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犹豫,但是我还是去了,见到李大龙,我都不敢认识了。显然他没有休息好,脸色苍白,喘着粗气,见我之后,赶紧把衣服抻抻,哀求着说,任庭长,你得救救我呀!
我仍然没有吱声,冷眼看,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王燕说,李总,我是按照你说的把任庭长请来了,你们谈吧,我到外面看看。说过,她出去了。
我喝了一口水,看看,仍没有说话。李大龙实在忍不住了,哀求着说,任庭长,你得救救我!
我说,啥事?
有人追杀我。
我冷笑,不信任,用眼角斜视说,你看你,你以为是旧社会吗?没有土匪,你又不是特务,谁敢杀你?
任庭长,我不是开玩笑,我是真诚的,李大龙说,说实话,我昨个一夜没睡,躲着,天没亮,我找了一辆车就进城了,说实话,我知道,只有你才能救我。
我将信将疑,问,谁?
王天亮!李大龙看见我很惊讶,补充说,就是公安局副局长王天亮。
我怎么也没有猜到是王天亮,眯着眼睛问,他为什么要追杀你,他不是在公安局吗?
任庭长,你不知道,王天亮就是黑社会老大,顾总就是他指使杀的。
我一震,问,你有证据吗?
李大龙反而镇静了,拍着胸部说,我就是证据!
我说,你慢,我到外面看看。
李大龙说,你放心,任庭长,说实话,我来这里谁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是去找录音机,我不介意。
燕提来录音机,放在他面前。
我说,你说吧?
李大龙说,顾总和王天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都人了黑道,他们是一个组织,在本县开设商店,老板就是王天亮家属傅玉茜。说实话,本县商店都要收保护费,我们的公司也不例外。开始,我也不知道,有一次,顾总说,要给王天亮股份,我不得不服从。说实话,王天亮并不满足,还带了一个女人,就是荒妹,说是大学生,狗屁!是顾总的错误,他不该喝醉了强奸她,也许荒妹对王天亮说了,王天亮找到我,要我向顾总提议,让她进董事会,并且担任财务经理之职。
我插嘴问,你同意了?
我也是糊涂。他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说,唉,是我糊涂。就这样,她说,你要是想让我们做长久夫妻,你就得对顾总建议。说实话,我有点迟疑,想了一昼夜,我还是建议了。当初,顾总看了我半天,没说话,也没有同意,说实话,我心里发毛,就找到王天亮,把顾总的话说了。顾总说,让她到最基层锻炼。王天亮也没有说啥,干了半年,不知道为什么,顾总又同意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听说,只是听说,是你们单位的邱玲玲说的。说是你让她来说的。
我说,我没有啊?
李大龙很惊诧,问,你没有?
我说,我为什么要建议呢?我跟荒妹又没有关系。
李大龙把腿一拍说,是了,邱玲玲也不是个好东西,怪不得这些天,她总是跟我一起,我干什么王都知道,还指使黑皮来杀我。
黑皮是谁?我问。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旁人都叫他“黑哥”,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物。顾总,就是他杀的。
我说,是你亲眼见到的?
嗯。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举报呢?
当初没有,也不敢,李大龙好像不大想说。
现在为啥又敢了呢?
嗯,我说,你说详细点,别急。
李大龙说,有一天,王天亮来找我,跟我称兄道弟,指着黑皮说,这位就是我的把兄弟,没工作,是个商人,要到你们公司来,你看,他能干啥?
我说,王局长,说实话,我虽然是总经理,但是进人的事儿还得顾总说了算。
王天亮说,我知道,你这一关也得过嘛。
我就点头同意了。
接着,他说,我想让他协助你工作。
我一听,觉得不对,这不是说在公司任副总吗?最起码也是助理,说实话,哪有这样的规矩?但是,王天亮说,你先说说,要是不行,我再说。王天亮走后,我去找荒妹,我说,你看,这咋行呢?
荒妹说,怎么不行?将来,公司就是你的!
我一听,更加惊愕!说实话,我不敢找顾总说,也没有理由,但是荒妹要我说,王天亮打了几次电话问,说实话,这时,我隐隐感觉,荒妹是王的马子,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我说,你找顾应龙了?
嗯,李大龙说,顾总暴跳如雷,不但骂我,还伸手打我,并且说,我让你长长记性!
