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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萝并不知道自己为了出逃烧的一把火让朝廷上的格局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她现在是蜷进壳里的蜗牛。老老实实舒舒服服和七姨娘小玉待在小宅院里。反正囤积的油盐柴米足够,她们半年不出门都没有关系。

第二日起便有里正领着人敲门。

三人吓了一跳。阿萝便进了暗门,藏到了那边大宅内。

小玉去开的门,她梳着双丫,满脸的天真烂漫:“请问你们找谁?”

里正笑道:“你家大人在不在?”

小玉摇了摇头道:“我家夫人病着,不方便见客。请问里正大叔有什么事吗?”

里正盘问了一番她们的来历,验过了户籍笑道:“也无甚要事。只是昨日南城门护城河上的桥被人纵火烧了。京都衙门照例查探,以防有陈国细作混入京城。”

里正带人离开后。小玉开了暗门,阿萝和七姨娘又回到了院子里。

阿萝禁不住得意:“还好我买了两座院子。查这边我就躲那边去。查那边,我再躲回来。他们只会盯着三个女人。咱们始终出现的只有两人。而且我一直扮成男子,他们便起不了疑心。”

那边的院子是个两进带后花园的宅子。因主人不在,便关了二门。买的小厮和老管家都住在前院。如此一来,二进门后的花园更是荒芜一片。阿萝从小院躲过来,前院更无人觉察到一丝异样。

过了几日,更无人来敲门。

街坊上门拜访,得知是个寡妇带着婢女独自居住,见院门常闭,少与人来往,也不足为奇了。

三人如此便在小院子里安安静静地过着日子。

宁国的地方地异更是阿萝最爱看的书,翻来覆去不知看了多少遍。时常和七姨娘小玉讨论将来要去哪里地方游玩,要吃什么地方的名菜。

为打发时间,阿萝和小玉做起了女红,并教小玉做菜。两人都是豆蔻年华,孩子心性重。竟将女红和下厨当成了消遣的乐子。渐渐的,竟也不觉得困在小院里难受。

阿萝偶尔一个人坐在院子时,不经意会想起子离和刘珏。

想起刘珏,她就禁不住猜测。刘珏当日不知道气吐血没有?回想起和刘珏争斗的每一件趣事她就忍不住笑。

想起子离。阿萝就会瞥向院墙的一角。那里画着数朵花,每过一天,她就画上一瓣。数着花朵,阿萝便黯然地想,子离这几日就该去安南郡封地了。也许她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阿萝就再也坐不住了。

“娘,我们出府也快一个月了。我出去探探风声。小玉,你留在家里照顾好娘。记得我敲门时的暗号。”

阿萝换了男装,脸手抹得更黑。大摇大摆进了隔壁的大宅。

老管家开了门,一愣神,欢喜得直喊:“少爷回来啦!”

呼啦跑过来两个小厮,陌生又热情地瞧着阿萝。

阿萝心里一暖,自置了宅子之后,她来大宅的时间少。没想到老管家和小厮们都这样想她。

她笑道:“福叔,我才从西边走了趟货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福叔花白胡子高兴得直颤:“少爷说什么话呢。你人不在,却给了我这么多银两,还不介意我把家眷也接过来一起住,这等主家,上那儿找去。”

阿萝边说边与福叔走入厅堂。

四下打扫得干干净净。看来是每天都在打扫。看得出福叔和小厮们都很尽心。阿萝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坐在主位上,马上有小厮端来香茶。态度恭谨。阿萝不禁说道:“我都忘了你的名字了。”

小厮腼腆笑道:“我是程安,少爷忘啦?”

