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疏身子一僵,握着她的手缓缓滑落下来。

她听出她语气中的疲惫。

她做的一切,让苏妤觉得身心俱疲。

可她，又何尝不是担惊受怕呢？

“你先睡一觉不要多想,明日我再来找你。”

苏妤轻叹口气，拍拍她的手,柔声道：“晚上不适合谈话,去了一次宴会,你也该累了,休息吧。”

霍疏忍住泪意，重重点了下头,“嗯。”

“吱呀。”

门被关上,女人高挑惑人的背影渐渐消失。

霍疏再也忍不住泪,转过身扑在床上低低哽咽。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还很好的两个人，为什么突然间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不想这样的…不想的…

她趴在床上哽咽，泪水浸湿了锦被,哭了好一会儿，她渐渐停歇。

这样的自己,不说苏妤，就算换做其他人也会心烦吧？

她也想信任她,可她又怎么敢信任！

她能将所有的寄托都放在她身上，指望着她一辈子对她不离不弃吗？

这…怎么可能呢。

漫长的生命，太过孤独,若是没一个人陪伴,恐怕会被逼疯。

在自己离开的日子,她能指望着苏妤抱着对她那点余情过完吗？

霍疏撑着身子来到梳妆台前，镜面内，女孩模样白净娇软，偏生眼圈红肿一片，硬是破坏了几分美感。

她抚了抚脸颊，这样的自己，苏妤应该不会喜欢吧？

虽然不算太了解她的喜好，可她觉得，她应该不会喜欢哭哭啼啼的女孩子。

自己这样…她应该会烦。

霍疏咬紧了唇，心头有些懊恼。

她只是耍耍小性子，并不想真的失去她，对于她，她还是百般在意的。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想不开，而让得其他人趁虚而入。

犹豫了一会儿，霍疏起身去洗漱，出来时，已是将近凌晨三点。

霍疏推开门，这时候整个卡罗尔家族安静的很，大部分的血族都去参加宴会了，留下来的血族极少。

当然，除却沉睡的那些老祖外。

她在外面找了很久，最终在尽头栏杆上找到了苏妤。

她坐在栏杆上，身后是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夜色，惨白的月色洒落在她肩头，凭空生出几分寂寥。

苏妤她…好像很孤独。

想来也是，吸血鬼的寿命那么漫长，她见惯了太多生死，怎么会不孤独呢。

霍疏一步一步走近她，声音很轻，却早被注意到了。

苏妤从栏杆上一跃而下，抬步走近，“怎么不睡？”

“不困。”

霍疏摇摇头，看着她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心疼，低声道歉：“苏妤，对不起。”

她一怔，笑了，“怎么好端端的道歉？”

小姑娘低着头，纤白的手指不安的绞在一起，“我不该跟你发脾气，也不该让你难过，我……”

“别说了。”

苏妤伸手堵住她的唇，捧着她的脸笑，“我没怪过你，只是刚刚在思考，我哪里做的不对让你不安了。”

其他几个世界的霍疏，年纪都不算太小，都有着自己的性情。

好像，很少会有这种担忧，虽然也会争吵，可好像没几个是关于这个方面。

这个世界，霍疏年纪太小，她年纪又太多，总归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太对让她心里觉得不大舒坦了。

她在想，也在反思，到底哪个地方做的不够好。

一句话让得霍疏唰的落下泪来，她连忙别过脸擦干净眼泪，“不是你的错，是我太敏感，太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

“但是…但是我…我其实不是那么爱哭的。”

最后那句话，小姑娘的嗓音带了些羞恼，像是在辩解些什么。

苏妤怔了下，抚着她白皙的小脸，轻笑，“我知道。”

“苏妤…”

小姑娘扑进她怀里，蹭了蹭她的衣服，显得格外乖巧，“我不和你吵架了，也不发脾气了，我会乖乖的，我们不要变陌生好不好。”

那个瞬间，她突然很怕，害怕会失去她。

苏妤微愣，揉了揉她的长发，将她搂的更紧了些，“怎么了？”

小姑娘趴在她怀里，嗓音发颤，“我怕你会觉得我太矫情，怕你不再喜欢我。”

“我知道我可能有点任性，我会改掉，别不理我好不好？”

她声音极低，却颤抖着说出这些话。

苏妤心里疼的厉害，将她往心脏的位置按了按，哑着声音开口：“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她记得，之前小丫头还不是这样的想法。