荒妹也在场,没有说话。顾总打完骂完,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他一走,荒妹赶紧上来,摸着我的手说,野蛮,野蛮,这哪是公司?你是总经理吗?说实话,荒妹这样做是为了激怒我,我有点忍不住,没有想到顾总待我的好处,尽想到他打人骂人,想到他吃喝嫖赌的事情来,就骂了一句:王八蛋!
到晚上,王天亮来了,对我进行了安慰,并说,公司这样,还能继续下去吗?我虽然不是你们这里管理人员,但是,顾作为老总,这样管理公司,肯定会失败。他让荒妹出去,偷偷对我说,你知道吗?顾应龙,我们公安局要除掉他。我吓了一大跳,感觉事态严重。看看王天亮,没有说话。他逼着我问,你是跟顾走,还是跟我走?我当时真有点害怕,试想,要不是他已经考虑成熟,他能跟我说这话吗?这是一个公安局副局长说的?于是,我就说,王局长,你是公安局副局长,我们要是违法了,你依法治理,你这是干什么?王天亮说,干什么?你说干什么?要是除掉他,你不就是董事长了?我说,杀人我不干,我也不想当这个董事长!王天亮又说,不过嘛,跟着顾走,没有一个有好下场!说过,出去了。荒妹进来了,对我说,你知道吗?我们都拴在一条船上了,你想下船,下面是大海,无边无际,淹死你!
我问,荒妹怎么能这样说呢?
半分。最后我才知道,是王天亮的。
你这不是在油锅里捞钱吗?
是呀,我真糊涂,李大龙拍打自己的脑袋。
那你还王天亮不就行了?
李大龙说,他等我入了股,对我说,你那钱可是抢来的,不干净呀!
我惊讶,问荒妹,她说,别听他说,你那钱上面写字了?说实话,怨还是怨自己,我糊涂,就因为这,我被他们控制住了。
我说,你入帮会了吗?
没有。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帮会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二三十人,有些人还有枪。
我一惊问,是真枪还是假枪?
不知道。
我说,李大龙,你要说实话,顾总是王亲手杀的吗?
是他指使的,黑皮动的手。
我又进一步问,你没有参与?
啥叫参与,啥叫没参与?
我说,你要是参与了,你也有罪;你要是没参与,仅仅是看到了,就没有罪。
说实话,不论怎么说,我都有罪。李大龙仿佛觉醒了,说,我对不起顾总。说着,哭了。
我十分憎恶,但是,为了把事情弄清楚,我还是耐着性子问,你说说详细过程。
麦颖学习,顾总打电话给我,要我在水帘洞摆几桌酒席,让同事们都参加。我问,啥喜事?顾总说,你弟妹生日。说实话,我就对荒妹说了,并组织人张罗。没想到荒妹转眼对王天亮说了,王天亮一定经过谋划,感觉是个机会,就带了几个兄弟来,还有邱玲玲。那天王燕也来了,因为有事儿,吃了饭,先走了。王天亮来到我面前,开玩笑问,这么大喜事儿,房间怎么没有打扫?我说,钥匙,荒妹有一把。荒妹就去到了瑶池厅,这个厅平时是顾总暂时午休的,地方比较大,很深,是个长形圆洞,里面布置比较奢华,用纱帘隔了三段,也比较暗,不过,都安装了彩灯,旋转着,红地毯,连墙壁都是用红布和反光壁纸贴出来的。最里面有一张大的沙发床,**罩着水红色的蚊帐。说实话,水帘洞没有蚊虫,挂上帐子,无非是表示好看。
我问,荒妹怎么有钥匙呢?
顾总跟荒妹睡觉时,荒妹要的。
我“哦”了一声,问,你继续说。
那天也真邪门,顾总喝了不少酒,很高兴,而王天亮呢,一直陪着麦颖闲聊,还有刘书记。刘书记坐了一会儿,手机响了,有人要,接了电话,说声我有事先走了。王天亮看到刘书记要走,也说,那好,我们一起走。
我心想,这就是王天亮聪明之处,怎么查,都有人证,谁个能怀疑到他头上?老奸巨猾!