阿萝当时在人市买了福叔夫妇和两名小厮。两个小子都是孤儿,只有十岁,被人贩子拐了来卖。阿萝办的户籍是荆州人士,姓程名青。就让他们跟着姓了程,想着日子安宁,便一人取名程安,一人取名程宁。这个小厮便是程安。想到将来的安宁日子,阿萝忍不住开心的笑了。

她虽然涂黑了脸,晶莹的眸子和笑容仍让程安瞧得愣了。

福叔一拍他的头:“没规矩,哪有这样盯着少爷瞧的,做事去。”他笑眯眯地瞧着阿萝:“少爷要在这里午膳吗?”

“好啊,很久没来了,今天在这里吃。”阿萝想听听福叔他们知道的京城情况。

不多时,福叔的老伴下厨做了满满一大桌菜。福叔面带笑容瞧阿萝吃得很香。阿萝边吃边问福叔:“最近京城可有什么大事没有?”

“自从一月前南城门外护城河上的桥被贼子烧了之后,平南将军领兵剿匪,捷报连连。沿官道往南直扫了三百座山头,灭了几十股大小山贼呢。从前听人说安清王世子只知道走马弄鹰,毕竟是将门虎子,了不得哇。”

阿萝嘴里的饭差点喷了出来。她惊诧地问道:“平南将军就是安清王世子刘珏?一个月他就混成将军啦?”

福叔夸奖道:“那日桥被烧了之后,安清王世子正好在南城门,带着王府侍卫就追去了。当天晚上在顺河镇灭了一座山寨。杀了两百多名山贼。尸首在南城门外示众了三日。世子爷立了功,皇上就封了他平南将军,让他领军剿匪。”

福叔简直就是个八卦中心。茶余饭后的小道消息不知道听了多少。越发说得起劲:“听说啊,安清王家都出情种,王爷只娶了一个王妃。世子平匪连传捷报,何等英雄!京城的媒人差点踏断了王府的门槛。谁知道全被世子轰了出去。世子说他和李相的三小姐定了亲。惹得好多人家下帖子请李三小姐去游园,想见见未来的世子妃将军夫人。谁知三小姐陪着母亲去了庵里静养。李相有福气啊。大小姐进宫成了贵人。二小姐又嫁得状元郎,三姑娘又许了世子。我若是李相,做梦都要笑醒喽!”

阿萝听得心里阵阵苦笑。她心想,自己如果出现在刘珏面前,没准儿被他剁成肉泥也解不了气。

她吃过饭对福叔道:“我要去城里转转,让程安跟着我一起去吧。”

雇了辆马车,阿萝带了程安出了府,直奔南城门。

经过城门时,阿萝掀起轿帘偷望,见城门人流往来,军士懒懒散散也不盘查。她抿嘴一笑,心里乐开了花。暗忖道:“相府和王府为了颜面,所以对外声称自己陪着娘去了庵里静养身体。这么一来,他们必定不会明着找我们。再躲些日子,风声过去,我们就可以平安的离开京城了。”

马车顺着阿萝的吩咐,转到了璃亲王府。

王府门口停着一溜马车,仆人川流不息,堵住了半条街。

阿萝挑开轿帘看去,对程安说道:“前面好热闹啊,你去打听下。”

程安回来说道:“少爷,是璃亲王要启程去封地了。”

阿萝便吩咐车夫避到一边停着。

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后,她终于看到王府开了正门。子离被簇拥着走了出来。他穿着件浅紫色的右衽箭袖衣,长身玉立,眉目清俊。

他身边站着个着玉色褙子的年轻女子,梳着妇人髻。阿萝眼尖,认出来正是顾天琳。

顾天琳伸手替子离理了理披风,温婉地说道:“此去千里迢迢,妾身不在身边,望王爷多保重身体。”

子离握着她的手,微笑道:“西行风沙大,安南又甚是偏远。等到封地诸事理顺,我再遣人接你过去。”

顾天琳含笑说道:“王爷怜惜,是妾身的福气。只有感激,哪里会埋怨王爷将我一人留在京城。”

