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出路还指望着他呢,你这么折腾下去,还能问出个屁来?”
我推开杨树,转头盯住了已然气若游丝的渡边孝:“渡边社长,你也发现我师弟今个有点小冲动了是吧?我呢,也就不跟你废话了,告诉我你的同伙还有谁,图谋的是什么,这地方还有没有别的出路,然后我保证给你个痛快。”
渡边孝疼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大量失血让他进入了濒死状态。
见状,我手上阳气涌动,淡淡的金光如流水般入注他的身子。
阳气这东西,就是人活在阳世的本源所在,濒死之人得到阳气补充,就像是打了一针兴奋剂,渡边孝得我之助,状态很快恢复了一些。
“要杀就杀,我不是武士,但敬畏武士道。”
我皱眉,敬畏?还特么敬畏呢,那叫信奉!
可这连话都说不利索的蠢材居然相信武士道那一套,这就不好办了。
“来吧杨树,交给你了,记着,割几刀就赏他点阳气,别一不小心给弄死了。想当初大清的凌迟之刑有三千六百刀,今个看看你能不能破这个记录。”
事实上当年行刑凌迟的刽子手,大多数都有道行在身,一来免得怨魂索命,再者能用阳气给犯人吊命,才能让犯人挺过那数千刀的酷刑而不咽气。
渡边孝一听就傻了,凌迟和切腹完全是两个概念。
“你不……人道!”
“去尼玛,人道的在那边呢,看见了没?”我抬手指向了祭坛上摔成肉泥的松浜。
渡边孝眼见一脸狰狞的杨树提起了他另一条腿,惊得身体抽搐:“不,我告诉你,停!”
我抬手止住了杨树。
渡边孝道:“我没同伙,这里,是真的邹衍墓,那下边,不是蟾,是他的棺椁。”
邹衍,战国时人,五行学说创始人,玄门鼻祖之一。他所著的“五行始终说”,不但得到了秦始皇的大力推崇,至今也仍被玄门奉为经典。
此地风水奇绝,又有战国遗迹,的确有可能是邹衍的葬身之所,而阴阳道源出五行,勉强也可以算是邹衍的追随者,难怪渡边孝之前就说此来是追根溯源。
至于他的目的,想必是邹衍随葬的法器、秘典之类的至宝,所谓的九幽风水志真的存在也不无可能。不过刨祖师坟这种独特的追根溯源方式,还真是很日本!
“你不是八大神将里的太阴神么,怎么会没同伙,其他七个都是谁?”
“你不懂,我们各自为政,不是同伙。”
“那南山村那边的雪原矿泉水公司跟你有什么关系?”
“菅原家的业务,与我无关。”
“松浜叫你社长,你开的是什么社,又是怎么知道我们进山的消息的?”
问到此处的时候,渡边孝已经到了弥留阶段,倒也不再遮遮掩掩。
“凤尾株式会社,我和广博海运有业务往来,是他们传讯给我……”
我恍然醒悟,还真让我猜着了,就是黑龙教给他通风报信。
广博海运就是黑龙教经营的公司,和日本的公司有生意往来再正常不过,但看样子他们和渡边孝的凤尾株式会社应该也是互相利用罢了,要是真穿一条裤子,黑龙教得知渡边孝跑这里挖坟的事情之后,又怎么会想借机把他灭在这里?
黑龙教果然好算计,之前我说一箭双雕还是低估了他们。
利用我灭了渡边孝,再把我困死此地,既得了名声,又除了对手,随后他们还可以借机吞并凤尾株式会社,把海运生意拓展的更大,这分明是一箭三雕!
只是不知这连环套究竟是出自陆俊那个闷骚的脑瓜,还是老谋深算的庆双天!
就在我觉得豁然开朗之时,渡边孝却突然笑了起来:“知道也没用,你们走不掉的。”
我看向他,只见他正盯着洞窟上方的天窗。
此时月亮已经爬到了天窗附近,从我的角度看去,刚好可以看到一角。
只一眼,我就忍不住拧紧了眉头。
红月!
糟了,这回怕是真要给邹衍陪葬了。
这地方本来就邪门,居然又好死不死的撞上了血月之夜!
玄门中故老相传,血月之夜,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是极为罕见的大凶之夜,这等天时,就连菩萨都要闭眼,寻常玄子、道士早早就会闭门不出。
可我们竟然恰好身处这斜月孤星之地,若不是气数已尽,那就合该遭逢大劫!
俗话说血月现,妖孽出,如果这里真有牛角阴蟾,今夜必会兴风作浪!
