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详了这些人两眼,心里有些诧异。
见刘敏亮拿出手机想要码人,我抬手按住了他:“不急,先等等看。”
刘敏亮本就性格沉稳,今天或许是因为我捅出了大篓子,才有些乱了方寸,但被我按住之后,他似乎也发现楼下这些人的来头有问题,缓缓收起了手机。
“看他们的架势……不像是砸场子来的。”
谢志坚在中视做了那么久的导演,自然也见过不少风浪,但安全第一的意识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不对吧?这不就是来势汹汹?老杨,你先去四楼歇歇,这里我来应付。”
他是龙虎山的人,就算黑龙教来找事,轻易也不敢动他。
但他这份仗义,我得领情。
我笑着拍了拍他:“以后叫我杨导,别忘了,老子可是你的向导。”
“行,行啊,杨导楼上请!”
他一边说一边把我往外推,可没等他推动我,敲门声再次响起。
我们互相看了看,刘敏亮向秘书摆了摆头。
秘书上前开门,却是门卫带了三个人上来。
为首的一个看上去也就五旬上下,肤色微黑,但双眼炯炯有神,黑狐皮大衣里,是一身得体的西装,腰杆挺直,浑身上下透着一种稳健老练的气势,属于那种往你面前一站,你就会下意识的高看一眼的男人。
虽然没人替他报上来历,而他也只是站在门前含笑不语,但秘书却硬是没敢拦他,反而退了一步,礼貌的问道:“请问您找哪位?”
我这才从愕然中醒悟过来,哈哈一笑:“找我的。”
“谢三叔,您怎么来了?我说今个一大早怎么突然刮起春风来了,敢情是知道您要出门,给您净街铺路来着……快,里边请,您请上坐。”
来者正是目下肖家的实权人物,谢尚榜,谢三叔。
我打着哈哈把他让进了门,跟在身后的人接过他脱下的大衣,往他坐的沙发后边一站,很有点精干保镖的意思,虽然这老头实际上,一个能打他们十个……
“杨林,你甭捧我,今天我来,是替家里这帮小伙子报名来的。”
我一阵纳闷:“这话从何说起?”
“想蒙我是不是?你杨家要开道场的事,市里可早就传开了。”
他说着话,瞄了一眼谢志坚和刘敏亮:“我琢磨着,早点来,来晚了闹不好就没名额了,谁让我们家这些小伙子,人数有那么点多了。”
我在看到他出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猜的没错,楼下那些人,果然都是肖家子弟。
“敢情楼下那些,是您带来的?”
“不错,我就是替他们报名,一百五十个,个个都是青春正盛,有骨气、有血性的好苗子,怎么样,你这开道场的,有没有信心把他们给我带出来啊?”
他这话要是搁在几天之前说出来,我肯定想都不想就答应了,那可是一百五十名弟子,相当于一个加强连,何况他肖家送来的人,素质肯定都很好,有这样的好事,我岂能不应?
可此刻我听了这话,却不禁犹豫了。
老子开道场,肖家送子弟来捧场,这并不意外,毕竟我和肖家的关系,有那么几分亲近。
但现在这个关口,收了肖家这些子弟,岂不是等于把肖家拖进了泥潭?
一旦我们和黑龙教开战,就算不会在明面上大动干戈,可暗地里的绞杀绝对少不了,他们免不了要跟着受牵连,若出现死伤,我怎么跟肖老爷子交代?
然而,谢尚榜看到我的神情,不等我开口,就笑着说道:“怎么,怕赖你的孝敬不成?”
玄门道场与佛门道场不同,玄门道场招收的弟子首先要经过考校,就是对人品、根骨、悟性做最基本的测试,通过测试者成为道场的弟子,也叫门人。弟子没有固定的学费,多数是看个人家境,逢年过节给师父上“孝敬”,至于具体数额,那就看弟子的诚心了。
当然,很少出现那种一年到头也不知道孝敬的傻弟子。
至于说肖家送来的人,会赖孝敬,那就纯属笑话了。
“三叔不要开玩笑,我这边的情况……”
我话未说完,谢尚榜就已经站起身来打断了我:“那就行了,想怎么考校随你,怎么差遣也随你,只要入了你的门,他们就和肖家再无关系,死了,你埋!”
他此话一出,我心里不由一颤。
显然,他是知道的。
肖家也是知道的。
他们明知我将与黑龙教开战。
一股暖流由心而生,这世上从来落井下石者多,雪中送炭者少,何况一百五十名年轻力壮的弟子,对肖家而言,也应该是过半的中坚力量了。
不止是我,刘敏亮和谢志坚也都惊愕不已。
肖家在这个关口做出了选择并不为怪,但如此倾力相助,却着实出人意料。
看着谢尚榜即将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我忍不住脱口问道:“为什么?”
