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被他拽下的那根藤蔓,直接穿透了他的右肩,爆出一个血洞,紧接着回头一卷,便将他的身体拉向了老树,其他藤蔓也闻声而至,发疯一样向他缠了过来。
他却哈哈大笑着用力拍打藤蔓:“来啊!来啊!爷在这里!”
林爱军失声惊呼:“张万!”
消防战士张万的举动,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意料,就连我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赵光武身上,反应过来时,已经救援不及,眼见十几根藤蔓将他刺成了血人,我却反而不敢再轻易下刀了。
不是投鼠忌器怕伤到他,而是怕此刻动手,辜负了他的一番苦心。
他这么做,除了救赵光武之外,显然也是为了吸引藤蔓的攻击,给赵光武争取时间。
“光武,那孩子就交给你了,你爬吧,我给你殿后,就算死,路上咱俩也有个伴!”
张万浑身浴血,脸上却青筋暴起,咬牙嘶吼着给赵光武打气。
赵光武身体巨震,但仅仅一顿,就再次加速向上爬去。
有了张万吸引火力,赵光武的行动明显加快了许多,很快就爬到了树洞口,正好与那青木灵面对面,但身在半空,无处借力,他索性把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了缠绕着他的藤蔓上!
我无法想象他此时承受着怎样的剧痛!
藤蔓本来就撕扯着他的躯体,他这么做,无疑会让痛苦成倍的加剧,可他的动作看上去,却出奇的稳定,持刀的手,硬是抵挡住了藤蔓的拉扯,缓缓探入了树洞之中。
此刻,其他两个方面的搜山队已经相继来援,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所有人都惊呆了。
姜潮飞快的将情势报告给了总指挥,本有些混乱的场面很快被弹压下来,明明有数百人在场,可四周却静得只能听到风过林海的声音。
随着赵光武缓慢而吃力的动作,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滞了,每一秒钟都变得无比漫长。
我的感官清晰的反映出树洞中的情况,赵光武的刀,迟缓,却有力,每一次下刀都毫不迟疑,一条条血管被割断,一根根纤细的藤蔓被剥离……
终于,婴儿从藤蔓和血管的缠绕中解脱了出来,被赵光武那双鲜血淋漓的大手捧着,缓缓托出了树洞之中!
这一刻,掌声雷动,声震山野!
几乎是同一时间,我竭尽全力抛出了手中的三棱刺、无羽箭、剔骨刀……
身上所有能用的,都被我一股脑的甩向了老树。
一连数道明光飞射而出,绕树急旋,藤蔓在光芒中纷纷断裂,尤其是那些刺入了赵光武和张万身体的,更是在纷飞的刀光里,被寸寸碎剐,化作了漫天的尘屑。
失去了藤蔓的牵扯,赵光武身体一晃,从树上栽了下来,早已准备妥当的减震垫稳稳的接住了他,林爱军和杨树也飞扑了过去,扶住了栽倒的张万。
“救人!”
总指挥一声令下,随队医护人员提着担架冲了上去,我也几步窜到了赵光武身边。
直到此刻,他还将那婴儿牢牢的捧在胸前,看到我,本已迷离的眼神再次明亮起来,颤抖着手,将婴儿递了过来:“兄弟,救救他,别让我白死……”
我微微一笑:“放心,还不到你归位的时候,忍着点!”
我单手抄起婴儿,另一只手按住了赵光武的头顶,阳气自百会穴灌入,窜向那些仍埋在他肉里的藤蔓,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那些已经断裂的藤蔓从他体内逼了出来,疼得他身体不住的抽搐,这一次,他肆无忌惮的狂嚎起来,像是要把刚才憋住的,全都补回来一般。
直到他身上再无藤蔓钻出,我才松开了手:“这回你怕是要躺上几个月了。”
赵光武脸上的肉抽动了两下,看起来应该是在笑,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不过我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
我把婴儿平托在掌心,阳气缓缓涌入婴儿的躯体,他体内积聚的青木之气虽然浓郁,却尚未波及到心脑,在阳气的涤荡之下,他身上蒸腾出了阵阵青气。
很快,他身上的那粗糙龟裂的皮肤便开始剥落,化作青气四散,露出了里边粉嫩的肌肤,虽然肌肤上布满了伤口,却总算还保持着人形,青气散尽,他手脚抽动了两下,紧接着就睁开了明亮的大眼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哭声是如此的嘹亮,不仅吸引了周围那些正在给赵光武紧急处理伤口的医护人员,也引得四周的搜救队员们同时看了过来……
紧接着,掌声再次响起,如雷声般,滚滚不息。
我知道,这掌声不是为我而响,是为英雄赵光武,是为了生命的顽强和这一刻的奇迹。
再看赵光武时,他已经昏了过去,即便如此,他的嘴角仍嗪着一丝笑意。
我把婴儿转交给医生,转头来到张万的身边。
或许是因为被藤蔓攻击的时间较短,他虽然肩上伤重,但别的伤处要比赵光武轻很多,姜潮已经将他体内的藤蔓全都逼了出来,我笑看着这个与我年纪相仿的战士,大声道:“兄弟,你是好样的!”