突然间，发生了变化，是想到了什么事吗？

霍疏趴在她怀里没吭声。

她想通了也想透了，先前是她太无理取闹。

她是个聪明人，她如果继续这么闹下去，只会让得苏妤越来越烦，到最后厌弃她而选择其他人。

她不想亲手把苏妤推给其他人。

“苏妤，我现在很乖，所以答应我，不能喜欢其他人。”

“敢情你打的这么个主意？”

苏妤低笑，握紧了她的手，“只喜欢你一个，这一点永远不会有变。”

她犹豫了一会儿，看着她轻声道：“至于将你化为我的初拥，在这一点上，我有着考虑。”

“你是一个人类，你生来就活在光明下，可血族不一样，一旦你成为我的初拥后，你可能…这辈子也见不到太阳了。”

她本来不准备说这些，可是霍疏太敏感了。

如果不说明白讲清楚，她只会越发的担心害怕，现在的她固然乖巧，可乖的令人心疼。

她还是喜欢，小丫头开心时冲她撒娇，不开心时就发脾气，这样才活色生香，像一个真正的人。

霍疏怔了一下，“可你……”

她记得她，还有安德鲁他们都是在太阳下来去自如啊。

“我们不一样，我们的实力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虽说不会像其他血族一样在太阳下一晒就去灰飞烟灭，但…本身是不适的。”

霍疏想了想发觉好像真是。

卡罗尔家族的城堡建立在阳光笼罩不到的地方，家族里其他人也基本都是深…夜后才开始出行，白天基本上见不到他们的人影。

“如果将你化为我的初拥，你最开始也仅仅是最低级的血族，血族修炼极难，你可能活个上千年才能看到太阳。”

苏妤停顿了下，抚了抚她的脸颊，“霍霍，我不想你一辈子活在黑暗中。”

霍疏呆呆的看着她，“那你呢？你不想我一辈子活在黑暗里，那谁来陪你呢？”

她声音陡然提高，泛着些哭腔。

“苏妤，你没有替你自己考虑过吗？漫长的生命你要怎么一个人捱过？”

她一想到这些，心里就很难受。

她怎么一点没有为她想呢？

她做了什么呢，她质疑她的感情，一下又一下的伤害她。

可苏妤并没有计较，她还在为她考虑为她担忧，和她一比，她好像一瞬间成了什么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

“苏妤对不起，我又让你为难了。”

霍疏咬了咬唇，想起那些个不懂事，心头也觉得不是滋味，握住了她的手，有些小埋怨，“你别这么惯着我，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惯坏就惯坏吧，反正惯坏了也是我养。”

苏妤捏捏她的鼻尖，将她带回怀里，“下一次，不许再这样了。”

“我以后也是，做什么事情一定先跟你说一下，绝对不会再让你为难，你也是，不要在伤心难过了好不好。”

霍疏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除却不能见太阳这一点外，还有一点。”

“血族中饮血是避免不了的事，这不仅关乎着一个血族的实力，也关乎着他平常的进食，不饮血就活不下去。”

苏妤直视她，一字一句道：“就算我，也避免不了这一点。”

“在你眼里的我，每天也是进食着血液，除非沉睡否则难以抵御来自本能的诱惑。”

“一旦你成为了血族，你也要饮血，你…真的愿意吗？”

霍疏握紧了手，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在宴会里见到的那些。

她喝的…也是鲜血。

这一点，苏妤不知道。

她已经尝试过了，味道很难喝，很刺鼻，正常人应该都是没法接受。

按照苏妤的话，一旦她成了吸血鬼，那这些都是避免不了的，她…真的能承受吗？

霍疏在心里问自己。

可余光却不自觉的瞥向了苏妤。

她这么为她都没有计较想过一点点，那她呢？

说好的，为了她背弃全世界，这一点也做不到的话，她有什么资格来说这样的话？

她咬紧了唇紧，在脑海里想了很多遍，最终抬头看她，“我愿意。”

苏妤定定的看着她，忽然笑了，“你知道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别人会叫你什么吗？”

“人族的败类，被魔鬼诱惑的无知者。”

“败类就败类吧，除了叔叔我没什么其他亲人了，我想，我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霍疏踮起脚尖，亲吻着她的脸颊，“这一次，我想为自己而活，败类也好，蠢材也罢，我只想在漫长的岁月里陪着你一起慢慢走过。”

苏妤俯身亲了亲她的脖颈，尖锐的獠牙刺了下去，“如你所愿，成为我的初拥，继承我苏妤.卡罗尔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