能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