我急忙默算黄历,果然是诸事不宜,虽然算不出劫数应在何处,但如果再拿不出对策,明年的今天可能就是我和杨树的忌日。
“说,出路在哪里!”我狠狠握住了渡边孝的伤腿。
可不知是用力太猛刺激了他,还是他寿数已经到了,居然身子一歪,彻底气绝了。
我冷笑:“死就能解决问题?”
我挥手把三棱刺插进了他头顶,一阵阴气汇聚,渡边孝的魂魄在刀身上显现出来。
这一招,就是大名鼎鼎的搜魂术,因为太过歹毒,我平时极少用到,但今天要破个例。
“给老子指出出路,否则,魂飞魄散,永不轮回!”
渡边孝的魂魄神情扭曲,尽管它灵智尚在,但在搜魂术下,我问什么它都会本能的做出回应,虽说只能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可绝对不存在隐瞒或者拒绝的可能。
这就是搜魂术的霸道之处。
可它的反应,却让我的心一下凉了半截。
它居然没有任何动作,径自扭曲抽搐着,像一只被架上了烧烤架的活老鼠。
“给老子指路!”
我惊怒之下,并指如剑,狠狠压在了三棱刺上。
渡边孝的魂魄剧烈颤抖,身形被阳气消融烧灼,开始不停的消散。
可尽管如此,它的手仍旧没有指向任何一个方位。
见此情形,我无奈的松开了手。
渡边孝的尸身砰然倒地,三棱刺上的青气渐渐消散无踪。
我踩着他的尸体拔出三棱刺甩了甩,收进了刀管里。
搜魂术的副作用本就是魂飞魄散,就算刚才它回答了我的问题,依旧难逃此劫。
但现在何止是他,我和杨树恐怕也难逃此劫了。
渡边孝一死,杨树的戾气也消散了许多,略带忐忑的问:“他怎么能抗拒搜魂术?”
我苦笑了一下:“先把纪灵埋了吧,其他的待会儿再说。”
我没说的是,不是渡边孝的魂魄有能力抗拒搜魂术,而是它也不知道出路。
或许是我奢望的太多了,这蛤蟆窖深渊本就是绝地,哪来的那么多出路,即便渡边孝擅长五行,却也不可能无中生有,否则黑龙教也不会选在此地困死我杨家一脉了。
我俩选了块合适的地方刨了个坑,拿石头垫了底,把纪灵埋了。
又从祭坛边上撬了块石料刻上了她的名字,一切弄完,杨树站在墓碑前久久不语。
我也不催他,而是眯着眼,一遍又一遍的扫过洞窟的每个角落。
这洞窟四壁犹如刀削,高达五六十米,而且顶端是弧形的,天窗开在中央,除非我俩能化身壁虎,或者肋生双翅,否则就甭想飞得出去。
而来时的那个洞穴塌陷得十分彻底,刚才坍塌时有烟尘遮掩看不清楚,此时烟尘散尽,可以看到洞口外堆积的落石如小山一样,凭我们俩徒手挖,一年半载或许都不够。
这回是真没辙了!
我无奈的在纪灵的坟前坐了下来,笑着对杨树说:“甭凭吊了,待会儿黄泉路上走快点,说不准还能追得上她。”
杨树其实也已经意识到了我们面临的结局:“你搜那小鬼子的魂,也没找出办法是吗?”
我耸了耸肩:“这世上,很多事情本就是无解的,今个恰好让咱俩撞上了。”
“血月出,妖孽现,这都能碰上,不知是咱俩运气太背,还是怪咱们没有看黄历的习惯。”
杨树默然无语。
我笑问:“咱们这算不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杨树气鼓鼓的道:“出什么师,你勉强算是出师了,我呢,我连个毛都还没学到!”
我笑了,这小子就是这样,你永远摸不着他的思路。
他索性躺了下来,头枕双手看向洞窟上方:“一定会有妖孽?”
“这谁说得准?”
“那咱们还有多少时间?”
“月上中天吧,满月照进来的时候也就差不多了,也就再有半个小时?”
“师哥,我能不能求你个事儿?”
“啥事你说。”
“这半个小时,你让我消停一会儿,别嘟囔了行么?”
我笑着瞪了他一眼:“以前你可从没嫌我唠叨。”
“那是因为我想着,我还有大半辈子时间,让你浪费点就浪费点吧,可现在就剩半个小时了,我想把时间用在刀刃上。”
“用在啥上?”
“想我的小灵灵。你以为谁都像你呢,孤家寡人的连个念想都没有!”
“滚,我有关娘娘。”
“丫丫个呸,你自己信吗?我看你就把娘娘当成了……”
他话刚说了一半,洞窟中突然传来一声低沉而冗长的蛙鸣,那声音,好似从地底传来,却又好似从洞窟的四壁后响起,在这半封闭的洞穴之中,回荡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