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刘礼虽然已年过二十,但府内只有一位侧妃。
皇帝并未立储,但人人都能察觉到皇帝对刘礼的看重。
入主东宫或许指日可待。
这让名门显贵蠢蠢欲动,都想攀上这门亲事。
不过每每有人到皇后那里提亲,都被刘礼拒绝了。
所以他的确没有正妃。
“我以为沈掌柜只喜欢银子。”
孔佑微微摇头,因为轻抿唇角,唇色微白。
“这个嘛,”沈连翘缓缓踱步,轻轻敲打着手中的请柬,认真道,“听说王府正妃的月银,可比做掌柜高出不少。人往高处走嘛。赏花宴是风流之事,京都贵女都会参加。就算我做不了正妃,跟未来的正妃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孔佑笑笑道:“你倒是心眼多。”
“东家心眼也不少,”沈连翘道,“不是还等着借用江州良氏的力量吗?”
她咬着下唇,露出几分不满。
竟然听到了这些吗?
孔佑一时语塞。
沈连翘很高兴自己说中了对方的要害。
说什么寻她是为了报恩。
为了江州良氏,还差不多。
见孔佑五味杂陈地站着,沈连翘也不忍心让对方太过难堪。
毕竟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自己的确得了好处,也得到了庇护。
她摊手道:“左右奴家跟江州那边也没有什么情分。东家您可劲儿用,不过结账的时候,记着找奴家来结。”
她一面说一面笑起来,手指虚点自己的鼻子,似乎已经讨到天大的好处。
孔佑看她这个样子,不由得眉头展开道:“放心。”
江州良氏并无族长,有资格继任族长的人,如今就站在他面前。
如果用他们需要付钱,也的确该付给这只小狐狸。
沈连翘离开时,孔佑特地交代道:“记得不要靠近水面。”
赏荷怎么能不靠近水面呢?
沈连翘虽然疑惑,还是答应着,乐滋滋地走了。
第二日临出门时,马车边站着江流。
见到沈连翘出来,江流对她施礼。
“掌柜的,”他的脸上永远带着笑,“东家让小人陪着。说路上风大,怕马车被吹跑。”
这是什么担忧?
万里无云哪儿来的风?
一听就知道是胡乱编的,而且也不在乎她信不信。
“好,”既然对方送人来,自己就要好好用,“劳烦小哥去搬张条案。”
江流很快就不笑了。
条案又宽又长,塞不进马车。
而赏荷花的地方距家五里远,他扛着一张条案跟在马车后面,险些累死。
好不容易到地方,只见荷花池外铺着上好的地毯,彩旗飘飞装饰雅致。贵女迤逦而行,连她们的丫头都精心打扮着。而沈连翘身后跟着个男人,男人扛着一张条案。
一路走来,引得人人注目。
“掌柜的,”江流一面抹汗一面问,“咱们是要打架吗?是不是得再喊几个人?”
“赶紧走,”沈连翘道,“我也快走不动了。”
江流这才发现,她的衣袖垂得有些怪异,似乎里面装着两把铁锤。
沈连翘为条案特地择了一块地方,然后从衣袖中掏出一张丝帛,认真铺在条案上。
又从衣袖中拿出几个锦袋。
袋子打开,金光灼目,全是孔家金楼的首饰。
她把首饰认真地摆在条案上,眼睛便在人群中搜索。
突然一亮,远远地便唤:“晋王殿下。”
晋王刘礼,是今日所有贵女瞩目的焦点。
赏花宴是刘礼为皇后主办,会评选出最美丽的花,送去皇宫,供在皇后清修的佛堂里。
所以皇子世子们会来,附庸风雅的朝臣也会来,京都贵女但凡能收到名帖的,更是盛装出席。
听说宴会名帖被炒到一张五十两的高价。
沈连翘忍着没把名帖卖掉,是指望在这里多挣点钱。
这里人人轻声细语,沈连翘的声音虽然好听,也吓了刘礼一跳。
他转过身,有些疑惑,却面含笑意走过来。
碧绿的荷塘和挺拔的花朵,把他衬托得姿容出尘。
“竟然没有跟兄长一起来吗?”他站在条案前问道,“这些首饰,是沈姑娘送给本王的贺礼吗?”
