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碧城这样的人,要放到现在,一准是社会公认的“女汉子”。“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女汉子见女汉子的场面,必然激动人心。
这里要说的是,吕碧城与“鉴湖女侠”秋瑾的故事。
1908年,因吕碧城在《大公报》上刊登《百字令》,一石激起千层浪,碧城一名天下扬,只因《大公报》是中国报业史上的奇迹,在中国新闻史上有着非凡的影响力。
秋瑾成名之初,曾用过“碧城”这个名字署名撰文,为此,很多人认为,这篇引发社会狂想的文章,正是秋瑾所作。然而,只有秋瑾自己知道,高手另有其人。
其实,早在1904年,秋瑾就曾因事专门去到《大公报》报馆,拜访了时任副刊主编的吕碧城。
二人互生欢喜是从第一眼的印象开始的。秋瑾饱读诗书,早想干革命,为女性谋求更多权益,她常年只在头上盘一个发髻,穿一件长袍马褂,全身作男子打扮,活像个公子哥。而吕碧城竟也如此装扮,风流倜傥,潇洒不羁,比男儿郎更生几分英气。
当晚,吕碧城邀请秋瑾留宿,两个人像在茫茫人海中寻到了知己,瞬间打破陌生人之间常有的束缚,“流俗待看除旧弊,深闺有愿作新民”,像闺蜜一样同榻卧谈,竟彻夜未眠聊至天亮。
人与人一旦结缘,总会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分别后,秋瑾便东渡日本。在日本时,秋瑾记挂祖国的姐妹,时时不忘给吕碧城写信。而吕碧城,也很珍惜与秋瑾的情谊,将两封来信刊发在《大公报》。
此后秋瑾忙于革命,而吕碧城由情悟道,对宗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直到1907年,秋瑾从日本回来,她约请吕碧城为自己创办的《女报》起草发刊词,两人才重续旧情。这一年的七月,秋瑾因徐锡麟安庆暴动一事被捕,献身革命。
当时,人人害怕受到牵连,不敢前去给秋瑾收尸。唯有吕碧城冒着杀头的风险,派人到绍兴将秋瑾收殓,委托徐自华等人将她迁葬在西湖边。
这一举动,差点为吕碧城惹来杀身之祸,幸好其爱慕者袁克文从中斡旋,她才侥幸逃过一劫。
秋瑾就义后,中国的报业界对此不发一言,吕碧城为牺牲的姐妹打抱不平,遂用英文写成一本《革命女侠秋瑾传》,刊登在美国纽约、芝加哥等地的报纸上,引起很大反响。
不为别的,她想要世人知道,秋瑾作为革命党人光荣牺牲,要警醒世人鼓起勇气前仆后继,为中国争得一个光明的未来。
次年,吕碧城南游杭州,不忘前往拜谒秋瑾,她百感交集,写下《西泠过秋女侠祠次寒山韵》缅怀挚友:
松篁交籁和鸣泉,合向仙源泛舸眠。
负郭有山皆见寺,绕堤无水不生莲。
残钟断鼓会何世,翠羽明珰又一天。
尘劫未锁渐后死,俊游愁过墓门前。
秋瑾的死对吕碧城触动很大,一个这样侠肝义胆的革命家顷刻间香消玉焚,她感到人生的虚无。想到自己纵然能令众多异**慕,可爱情始终与她无缘;而今知己离去,人间似乎再无所求……
民国成立后,袁世凯窃取革命果实当上大总统,吕碧城很快就被提拔为秘书一职。后来,因不齿袁世凯妄图称帝的行径,吕碧城毅然辞去这个当时令无数人称羡的职务,和母亲搬往上海居住。
1918至1926年,吕碧城先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攻读文学和美术,后潜心游历欧美国家,对周边城市风景的欣赏与喜欢,令她创作出《欧美漫游录》。她先后两次周游世界,足迹踏遍整个地球,精彩绝伦的风景,生动、有趣的见闻,令她视野开阔,对生命有了全新的领悟。
她的创作也更加西化,写出一首首脍炙人口的诗词。
1928年,吕碧城参加了世界动物保护委员会,并暗下决心要在中国创办动物保护协会。为此,她开始频繁穿梭于各个国家和地区,积极宣扬保护动物的理念,成为一名出色的动物保护协会宣传人员。
因对爱情的参悟,她转而对宗教产生浓厚的兴趣。在北京,她曾有缘与高僧谛闲会面,感叹于佛学的博大精深。1929年,她在英国伦敦旅行时,从朋友孙夫人那里偶然得到了印光法师的传单和聂云台君的佛小册,自此视为珍宝。
她固执地认为,这些东西在这个时刻出现一定有其深意,果然,她回去之后,就开始按照印光法师的教诲,每天晨起朗诵弥尊圣号,至少十遍。
因信佛又爱护小动物,吕碧城此后不再食肉,严格恪守清规戒律。1930年,她正式皈依三宝,法名曼智,和太虚、常惺等著名僧侣保持密切的联系。
在晚年,她为自己创作一首诗:
琼楼秋思入高寒,看尽苍冥意已阑;
棋罢忘言谁胜负,梦余无迹认悲欢。
金轮转劫知难尽,碧海量愁未觉宽;
欲拟骚词赋天问,万灵凄侧绕吟坛。
她这一生,因才华闻名天下,却参透爱情执意保持单身,在许多人还为名利趋之若鹜时,她却早已清静无为参透人生。
有过拼搏,有过燃烧,在年轻时无私地奉献,在年老时从容地寻到归宿。吕碧城,注定是女性历史上一抹耀眼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