张万还想大笑,可刚笑出声,就牵动了伤口,连声呛咳起来。
我默默的站直了身体,抬起手,以军人的最高礼仪向他致敬。
他和赵光武的担架,在众多医护人员的簇拥下穿过人群。
一个威严的口令响起:“立正……”
“敬礼!”
这一刻,无论是警察还是武警,甚至连邪管局的训导员们,全都挺直了身子,看得出,无论是军礼还是注目礼,都透着发自内心的敬意。
直到医疗队消失在林间,林爱军才走上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看不出,你们两兄弟居然这么有名,走吧,那边有人想要见你。”
我笑道:“咋,我长的不像有名的样是吧?”
他哈哈大笑,引着我和杨树来到人群边缘一处相对安静的林间空地上,空地上已经有人在等我们了。五男一女,最奇的是,地上还躺着一位。
其实当林爱军说有人想见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料到是他们,但我没想到的是,这里边居然还有我的熟人,而且还是个女人,大连林家赊刀人的现任掌权者林凝香。
她一看到我,就笑意盈盈的张开了双臂,我上前和她轻轻拥抱:“香姐,你咋来了。”
谁知她反手就把我脑袋按进了她怀里:“我的会首大人,你这可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啊,你这个会首都偷偷溜到我的地盘上来了,难道还不准我在自家后院溜达溜达么?你说实话,到底有没有想姐姐我?”
我被她按着,嗅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兰花香气,感受着她胸前那傲人的柔软,本已有点心神不守,此时再听她用婉转的语调如此调笑,脑子里顿时冒出了一些歪念头。
但斜眼瞄了瞄旁边,见那几个邪管局的,正目不转睛的向我们行注目礼,我已然拍向她屁股的大手不得不转了个弯,拍在了她后背上。
“想了,当然想!香姐的魅力无人能敌,自年初哈市一别,小弟我就是日思夜想,食不甘味啊。只是未曾想到,姐姐对小弟竟也是朝思暮想,我这才给你打完电话,你就迫不及待的不远千里跑来见我,真是惭愧,看来在还是姐姐你对我用情更深一些。”
我搜肠刮肚才编出这么一套花花词儿来逗她,对她这种荤腥不忌,总爱拿你开涮的女人,你越是保守矜持,她就会愈加放肆,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她给怼害臊了,她才会收敛一些。
谁料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这个“花丛老手”,终究还是玩不过她。
只见她俏脸一板,一下把我推了开去:“你别自作多情,谁想你了,是谭局长邀请姐姐我来此协查一桩江湖案子,专程来看你?臭美吧你……”
要说是开玩笑吧,这话到也没啥,关键她还是一本正经的跟我说,那严肃的表情,轻蔑的眼神儿,真真是把我给闹得好一阵尴尬,都不知道咋接话了。
但她那俏脸也就板了那么几秒,欣赏完我的狼狈样,她就噗嗤一下笑了,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张开手臂又要来抱我:“哎呀我的好弟弟,姐姐就是皮一下嘛,你可别当真!”
我那还敢惹她,连连摆手躲了开去:“别,香姐高明,我甘拜下风,你可别耍我了。”
“怎么是耍你呢,我真是来协查案子的。这不,刚到这儿就被谭局长一通电话调了过来,喏,姐姐我一出马,可就立了一桩大功。”
她指着地上躺着的那人说道。
我早就注意到此人了,看上去也就三十岁不到的样子,生得尖嘴猴腮,一脸的短命相。
“这是?”
益县邪管局的一位五旬男子沉声说道:“他就是剖腹取婴案的真凶,被你惊走之后,与我局搜捕人员遭遇,几经缠斗还是被他寻机逃走,幸好林家主闻讯赶来,才将他一举擒获。”
“他是真凶?”我惊讶不已,这家伙看着其貌不扬,想不到竟有此道行!
不对,如果他道行极高,又怎么会被林凝香生擒活捉?
“香姐,你怎么捉的他?他什么道行?”
林凝香嘴角一翘,抱着胳膊道:“一个真境毛贼,姐姐我亲自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闻言眉头紧皱,心里越发不安,以真境的道行炼制五行五灵,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我扭头看向邪管局的人:“这里边会不会出了什么差错?”
“不会,我么已经盯上他很久了,他叫程虎,河南人,一个月前潜入益县,多次冒充你们赊刀人欺诈行骗,但金额都不大,我们怀疑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偷盗婴儿踩盘子。”
“冒充我们赊刀人?”
“不错,否则我们也不会大老远的请林家主出面了。”
我顿时想起了庙会上遇到的那个赊刀老头,可以肯定的是,这人与那老头绝不是同一个人,长相还可以化妆,但体型上的巨大差距,却极难伪装。如果此人冒充赊刀人踩盘子,那个老头在庙会上摆摊,会不会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
一念及此,我心里大惊,急忙扭头看向林爱军。
林爱军虽然面带笑容,可额头那根黑线,竟丝毫未曾淡去!
更要命的是,他左眼下眼睑浮肿泛黑,黑里还隐隐带着一丝暗红,子孙宫隐现灾祸!
坏了,夏姐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