子离歉疚地说道:“与你成婚才三个月就要起程,委屈你了。但是皇命不可违。”他停了停,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善解人意,温婉大度。心里仍免不了不痛快。只是去安南千里之遥,到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且这一路上恐怕也不会太顺利。”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静静地看着顾天琳。

顾天琳想着王府几次来了刺客,脸色蓦然发白。对子离留了自己在王府的幽怨不知不觉间已消散了。她忍不住暗暗埋怨起自己来。子离也是为了她的安危,所以才将她留下来。她怎能这般自私。

她握紧了子离的手道:“我知道王爷是为了我着想。王爷路上多加小心。”

子离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放心,到了安南我就写信回府。”

他上了马,带着一众侍卫起程。

离了亲王府,子离吩咐道:“松烟,你让队伍继续前行,我会赶上来的。”

他拍马离开。

“殿下!”松烟着急地喊了他一声,对侍卫统领说道:“我去追殿下,你们出了城等着。”他说完朝着子离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阿萝远远地吊在队伍后面,瞧得清清楚楚。她用力地按着胸口,吩咐程安将马车赶了过去。

远远的,那抹紫色的身影撞进了她的视线。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阿萝静静地凝视着子离的身影,只觉得胸口越来越沉,酸胀的感觉从脚指头往上蔓延,堵住了她的咽喉,化为阵阵热意冲进了眼眶。

“你既娶了顾家姐姐,何必还惦记来这里。”她轻声自语着。脑中不时闪过在河边与子离相识的场景。

“我们,终究无缘。”她低低的叹了口气,毅然说道:“我们回府去吧。”

马车掉转车头,背着子离驶离。

似乎感觉到什么,子离蓦然抬头,看了眼马车。他也叹了口气。

松烟劝道:“殿下,走吧。世子没找到李三小姐,她肯定也不会留在相府附近的。”

子离一拳打在岸边柳树上,喃喃说道:“阿萝,你究竟去了哪里?你难道真的被山贼掳走了?”

松烟吓了一跳:“没准李三小姐没往南边走,是往西走了呢?”

“往西?”子离眼睛一亮,“她知道我的封地在安南,松烟,你说她会不会去安南寻我去了?她一心逃离,只有我能保护她。”

松烟并不知道,却害怕子离弃了队伍往南去寻找阿萝,赶紧顺着他的话说:“殿下猜得没错。李三小姐带着她娘亲和一个小丫头,三个弱女子,举目无亲的,她没准儿真去了安南找殿下呢。”

“如果她去了安南,我再也不放她离开。走!” 子离一颗心竟又怦怦急跳起来,恨不得立时便到了封地。他翻身上马,驱马向西。

城墙上,皇帝轻装便服,只带着贴身卫和内侍,静静地望着子离的背影行远。

风起,皇帝咳嗽着,感到阵阵眩晕。他扶着内侍的手,虚弱地吩咐道:“回宫。今日之事,若传了出去,诛九族。”

侍卫和内侍吓得跪伏于地,口称不敢。

凤藻宫内,皇后木然地坐着。突然嗤嗤地笑了起来,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仍在笑着。

身边的宫人面面相觑,不敢进言。

皇后停住了笑容,对镜瞧着自己的打扮,娉婷站了起来:“皇上身子不好,吩咐小厨房,本宫要亲自下厨替皇上做消夜。”

御书房内。

皇后殷勤的奉上一盅汤品,含笑嗔道:“皇上总是顾了朝政就顾不得自个儿的身体。皇上不心疼自个儿,臣妾却心疼。”

皇上微笑道:“朕无事。皇后何必每天都亲自下厨?叮嘱膳食局便是了。”

皇后不依:“臣妾做的是臣妾的心意。皇上不让臣妾做,可真伤了臣妾的心呢。”说着凤目里便有了水光,面带委屈。

皇上无奈地接过她手里的碗说道:“好好好,是朕不对。只要皇后做的,朕都吃。”

皇后这才转嗔为喜,服侍着皇帝将汤饮完。

皇后离开之后,皇帝淡淡地问身边侍候的内侍:“如何?”

