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教棋(1 / 1)

盛安得了她的话,面上不平之色愈甚,立时便将事情从头至尾,和盘托出。

“沈姑娘,你这十几日未来,宫中那些惯会捧高踩低之人,便又转了风向。将供给长亭宫的银丝炭都换了成贱价的黑炭不说,量也少得可怜。”

“七殿下心疼想送给姑娘的君子兰,宁可自己冻着,也要将炭省下来,暖着花。好不容易等到花开了,就等着姑娘入宫来了,谁知道——”

他紧紧咬了咬牙,又悲愤道:“谁知道,东宫马奴放马而过,看宫中草木败落,唯独咱们长亭宫前的君子兰开得正好,竟直接纵马啃了殿下养的花。”

“等奴才出来的时候,这一片的君子兰,已被糟蹋尽了,一株都不剩!”

“怎么能这样?”棠音紧咬了唇瓣,气得一张秀脸微白,一时间竟将对东宫的抗拒都忘在了脑后:“这也太欺负人了。我去东宫找他们理论去。”

去东宫……找李行衍吗?

李容徽低垂下的瞳眸里,有暗色汹涌而来,转瞬便要将他吞噬。而在理智回归之前,他已紧紧握住了棠音的袖口。

“别去。”

棠音愣了一下:“可是——”

“别去。”理智回笼,李容徽轻轻重复了一次,慢慢抬起眼来,眼尾在冻风里泛出微微的红意:“你若是去了,皇兄一定会不高兴的。”

“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让你与皇兄疏远了。”

他握着棠音袖口的力道微松,只用指尖轻轻攀着她的袖缘,带着几分哀求的意味:“别去好不好?”

“可——”棠音迟疑又不平。

“没事的。”李容徽的目光轻轻垂落在自己掌中握着的檀香子上:“你上回不是说过,要与我打双陆吗?那我们现在就去内殿,成吗?”

棠音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你且等等。”

李容徽目光轻轻一瞬,却见裹着厚重狐裘的小姑娘,有些笨拙地团起斗篷边缘,半蹲了下去。

她自袖袋里取出一方干净的锦帕,轻轻拨开了伏倒在地上的君子兰叶片,寻出那些尚可入眼的花来,慢慢放进锦帕里包好。

又像是对待什么金贵之物一样,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

李容徽迟疑一下,伸手去拦,轻声道:“这些花都已经残败了,我重新种新的给你。”

棠音轻轻摇头:“残败了也无妨。我可以将这些花风干,缝在香囊里,或是制成一炉别致的熏香。”

她说着轻轻抬起眼来,眸光清亮而柔软:“我收到你的心意了。”

“你不要难过。”

李容徽探出的指尖微微一颤,慢慢落在了棠音的袖缘上。

他轻垂下眼,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只放轻了嗓音低低应了一声。

棠音见他答应了,瓷白的小脸上绽出笑晕,浮出两枚浅浅的梨涡。

她抱着斗篷边缘自地上站起身来,仰头看着李容徽,郑重道:“你若是真的想报答我,就在走马会上,争出一个名次来。让圣上留意到你,让群臣都不敢再看轻你。”

她说着,目光落在一旁的逐影上,伸出手去想抚一下逐影的鬃毛,却被逐影喷着响鼻扭头躲开了。

棠音并不生气,反倒是又弯起杏眼对他笑:“我听昭华说过,‘逐影’是举世难得的良驹,可性子却也桀骜难驯,寻常人等都近不得身。”

“但是它肯听你的话,是不是说明,你不是寻常人?抑或是,你的御马之术极佳?”

她放轻了嗓音,杏眼里铺上一层明亮的笑影:“你一定能在走马会上崭露头角的,我也信你。”

李容徽的眸光轻轻垂落在她周身,半晌没有移开。

他不忍心告诉棠音,即便是有极佳的马术与举世难求的良驹也是无用。

作为不祥之人,他是没有资格出席走马会这样的宫中盛会的。

往年皆是如此。

须臾,他薄唇轻抬,眼底笑意深浓。

“好。”他轻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