李大龙继续说,送走他们,麦颖就回水帘洞,问,应龙呢?收拾东西的服务员说,看见回房间去了。麦颖知道是到瑶池厅去了。也就夹着菱形包,拿上披风,往瑶池厅走。刚到门口,门里传来嘣嗍嚓嚓的音乐声,夹着顾总打情骂俏的声音。麦镇长一听,可能很生气,就推门。门推开一条缝,从里面冲出一股烟,眯眼睛,抬头细看,蚊帐里睡着顾总,还有两个女人,麦颖气愤,也没有说什么,就出了水帘洞。听说她连夜又返回到省城学习去了。
当时顾应龙跟谁睡在一起?我问。
顾总喝多了,跑到洗手间把酒坛子甩了,踉踉跄跄回来,喊人,没有人搭理。荒妹说,你喝多了,进屋睡吧?麦镇长在屋里。顾总推开门,看见**睡着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女人,那女人很像麦颖,心中怒火万丈。就骂,你是谁?到这里来撒野,还敢睡我的女人?那蚊帐里睡的其实是黑皮和邱玲玲。邱玲玲乘着荒妹端来一盆开水的机会,从旁边溜走了。顾总洗手,把手烫了,一边叫痛,就骂,黑皮在旁边讥笑,还说什么,不就是一个屌镇长嘛,值得跟兄弟我计较?不说这个还好,顾总一听,上去就打,当时,茶几上有一盘苹果,上面放有一把水果刀,顾总先是拿毛巾打,没有打着黑皮,看见黑皮往桌子上看,顾总抢先一步,拿着水果刀就捅黑皮。你想黑皮是啥人?荒妹在旁大叫,黑皮往后一退,躲过了一刀。顾总因为用力过猛,一踉跄,趴在皮沙发上,屁股撅着,黑皮在后又踢了一脚,踢的不疼,但是很让顾总生气。顾总刚转过身,黑皮一个箭步,握住了顾总的手,僵持了一下,顾总说,黑皮,你个狗熊蛋蛋,我今天非宰了你!黑皮一听,冷笑了一声骂道,看谁宰谁?用膝盖使劲顶顾总的裤裆,顾总疼,弯腰,手就松了。黑皮夺过刀,一刀捅进顾总的胸口。血往外直射,刀没拔出来,顾总抱着刀,倒在地上。说起来,也就是一会儿工夫,说实话,我当时吓傻了。感觉跟做梦一样,跑到屋里,插上门,坐在那,什么也没有想,就是害怕,说实话,我还不相信,反复问自己,顾总就这样完了?
李大龙看着我,我知道他没有讲完,就问,就这些?
鬼,你孩子不是在上大学吗?哼!
说实话,我吓得直抖,只能唯唯诺诺。
我又问,专案调查,你也没说真话?
李大龙说,说实话,我很痛苦,但是,荒妹做我的工作。她说,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难过,你是亲眼看到的,要是黑皮不杀他,他也会杀了黑皮,到那时不也是一死。再说了,黑皮狠毒,你也是看到的,要是你不配合,说实话,他可是亡命之徒!我说,黑皮能没有家?荒妹说,连我、王局长都没有找到他家在哪儿,你知道?没有家,就他一个人,跟孙猴子样,从石缝里蹦出来的,连阎王爷都不怕,你能咋的?再说了,要是配合了,还有好处,你想想吧?说着,荒妹流着眼泪说,我舍不得你,你也为我想想。案发后,县公安局来人调査,车开到水帘洞,我去接,下来的是王天亮,我想起荒妹的话,彻底打消了我的念想,心里只是说,顾总死得好亏呀!那天,王天亮跟我握手,还故意加大力量,捏着说,你要老老实实反映问题,你是总经理,你很关键。我知道王天亮在警告我,说实话,我软了下来,答应配合。我没有说啥,很看不起,心里想着,你良心让狗吃了?
李大龙说,说实话,我良心过不去,虽然配合了,但是,我做梦都害怕,总是心惊肉跳。也许是他们看出来了,荒妹老说我神情恍惚,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们开始怀疑我。就是昨天,我才知道,这是一个圈套!
怎么讲?
李大龙说,说实话,我最近才搞清楚,他们都是一帮的。他们下一个要杀的就是我。
你现在是怕死才跑到我这儿来的,是吗?
