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乔鲲鹏押着我,倒也没遇到什么阻碍,路上的一些阴差见了他,居然显的很恭敬,我悄悄追问才得知,这小子竟然升了巡检,其职位在阴司虽是底层,但实权在手,颇有油水。
说起这事,乔鲲鹏有些愧疚,原来我这些日子给他送下来的那些阴魂,着实让他赚了不少功劳,尤其是那上古凶禽凫羽的魂魄,让他一下子在地府出了名,阴司上下几乎无人不知,一个姓乔的差役竟抓了一头上古凶禽!
我不禁想起了闷在心里很久的疑问,那上古凶禽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它会追杀当日参加大盛宫之战的人,和泽应所说的厄运之兆究竟有没有什么关系?
可惜乔鲲鹏也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如今确实厄运缠身,而那头凶禽就是循着我们身上缠绕的厄运追来,至于它如何选择下一个被害者,却很可能只是凭借自己的喜好而定。
但是关于它的来路,乔鲲鹏也是一头雾水,因为这东西已经上千年未曾出现在阴司的记录上了,毕竟它们的数量本就十分稀少,而且拥有强悍的天赋和悠长的生命,就算死了,想将魂魄拘过来几乎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然他也不会一举成名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感到愧疚,我成全了他,他却曾想着把我交上去邀功。
但我对此不以为然,谁没有功利心?尤其正在春风得意的时候,突然就让他冒死救一个囚犯,搁谁摊上这种事恐怕都会寻思寻思吧?
他能在最后选择帮我,足以证明他的仗义,而我就更加不能牵累他了。
至于我的阴差令上会显现出魔字第一千九百八十号,正如我所想的一样,那表示我已经正式入职阴司,而且也位列巡检,虽然牌号靠后了点,却也是非常难得了,毕竟像乔鲲鹏这样苦熬几十年都没能爬上去的阴差比比皆是,我的情况算是特事特办。
正常情况下,活阴差死后只能算是归位,会被编入阴差行列,这年头什么都讲工作经验,熟练工到哪儿都更受欢迎。很多邪道妖人对阴差的位置趋之若鹜,是因为可以避过殿审,生前的罪孽通常能一笔勾销。
可我这回得罪了顶头上司,闹不好可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正琢磨的工夫,乔鲲鹏已经停了下来,已然到了一座高大雄伟的衙署前,三层九阶石阶象征着天地人三才,两侧各站了六名牛头阴兵,身披石甲手持钢叉,一动不动,乍一看跟雕像似的,但我却清楚的感觉到他们身上升腾者极寒的阴气,估计要不是有乔鲲鹏在前,敢踏上这石阶,多半会落个魂飞魄散的结果。
我正望景呢,乔鲲鹏却低声道:“大仙,你真要去见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笑了笑:“问你个事儿,鬼修在你们阴司算什么?”
“在逃犯。”
“那就结了,你放心带路。”
乔鲲鹏似懂非懂,只得来到衙署前敲响了通报鼓,片刻之后,那高达数米的大门在一阵吱嘎声中缓缓开启,院中赫然并列两班皂服衙役,我这边刚迈过门槛,衙役们低声齐喝,颇有一种令人心惊胆颤的威势。
我知道这是莫勋玩的套路,并不在意,缓步来到大堂前,见一白衣高帽的无常,一手捧黄册子,一手持朱笔,正瞥着我,见我看他,才改做目不斜视,用太监般的腔调明知故问:“兀那阴魂,姓甚名谁,阳籍何处,因何而卒,何故到此啊?”
乔鲲鹏连忙递上自己的阴差令:“启禀将军,此人姓杨名林,宁古塔人氏,因械斗横死,黑水道魔字第两千零壹拾叁号乔鲲鹏奉命将其羁押,现交于将军复命。”
无常先是提笔记下,再接过阴差令印在那黄册子上,丢还乔鲲鹏。
乔鲲鹏拱手正要退下,谁知无常一抬手:“且慢,大人命你亲自将他递解上堂。”
乔鲲鹏一愣,但急忙应是,无常这才侧身让路,由乔鲲鹏带着我进了大堂。
这大堂与我印象中的古代官署不同,幽深宽阔,地上由一块块巨大的青砖铺就,两侧雕刻着地狱受刑图的粗大圆柱前,带着黑铁面具的衙役手持各色刑具肃立,中央一排铁架上撑着巨大的铁锅,里边不知烧着什么,却散发出鬼火般的蓝光,映得大堂阴气森森。
而大堂末端的桌案后,端坐着一个身穿黑红锦袍,头戴流苏冠冕的老者,粗眉圆目,狮鼻阔口,一脸的威严,光看这架势,不比一方霸主差上多少。
没等走上堂前,乔鲲鹏腿肚子一哆嗦就跪了下来:“启禀大人,人犯杨林带到。”
他这通禀报实际上有些多余,在我进入大堂的一瞬间,那莫勋的目光就已经紧紧盯在了我的身上,而我也同样在打量着他。
他见我不跪,眼中闪过一抹冷色,也不废话:“杨林,你可知罪?”
没有丝毫做作,这声音沉冷得让人心里直颤,裹挟着惯于发号施令的上位者那种近乎本能的威压,若是做贼心虚的,恐怕这一嗓子就能让其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我拱手弯腰:“杨林拜见都监大人,大人勿怪,杨林不知所犯何罪,请您明示。”
莫勋收回了目光,微微一笑:“胆子不小。”
“呜……”
随着他一句讥讽,大堂两侧的衙役同时一声低吼,震人心魄的轰鸣声在空旷的大堂里激荡不休,堂中火盆里蓝焰陡然窜起,四周顿时寒气大作,身为阴魂的我没了肉身的凭籍,顿时感觉如坠冰窟!
换做常人,肯定早被惊得没了定力,好在我吃的是玄门饭,虽不算司空见惯,也已耳熟能详,尽量稳了稳心神,我一字一顿的道:“杨林在世之日,便秉承师门教训,为保阳世海晏河清,立志一生降妖除魔,更是领了阴司的腰牌,替十殿,行法度!”
说到十殿,我向上拱手遥敬,说完,我眯眼直视着他:“敢问大人,我所犯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