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谁也没想到,纪灵居然不干了:“不可以,大叔,杨树留下能跟你有个照应,那些人不简单,你可别装过头了……”
“再说,我已经是大人了还要你们送?杨树你留下帮大叔,我自己走,你……当心点。”
我多少有些讶异,这小丫头居然还懂得关心我?
或许是爱屋及乌吧,我也只能这么理解。
虽然有点小感动,可我却没跟她客气。
“趁早给我闭嘴,你被鸟叼来,还以为它们能送你上去呢?”
原路返回的话,即使是杨树送她,也并非易事。
我拍了拍杨树的肩膀:“多加小心,在上边等我。”
目送两人离开,我悄悄向对面的洞穴摸去。
对面的洞穴倾斜向下,潜入足有十几分钟,前方终于再次有响动传来。
我靠近偷窥,赫然发现这次才真正到了蛤蟆窖深渊的最底部。
眼前是个方圆足有一里多地的巨型洞窟,只不过在洞窟上方,开了个很大的天窗,仰头可以看到一小部分夜空,这应该是蛤蟆窖深渊底部的“地下室”了。
我所在的洞口外,是一条能容四车并行的石头甬道,有点像皇陵前的神道,只不过这神道两侧没有石翁仲,取而代之的是一尊尊更庞大也更霸气的青铜雕像。
历经岁月侵蚀,这些雕像大多数已经锈蚀破败,但依稀还能认出,雕刻的都是山海经中所载的荒古异兽,如此巨大的东西,也不知是如何运到这深渊之下来的。
而神道的尽头,是位于洞窟中央的一座九层阶梯型祭坛,这祭坛由巨石垒砌铜汁浇筑,每块砖石都雕工繁复,周遭的栏杆也刻有精细的云雷纹,充满了青铜器时期的古风古韵。
此刻深渊上方的云雾应该已经散去,清冷的星月之光投下,透过天窗,正照在洞窟后方的石壁上,笔直的石壁经过掏挖,就地取材雕出了一尊高达十数米的九手九足神像。
神像模样狰狞,每支手中的法器都是青铜铸造,虽然并不具备真正的法力,但要是真有人能挥动这么大的东西,不用法力,靠蛮力也能一抡抡死数十人。
我认得这神像,这是春秋早期的玄门中人所认识的冥王,也就是现在我们所说的阎王爷。
那时候阎王爷还只是一个人,后期才渐渐增加了九个副职,变成了现在的十殿阎罗。
一个人能做的事非得十个人做,看来臃肿庞大的官僚体系不光坑人,连鬼都坑。
此刻在星月之光的映衬下,这凶神恶煞的冥王,正一脸冷厉的盯着神像下方的一群人。
这群人显然就是我要找的渡边孝一伙。
他们此时正在神像脚下拼命挖凿着什么。
我这里只能看到,那里似乎有青铜阵图之类的东西,如果只是普通的石质地砖,哪用得着费这么大力气,真正的阴阳师只需一击,就能凿开地砖得到里边的东西了。
让我皱眉的是,在他们周围竖着五块覆碗状石碑,石碑上缠绕有结界绳,如果将这五块碑之间用线相连,就可以看出它们是五芒星上的五个峰点。
而且与之前看到的信结界相比,这石碑上的结界绳也要复杂得多。
可我对阴阳道毕竟所知有限,一时竟看不透这到底是什么结界。
但不管是什么,也不能让他们继续挖下去了。
现在没了纪灵这个顾忌,我大可以放手而为。
于是我捡了块石头砸向洞壁,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果然,那身穿狩衣的渡边孝立刻朝这边看了过来,但这么远的距离上,我所在的洞穴又昏暗,他自然看不到什么,只好朝手下一挥手,吩咐了一句什么。
人群中一个男子转身朝洞口走来,看他腰间挎着日本刀,肯定是纪灵所说的剑道高手。
这家伙应该是除了渡边孝之外最难对付的一个,没了他,渡边孝等于断了一臂。
我悄然退到洞穴深处,借着爪钩攀上洞壁,藏在一个较高的位置上,静等这家伙送上门。
可他刚走两步,渡边孝就指着另一个雇员,用蹩脚的国语吩咐:“你,和他一起。”
我见状不由皱眉,这渡边孝还真是够小心的。
不多时,二人一先一后进了洞,那雇员在前边拿着强光手电乱晃。
后边的小鬼子离他足有七八米,见他漫不经心,很是不满,呵斥了一句日语。
那雇员却不以为然:“三桥先生多虑了,估计是洞里落石罢了。”
被称作三桥的剑道高手冷哼一声,但也没再言语。
此时雇员已经走到了我正下方,我屏气宁息放他过去,我的目标是三桥。
可三桥在离我还有五米时却突然停步,猛然朝着我的方向大声呵斥,同时握住了刀柄。
没想到这家伙的眼力还真不错,居然发现了我。
不等他做出进一步反应,我已然凌空扑下,爪钩绕出一道弧线,抓向他后背。
与此同时,三棱刺也已脱手而出,爆射向他面门。
但这家伙已有防备,爪钩未到,他手上一道雪亮的刀光便已斜斜劈出。
当啷一声,爪钩被劈飞的同时,他大手一挥,居然紧紧抓住了三棱刺!