李大龙点头说,说实话,我怕死,我还有一大家子。眼神十分可怜。
我真是拿他没办法,感到一个人到这种地步,只能替他悲哀。我说,你这说的只能算口供,要想扳倒王天亮,一网打尽黑帮,还得有一些旁证。
李大龙说,正因为这样,我才来告诉你,求你救我。
我说,你说的一切都十分可疑,我问你,王天亮为什么要派人追杀你。李大龙还是吞吞吐吐,看到我盯着他,终于说了:我有他们谋杀顾总的录音。
在哪儿?
丢了。
怎么丢了呢?我起了疑心,怀疑李大龙是来套我的。
说实话,我当时录音,也不知道王天亮是要谋杀顾总,觉得好玩,同时也后,我一听,原来是直接指向顾总的,说实话,我就不好讲了。仔细听,也没有听出来什么,也就没当回事,装在腰里,整天在水帘洞晃悠。那阵子,心情抑郁,经常陪客喝醉,衣裳也到处放,不知不觉,没了。说实话,没了,我也就没当回事,等顾总死了,再找,再回忆,哪有呢?
你能回忆出来掉到哪儿吗?
全部都找遍了,我当时怀疑是荒妹捡到了,害怕她交给王天亮,整天提心吊胆,通过观察,觉得她没有。说实话,在水帘洞打工的男男女女,我都旁敲侧击过,都没有,我怀疑是大妮捡去了。因为大妮走得早,是麦颖跟顾总结婚之前就走的,刚好那次大妮看到我回来,就帮我拿东西。说实话,大妮不会掏我口袋,我怀疑是大妮在外面捡到的。前天,你到她家,邱玲玲对我讲,她在山上树林里,看到你在路上,大妮又给你一盒磁带,我想,一定就是那东西。说实话,我没有经验,就告诉了荒妹,让她协助我把磁带偷出来,没想到大妮也没有捡到,反而让王天亮知道我做了手脚,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呀!麦颖自首,王天亮总怀疑她有证据,知道我有一盘磁带,他很害怕,怀疑我没说实话,逼我交出来,否则,要杀我全家。
此时,我不知道什么心情,看看李大龙,心想,你这只丧家犬,也有今天!要是王天亮把你全家都宰了才解恨呢。为了一点点利益,就出卖恩人,你还算人嘛?!但是,我没有说出来,我又想了很多。如今,不是有许多人端着碗就骂娘吗?党给这给那,有几个人记得共产党的好处。记得的,就是不公平。这样的人,就在眼前,就是李大龙!想到这些,我算是恨死他了。我用轻蔑的眼光看着他,问道,你知道那盘磁带在哪儿吗?
李大龙哭丧着脸说,我就是不知道,才来求你的,你是懂法律的,你说实话,像我这样,会判死刑吗?
不会。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但是,我心里想,要是能判死刑该多好呀,你这个畜生!
那么,要是我去告,能告倒王天亮吗?
能,一定能!
李大龙还是不肯改悔,没有一点内疚,看着我说,怎么告,你能帮我吗?
我心里一激灵,心想,李大龙呀,李大龙,在我面前还在装,你以为我是顾应龙吗?我心肠软不错,但是,我并不糊涂,我不会像顾应龙那样为了女人就爱得死去活来,也不会因为你的说教我就会动心的,我想,要是你被杀了才好呢,那样,案件就会迅速破解。再说了,你想把我拉下水,做梦去!
我来回走动,想了很多,忽然停住,对李大龙说,你,对,就是,立即到检察院,直接告王天亮杀死了顾应龙。
你不就是证据吗?
但是,凭嘴说,检察院能相信吗?
我考虑他说的也对,但是最有力的证据还在我手里,我就是不拿出来。再说了,我得等麦颖出来再说。我故意说,能相信,因为我懂法律。再说了,你也是嫌疑人,要是你告了,检察院会保护你的安全的。
那好,我相信你,李大龙说,我明天就去告,说实话,你能帮我写个状子吗?