“王爷也觉得漂亮啊?”沈连翘有些夸张地施礼道,“多谢王爷。”
早就有不少人注意到晋王走到条案前,此时那些矜持的贵女,也不由得往这边靠近。
一来就听说晋王夸赞首饰漂亮。
刘礼聪明,立刻便明白了沈连翘的用意。
他摇着头苦笑,拿起一支步摇,假装在仔细看,身子却靠近沈连翘,隔着条案,小声道:“兄长在哪里请到的你?一门心思为他挣钱。或者你若有妹妹,本王也去请一请。”
沈连翘再次笑着施礼道:“晋王要买?今日只能定下,改日奴家送到府上去。”
晋王领略到她的厚脸皮,把那支簪子放下道:“本王可不买,本王看看哪个女子戴上这些,抢到手便好。”
一句话说得靠近的贵女纷纷脸红。
晋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连翘,招呼宾客去了。
“掌柜的,”见晋王离去,江流忍不住道,“人家晋王也没有买,白走冤枉路了不是?”
“你且等着。”
沈连翘话音刚落,便有一位小姐走上前来。
“是孔家金楼的吗?”她问道,“开张那日原本要去,听说人多,还没来得及。”
她圆脸大眼,说话时露出一对小虎牙,让人平添几分喜欢。
“小姐若有空,可以尽情挑选。”沈连翘道。
女子抬手招呼同伴。
“过来啊,晋王殿下都说好,你们还不多来捧场?”
她对沈连翘挤了挤眼,小声道,“都急等着晋王抢呢!”
说完两人都笑起来,女子扭头看了一眼刘礼的身影,对沈连翘比了个拇指。
“敢利用晋王殿下挣钱,姑娘你了不起。”
“被小姐一眼识破,小姐更了不起。”
她们来不及多说什么,条案前就挤满了贵女。
荷花再好看,长得也都一个样。
出门游玩,还是花钱买东西更开心啊。
没过多久,沈连翘的账本就记满了好几页。
不远处开始评选荷花。
有道姑划着小舟,给荷花系上红绳。绳上贴着别致的名字,供众人推举。
推举者需要吟诗一首,还要饮酒,故而速度缓慢。
时不时有人跑到湖边去,还有亲自登船挑选的,像选美一般。
呼声最高的是一支并蒂莲。
但是还有一支荷花红中带蓝,比较少见,引得不少人称颂。
“我也想去看看蓝色荷花。”沈连翘忍不住踮脚道。
“东家说了,”江流低声提醒,“不要靠近水面。”
“为什么啊?”沈连翘小声道,“水里有刺客?咱们还是快点收拾东西吧。”
她原本就怀疑晋王刘礼为何给她送来请柬。
总不至于是让她来摆摊卖货。
这会儿想想,说不定是刘礼担心孔佑会破坏赏花宴。
把她弄来,是警告孔佑吧?
他们两条恶龙干仗,可别殃及池鱼。
沈连翘迅速把首饰收拾好,就准备赶紧离开。
可这时却忽然有巨大的动静响起。
荷花池下“轰”地一声巨响,地面随之颤动,接着有银色黄色的光芒交织着腾空而起。
有人高呼道:“龙!是龙!”
所有人都往荷花池跑去,只剩下目瞪口呆的沈连翘。
“龙?”她扭头问江流。
“龙。”江流笃定地笑笑,笑得有些邪魅。
赏花宴乱成一团。
有因为站在水边,掉落水中需要捞出来的;有因为目睹神迹,文思泉涌大声作诗的;还有被吓到掉魂,当场念叨天地神灵招魂的;更多的是呼唤卫士马车,要迅速离开去禀报陛下的。
太乱了,沈连翘必须紧紧抱住金子,招呼江流扛上条案,赶紧走。
只不过她刚刚爬上马车,忽然听到有人呼唤道:“沈姑娘请留步。”
沈连翘掀开窗帘,见晋王刘礼从乱糟糟的人群中挤出来,向她跑来。
他的手里拿着一支荷花。
那朵被评为最优的并蒂莲。
“送给姑娘赏玩。”
晋王把荷花递进窗子,也不问沈连翘喜不喜欢。
“这不是……”沈连翘往外推了推,“给皇后娘娘的吗?”
“母后更喜欢那朵蓝色的。”
刘礼向后退了一步,干脆松开手,让那朵花掉进沈连翘怀里。
“劳烦转告兄长,”他含笑道,“蔡康他们的事,本王是迫不得已。”
“什么事啊?”沈连翘假装听不明白。
他们的事,她知道的越少,就越能活得久一些。
她活这么大不容易,以前要防着被兄长卖了,现在要防着被人牵连。
真是奇怪,遇到的男人都克她。
刘礼笑得炙热又单纯:“姑娘转达就好。就说,本王不同他抢东西,兄长要的,凭本事拿走就好。”
沈连翘点头。
马车将要离开,刘礼忽然又拉住车窗道:“不过,兄长要不要你呢?”
他看着沈连翘,神情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