我暗叫不妙,轻敌了!
不过他也大意了。
敢徒手抓我的戾器,找死!
我怒斥一声,三棱刺猛然急速旋转。
三桥果然大声痛呼,甩手把三棱刺向我抛来,想以此阻我一阻。
他算盘打得虽然够精,却输在不知戾器之威。
三棱刺刚摆脱他的钳制,便陡然一转,再次向他扎去。
而我也已经扑到他头顶,双手一对牛耳尖刀分左右扎向他太阳穴。
三路齐至,他就算反应再快也避之不及!
挥刀逼退我的同时,他也被三棱刺狠狠刺中了胸口。
但这家伙好像练过硬气功一类的法门,三棱刺的狂暴力道把他扎得踉跄倒退,却只扎进去一半便被卡住,他双臂一振,大吼声中,硬是将三棱刺反震而出,伤口鲜血飙射!
我此时脚已落地,身后,那个雇员也朝我扑了过来。
等我一脚将雇员踹翻在地时,三桥已然双手抄刀,严阵以待了。
他一脸气急败坏,破口大骂。
我虽不懂日语,但看他表情就知道,肯定是在骂我卑鄙无耻,不守规矩,暗中偷袭。
我笑了。
你见过谁家猎手在捕猎之前,会先跟野猪打个招呼?
此时的三桥,左手被三棱刺搅得血肉模糊,勉强握在刀柄上,却在不停哆嗦。
胸口留下的那个三角形创口,更是血流不止,戾器之伤,就算是最好的外伤药也难以止血愈合。现在我不用跟他动手,只要拖延上一段时间,就足以让他失血晕厥。
但我们这边的响动,自然也惊动了渡边孝。
他高声咆哮着不知说了什么,但三桥闻言,开始缓步后退。
渡边孝身边仅剩的三人,也都狂奔而来。
我岂能任他和渡边孝会合,七戾器狂窜而出,如同一窝发了疯的大黄蜂,紧紧缠住三桥。
不得不说,三桥确实有几分实力,那把长可及人,擅长大开大合的日本刀,却被他贴身舞了个密不透风,一阵叮当乱响,七戾器无一建功,尽数被挡卸开来。
可他忘了还有我窥伺在侧。
趁他疲于应付之际,我双手合十,阳气汇聚掌缘,迎头一记手刀朝他重重劈下。
“破垒!”
这一式,是我师父专为攻坚而创,名为刀招,实际上借的却是圣境阳气之威。
“当!”
三桥手中日本刀从中而断,整个人被震退两米开外,虽未跌倒,嘴角却已溢出血来。
我不给他喘息之机,追着一脚踹了过去,戾器也凶狠围攻。
他一柄断刀,拼死挡住了戾器,却又被我抽冷子一脚爆射在小腹上,倒飞而起!
这一脚破了他的气,身在半空的他,已然没了反抗之力。
我随即五指一握:“七杀!”
戾器蜂拥而入,所谓的剑道高手,身子尚未落地就变成了马蜂窝!
那狂奔而来的三人,在洞外猛的刹住,眼看着三桥身子爆开,血肉弥空!
我挥手收回戾器,面露狞笑,缓步从弥漫的血雾中穿过,朝他们迎了上去。
这帮孙子,吓得面无人色,大声惊呼,齐齐调头往渡边孝跑去。
我并没追杀,只是尾随其后,踏入了洞窟之中。
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这蛤蟆窖深渊竟如此可怕。
夜空银月斜照,却永远无法照遍整个洞窟,当头一颗天狼星高悬,恰好位于洞窟顶部那天窗的上方,星光中透着肃杀,正应了风水之中,最为阴绝的斜月孤星之说。
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月亮古称太阴,诸天之中阴气最重。
但若只有月光,阴气无法积聚,便成不了大患。
而此地星月相应,恰恰将太阴的阴气和天狼星的杀气凝聚成一团,凝而不散汇于地底,日积月累若不得释放,便终究会生出违逆天道的东西来。
看来那每逢月圆便肆虐而出的阴风,便是这斜月孤星之地溢出的阴气所致。
只是不知,古时候又是什么人发现了这块绝地,在这里建造冥王神像和祭坛又有什么作用?传闻中的九幽风水志,又和这一切有着怎样的联系?
想着这些,我的目光落在了一身狩衣,满脸冷笑的渡边孝身上。
这里边的答案,看来就要着落在此人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