内侍恭声答道:“试膳食的内侍无恙。”

皇上嗯了声,埋头继续批阅奏折。

皇后出了御书房,回头看了一眼,喃喃说道:“我怎么可能傻到往消夜里放毒?都是上好的补品,虚不胜补罢了。皇上,你别怨臣妾,臣妾不能让你放在心里疼的四皇子取代了咱们的儿子。”

回到府中,阿萝对福叔说道:“福叔,我娘诚心向佛,在京郊大慈寺住了很长时间。我这趟来京城是为了接我娘的回荆州。你去雇上两辆车,隔几天我便去大慈寺接了娘亲回老家。这是三百两银子,我们走后大概很长时间不会回来。福叔。如果我三年不回来,你就把宅子卖了,房契和你们的身契在这里。宅子卖得的银两就当是我送你和老伴养老的。”

福叔眼睛一红:“少爷,你待人真好。我和老伴也没有子女,在这里也没给你做什么事。三百两足够我们用五六年了。宅子是你的,我们不能卖。只是一劳永逸他们也是苦命人,你别卖了他们。”

阿萝笑道:“福叔,我怎会卖了他们。你无儿无女,他们又是孤儿,不如我做主让他们认了你们做爹娘。这样你们老了,还有人侍奉。”

福叔眼睛一亮,磕了个头道:“多谢少爷。我们一家子一定将宅子守好,等着你回来。”

如果不是京城待着太危险,阿萝真愿意留下来和福叔他们一起过日子。盘算着将来如果找到落脚的地方安了家,便将福叔夫妇俩和一劳永逸都接了去。她笑笑收了契纸,便答应了。

离开时她算了算身上的银子,还有四百多两。带着娘和小玉一路的盘缠倒也足够了。

京城成府里,青菲和紫檀正在做针线活。

青菲望着院子里的花木,突想起一事:“紫檀,你去厨房瞧瞧,给相公炖的汤好了没?秋天易燥,相公每天早出晚归的,容易上火。”

紫檀脆生生的应下。她走到门口,迎面便看到成思悦进了院门,便又折了回来说道:“夫人,老爷回来啦!”

青菲眼睛一亮,放下针线活,匆匆对镜看了看自己,已经来不及换衣梳妆,只得抚平了衣襟上的皱褶迎了出去:“相公,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成思悦大步走了进来,见青菲换了个简单的圆髻,鬓旁插着一枝玉簪。簪子以青玉雕成了一串串兰花,清爽怡人。饱满的耳垂上戴了两只小巧的耳塞子。身上穿着件碧色的右衽窄袖短襦,系着白色裙子。一副居家打扮,忍不住喜欢起来:“菲儿今天很美。”

美吗?青菲嘴唇微翘,递过一杯茶去:“原来相公喜欢素净的。”

成思悦接过茶喝着,随口说道:“菲儿适合这样装扮。我看你姐姐自进宫之后满头珠翠,也不知道她脖子上被压得多出几道皱纹没有。”

青菲呆了呆。她还是头一次听成思悦说起青蕾时这般不屑。她脱口说道:“大姐是太子良媛,东宫贵人。自然装扮要符合身份。”

房中无人,成思悦搂住青菲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膝上,看着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羡慕你大姐?”

青菲疑惑地看着他道:“相公,你似乎对姐姐颇有微词?你在为东宫做事,姐姐受太子宠爱,将来太子登基,你的前程就靠……”

语未说完,她便看着成思悦冷了脸,眼里闪过一片寒意,吓得住了嘴。

成思悦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道:“菲儿,你要记住。你若想和我长长久久,就得忘了你相府二小姐的身份。外面的事情我会有分寸,你只要管好家就行了。”

他的目光异常清亮,亮得让青菲不敢与之对视。她讷讷说道:“我没想管你在外头做什么,可是我是为你好才这样说。”

成思悦蓦然翻身将她压在榻上,撑着双臂将她困在了怀中。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青菲,嘴角慢慢流泻出一丝笑意:“为了我,你可以做任何事?哪怕违背良心,去诬陷你的小妹?”