谢尚榜脚步顿住,沉默了片刻才叹息:“别忘了,肖家是东宁的肖家。”
不错,黑龙教若有入主东宁那一天,肖家必然也会败落。
“三叔放心,五年之后,我必会还你一批精通玄门之术的门人。”
谢尚榜哈哈一笑,出门而去。
刘敏亮感慨:“肖家这一注下的不小,肖世雄的魄力,不减当年呐。”
我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去纠正他。肖世雄敢把赌本押在我身上,除了回报我助他稳固家主之位的人情,何尝不是在押他家老祖宗的眼光?
经此一场虚惊,我们三人都有点乏力之感,全都把自己扔在了沙发里,任由刘敏亮的秘书去给新来的弟子登记造册,分配宿舍。
至于考校,我打算日后在训练教导中慢慢进行,毕竟此时若是把人家送来的人情筛出去一批,未免有不识好歹的嫌疑,也太打肖家的脸了。
灌了杯茶后,我笑问他俩:“你们猜,下一个来的是谁?”
刘敏亮想都不想就看着谢志坚坏笑:“还能有谁,今个谢导怕是又得挨家法了。”
他说完这话,我俩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里满是洋洋得意。
而谢志坚则是垂头丧气。
他们龙虎山被我俩连蒙带忽悠拉上了贼船,图的本来是刘家制药的本事,谁知现在制药公司的事还没个谱呢,我就惹下这么大的麻烦,谢天华知道此事之后,就算不会反悔撤股,但修理一顿谢志坚,肯定是免不了的。
“你俩可别念叨了,我家那老头子,不抗念叨,别再真把他给念叨来!”
他这边话音刚落,我突然坐直了身子,一种莫名的危机感突然袭来。
刘敏亮和谢志坚也同时一颤,面露惊色。
我稍稍一分辨,就不由分说,赶紧拉起刘敏亮:“亮子,快带谢导从后门走,这里我来应付!”
“来不及,别慌,他们不敢在光天化日下动手,此来,必是示威!”
我皱眉快步走到窗前,却并没见到有人到来,可那股从天而降的威压,却越来越重!
我脸色不由得黑了起来。
让我们三人尽皆色变的,正是这股威压。
就像野兽能远远的闻到狮虎的气息,身具道行的人,也能在很远的距离上感受到对方释放出来的威压,那是实力上的绝对差距所带给人的惊惧、恐慌、唯恐避之不及的复杂念头。
更糟的是,此人的气息竟如同猛虎一般,我们明明三人抱团待在一个房间里,可那威压降临的瞬间,给我的感觉却仿佛独自一人在深山之中遭遇了一头饿虎!
这是一种即便身在人群中,却孤立无援,战友近在咫尺却无法相助的感觉。
我沉声道:“圣境之巅!”
刘敏亮点头,但紧接着一咬牙:“走,迎出去。”
“好!”
我们三人快步下楼,在楼门前并肩而立。
一阵狂暴的寒风夹着雪沫扑面而来,屋顶树梢上的积雪在一瞬间尽皆扬起、破碎,化身万千,犹如无数锋锐的玻璃碎片,狠狠拍打在人们的身上、脸上……
广场上忙碌的工人顿时被拍倒在地,翻滚惨叫,一片哀嚎。
地面刚刚换上的石砖,竟在一阵劈啪声中,被拍得满是细碎的小坑,两侧厂房上的钢瓦在咆哮的风中陡然掀起,漫天飞舞,其中一片如硕大的利刃,斜斜向我们站立处切削而来!
我冷笑一声,聚力于臂,猛挥而出。
阳气汇聚的刀锋,如快刀切纸,一举将那钢瓦破成两片,砰砰砸向了两边。
“哪位圣境莅临赐教,杨林恭候已久,还不现身!”
随着我长声怒喝,一道风雪龙卷在院门前乍起,模糊了我们的视线。
风雪散去,一个身穿黑黄相间道袍,臂弯里卷着虎尾长鞭的中年道人现身出来,就如那威压从天而降一般,他好似也是乘风而来,突兀的出现,虎步龙行踏入了大院之中。
云从龙,风从虎,黑龙教大护法虎啸上人!
我心头沉重,脸色极不好看。
这老道成名数十年,传闻早就羽化登仙,想不到今天居然亲来“关照!”
“听闻龙虎山道场新开,贫道特地前来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