青菲咬住了嘴唇。那日东宫夜宴的事一直让她难堪。被青蕾威胁利用,又被当众揭穿自己说错了话。成思悦将一切看在眼里,他心里鄙视自己吗?她为了自己能顺利嫁给他,也为了他的前程打算才听从了青蕾的安排。阵阵委屈涌上心头,她是自私,可是她也是全心全意为了他。

青菲的眼睛渐渐红了:“你看不起我是吗?为什么你要娶我?你明知道我诬陷了阿萝,你难道不应该鄙视我吗?”

“告诉我,那天东宫夜宴,你为什么要帮着李良媛?”成思悦慢吞吞地问道。

“青蕾威胁我。说我不帮着她,她就要你退婚。你又在东宫詹事府做事,是太子的幕僚,我一时害怕,这才,这才从了大姐。”终于说穿了这件事,青菲的眼泪簌簌落下。她勇敢地抬起头:“我是庶女,我爹膝下无子,一心想结门好亲事。我害怕你退亲。我害怕爹和夫人看中的人家不如我的意愿。我胆小自私,宁肯去害了阿萝也不愿意让自己吃亏。你后悔娶我了是吗?”

成思悦叹了口气,抱着她轻声说道:“小傻瓜。以后有我,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青菲咬着嘴唇:“我不相信你是真心喜欢我。你突然说会上门提亲,我觉得像是在做梦。可是成亲时你待我体贴入微,又将大笔产业悉数交给我,我不明白。”

“不管怎样,我决定娶你,就会待你好一点。再说了,我穿了你做的衣裳,不拿些银子给你怎么心安?”成思悦用手指抹去她面颊的眼泪戏谑地说道。

青菲气道:“你给我的银子,买千件万件衣裳都足够了,你别浑说。”

成思悦认真地说道:“在我眼中,万两银子也买不了一件家人亲手做的衣裳啊。我脑袋转个弯就想明白了,我很喜欢家里有妻子的感觉。我很小就没了父母,家对我来说意义重大。菲儿,这么说吧,我和绝大多数男子不同。我只要你对我一个人好就足够了,对别人怎样,我都不会放在心里。其实东宫夜宴时,我很开心,我猜至少有一半原因你会是为了我。菲儿,我只问你一次。你会一心一意地待我吗?如果我身无余财只是一介布衣,你会嫌弃我吗?”

青菲咬着嘴唇,眨巴着眼睛:“我有嫁妆。”

成思悦呆了呆,蓦得爆发出阵阵愉悦的笑声:“菲儿,你真可爱。放心吧,你家相公就算只有一个馒头,也会先喂饱你的!”

青菲迟疑了下问道:“你也会一心一意地待我吗?”

成思悦的眼神专注:“会。只要你不背叛我。”

青菲心头一热,抱住了他的腰:“从小到大,我总是拿自己和她比较。这会儿我突然不羡慕青蕾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青蕾上面还有个太子妃压着她,下面又有好几个和太子殿下自幼相伴的襦人。我有你就足够了。”

成思悦温柔地轻拍着她的背脊,阳光从窗棂透进来,屋里暖意融融。

一月新婚,却仿佛不及此时的缠绵。青菲感觉到和成思悦之间像被捅破了一层纸,让她似乎更看明白了一点,尽管,她越来越觉得成思悦难以琢磨。

紫檀见房门紧闭,不敢打扰。眼见太阳西落,夜色渐掩,正房的门开了,却只有青菲一人走了出来。

“夫人,摆晚饭吗?”

青菲脸上还带着欢好后的红晕,眼神有些迷茫,很快就恢复了清明:“摆在书房里吧。你陪我吃。相公在睡呢,吩咐说别去打扰他。”

紫檀应了声,陪着青菲去书房用了晚饭。

饭后又拿了针线在书房做。青菲则留在书房一直习字到深夜。令紫檀奇怪的是,青菲打了个呵欠后居然还不肯睡觉。她忍不住劝道:“夜已深了,夫人还是早点安歇吧。”

青菲却低头研究起自己写的字来:“今日有感觉,我还想再练练字。”

城西外五十里的驿站内

子离睡得正熟,鼻端突传来一味异味,他打了个喷嚏。立时觉察出房内有人:“谁!”

窗前站着个全身裹在斗篷里的蒙面男子。子离一醒,他便静静的退后,摆出副不会伤害他的模样。

子离察觉到来人没有敌意,又为自己居然不知房中进来一个人心惊。他起身下床,警觉的又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乌衣骑鸽组首领暗夜,奉安清王之命提醒殿下一声,西行千里,万里小心。”他扔给子离一个瓷瓶,“食物饮水中掺有少量迷药。一般人吃不出来也试不出来。殿下应该提醒你的侍卫们,今晚不太平。暗夜告辞,殿下多保重。”

他像风一般从窗户飘了出去。留下子离紧握瓷瓶独自深思。

子时,驿站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趁着混乱,数名蒙面人持刀直奔子离的寝室。

一剑挑开**隆起的被子,为首的蒙面人低声说道:“璃亲王不在。他已有防备,撤!”

蒙面人从房中跑出,迎面飞来数枝羽箭。为首之人喝道:“糟糕,中埋伏了!”

子离的侍卫已从院落周围显露出身影。

为首的蒙面人咬牙说道:“突围!”

他们来行刺,武功自然不弱。却抵不过子离早有准备,侍卫人多。刀光剑影间不时传出受伤的惨叫声。

子离安坐在马上,看着自己的侍卫将余下的蒙面人包围起来。他做了个手势,没有给蒙面人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斩杀。

等到刺客全部清剿之后,驿站官员才赶了过来,伏地请罪:“王爷受惊了。”

子离看着烧成一片残垣的驿站淡淡地说道:“刺客猖狂,怪不得你们。驿站被烧了。本王便在马车上歇息一宵。”

他上了马车,这才感到后怕。

如果不是被暗夜解了迷药。自己竟会不知不觉被烧死在驿站之中。

“鸽组首领暗夜。乌衣骑中最神秘的人。没想到竟然是他亲自前来。”子离努力回想着暗夜这个人,却发现暗夜的声音都像风一样飘忽。他眼中露出坚毅的神色,“皇叔,我不会轻易死去。我一定会平安到达安南郡。”

一夜过去,窗户上糊的白绢透出了晨曦的微蓝,天光慢慢亮了起来。书房外响起成思悦的声音:“菲儿。”

紫檀听到声响,头磕在了桌子上,醒了:“姑爷,夫人习了一夜的字,都不肯睡觉。”

成思悦大步走进来,官服已经穿戴整齐。

青菲搁了笔,有些惊喜地望着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成思悦握住她的手。触手冰凉,他拉过她的手不顾紫檀还在旁边,放进了怀里暖着。他柔声说道:“我要去衙门了。你好生睡一觉。晚上我买东街你爱吃的酥饼给你。”

他明明没有说什么情话,青菲却雀跃起来,嗔了他一眼扯出了双手道:“相公,你吃过早饭了吗?紫檀,你去摆早饭。”

紫檀离开后,成思悦这才苦笑着说道:“起得迟了,不吃了。我先去衙门办事。傻丫头,你支开紫檀进屋睡觉便是。这样熬夜不睡,反而引人怀疑。”

青菲咬着唇低声说道:“我担心你。不等着你回来,我睡不着。”

成思悦揽了她入怀轻笑道:“你放心,你家相公做事有分寸。我走了。”

成思悦走后,青菲吃过早饭便回屋补眠。

紫檀服侍她梳洗,看了眼床榻抿嘴笑道:“咱们家的姑爷真真能干,不用小厮便罢了。睡过一夜连床榻都理得整齐,就跟没睡过似的。”

青菲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嘴里却道:“相公自幼父母双亡。你当他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哪?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相公会铺床理被很正常。以后我会好好服侍他,才不让他被你这个小丫头耻笑。”

紫檀笑道:“是,我的好小姐。奴婢错了,以后再不敢取笑姑爷了。”

青菲躺下,一夜未睡极度疲倦,脑子却清醒异常,久久不能入眠。她想着成思悦的话:“我有要事去办。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不在府中。菲儿,你帮我不帮?”

是的,她选择了帮他掩饰,甚至瞒过了从小便贴身服侍自己的紫檀。但是成思悦今早看她的目光,又让青菲觉得满足。因为这样的秘密和信任,她觉得她和成思悦之间多了一重别人不知道的默契。

她喃喃说道:“青蕾,我再也不会和你攀比了。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我再没有心思和你攀比了。”

阿萝换了身布衣,布巾包头,仍然打扮成小子。她赶着马车载着七姨娘和小玉顺利地离开了京城。

再次踏上浮桥,她又一次想起隔河望见刘珏的样子。再晚一步,她就会被他逮个正着。

“听说安清王世子封了平南将军,一路南下剿匪?阿萝,咱们往南,会不会遇到他?要不往西走,那边偏僻一些。”七姨娘有些担忧。

往西,她会再遇见子离。她不可能做子离的妾室,就永远不要和他再有交集吧。阿萝心里想着,回头笑道:“往西走,路越来越偏僻,土匪多,不太平。咱们三个女流之辈,往西走不安全。往北,气候恶劣,地广人稀,也不合适。娘想要回老家,平南将军一路剿匪,治安好了,更不会有人盘查咱们,正是最安全的路。咱们一路上游山玩水,想住了就住下来,反正也不着急赶路,慢慢往荆州去就行。”

她知道刘珏在南方平匪患。却不知道刘珏已经到了荆州,并在荆州驻扎了下来。

出了京城三人终于松了口气。

一路沿官道前行,阿萝一直做男装打扮,三人只穿很普通的布衣,就像一家三口回家似的。阿萝打趣小玉:“以后,叫我相公!你是我的大媳妇儿。”

小玉乖巧地回道:“是,小相公。”阿萝呵呵大笑。

从京城往荆州方向长年无战事,刘珏一路南行巡视各郡县,不仅连山上的流匪,连城里的小偷都收了手。一路上可谓是民风淳朴,路不拾遗。

阿萝也不赶路,走到一城便休息十天半月。

有的地方一待就在几个月,赏风景吃美食遇庙烧香见水怡情,还没走到荆州,逍逍遥遥竟过了快两年。

阿萝猛长了一头,高出小玉一个脑袋,像修竹一般婷婷。现在的她已经十八岁,脸上的婴儿肥锐去,露出优美的轮廓。

阿萝穿上男装风神俊朗,时常把小玉看的呆住,扑的过来,靠住她直呼:“我的小相公!”

阿萝便笑着问七姨娘:“娘,我现在还像那个相府三小姐吗?”

七姨娘笑道:“像,眼睛没变,可人长开了,是大人了!”

“好啊,到了荆州,我就是程大公子。”阿萝极为开心。打算到了荆州以程公子的名义安家立户。

小玉突然说道:“张妈的老家也在荆州。咱们可以投奔她去。”

七姨娘同意:“当年张妈对我颇为照顾,也是因着我是南方人的缘故。”

阿萝却摇了摇头道:“咱们还是别连累她了。盘缠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了,到了荆州我找间酒楼做事攒点银子,就找船渡江。虽然过了快两年,老爷和夫人却不会放弃寻找我们的。等过了大江,到了陈国,咱们才真正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