说实话,说实话,哪一句是实话?我气愤地说,你还不老实,还在骗我。
李大龙一下子跪了下去,对我说,任庭长,我李大龙也是一条汉子,今天来找你,不是我怕死,我觉得你跟顾总是同学,又在司法机关工作,我相信你一定能为顾总申冤。至于我的生死,只要不牵扯到我家庭,孩子能平安,我什么也不怕。说过,爬起,准备走。
我说,你回来。
李大龙站住了。
我说,那容易。看看李大龙如此真诚,我也就放心了。经过反复掂量,我那还有两盒磁带,不怕他故意赚取我手中的磁带。我不想出面告王天亮,也有顾虑,他弟弟不是我家属那单位的副局长吗?要是知道我告的,以后咋办?想了许久,我对李大龙说,其实,你那磁带在我手中。
李大龙听说,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望着我说,怎么可能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其实,大妮给我的是两盒磁带,一盒英语磁带,是让我帮她买的;另一盒才是你们谈话的磁带。我当时拿到后,大妮跟我说,有一盘磁带难听死了,是捡的,问我能不能把录音洗去,好录英语。见到你,我就知道会出问题,把磁带藏起来了,把一盒英语磁带装在腰里,就这样,才把你们骗了。我这样说,因为我想到大妮,如果李大龙是王天亮的人,那么大妮不知道磁带内容,也就没有危险,所以,我就撒了个谎。
李大龙仿佛又后悔又佩服,先是点头,后捶着脑袋说,还是你们这号人心空,我算服了。好,我有了磁带就多了一个证据。
我回家把磁带取来,对王燕说,你去复制两份,给他一份,我一份。要是有什么不测,我还有一份呢。
王燕说,哥,我怎么听说,麦颖麦镇长已经放出来了?
嗯?谁说的?
王燕说,是邱玲玲说的。
我说,你见到邱玲玲了?
王燕说,邱玲玲刚从这儿经过,要上来,我说你在这儿,她没说什么。
喔,她怎么跑了呢?我说,我得回去,你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李大龙十分紧张,说,那怎么办?我,我怎么办?
我看见李大龙,一位总经理吓成这样,觉得可笑。就说,你现在就去检察院。要不,让王燕送你。
王燕说,哥,我还有事情,要不,把我的车开着。
我说,可以。又向李大龙点点头。他没有办法,去了。
我要电话,麦颖手机关了,没办法,就回去睡了,我知道,一觉睡到天亮,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天气很闷,一丝风儿也没有。看看天空,云从四面八方赶来,都集中到天顶,一层一层包裹着,离地面越来越近,像泰山压顶,给人透不过气的感觉。
我知道天要下雨,但我还知道,越是这样,雨会越下得大。到了傍晚,一道闪电,像一条银蛇,忽然炸成朵朵**,剌破厚积的云,在那黑暗的天空开放,
随后咔嚓一声,楼房颤动,紧接着,下起了大雨。我把窗户关了,打开空调,
躺在竹席上睡着了。
妻子打开门,手里提着凉鞋,到了屋里,拉开灯,看见我在睡觉,就说,你也不打电话问问儿子,你到街道上去看看,哪一级不忙乎?听说县里领导都下去了,到处都在防洪呢。
我伸了个懒腰,起床,打电话给儿子,儿子说,我在教室里,我们这儿地势高,没事儿,就是吃饭不方便。
我紧张地说,儿子,别外出,嗯,你知道吗?又打电话给麦颖,电话总是占线,我打了十几个电话,也打累了。
妻子说,你打给谁呀?你知道不,在下大雨时打手机很危险。
我说,什么时候没危险,哪里没危险?你不知道有一句话吗?叫人在屋里坐,祸从天上掉。
妻子瞪了我一眼,说,那真是的,你不为别人着想,总想到自己,我看你能活到一万年不?
我一惊,心想,是呀,谁个不死呢?人,死得其所就是。
到了第二天早上,麦颖打电话来了,问我,你打电话有事情吗?
我说,把你的电话打爆了你也不接,我听说你出来了,在镇政府吗?
我在李大龙家里。你怎么在他家里?
李大龙为了救我,掉到水里淹死了!
我一听,心里一咯噔,怎么,李大龙没有到检察院?他怎么碰见了麦颖。
麦颖说,我回来后就下雨了,走了几个村,有些农户还住在山边子,要是山体滑坡,天气干旱这么久,一定会出事的。我去通知他们转移。到了古塘村,我又到大妮家来了,通知她家也转移,你知道,大妮他妈腿不方便,用了—点时间。老任,古塘村支书,他拉着我,说是想通了,要退休,退之前,要跟我聊一聊。正在此时,雨水越下越大。你知道,镇粮管所就在古水河边,因为河道失修,下游堵塞,粮仓全进水了,办公室秘书打电话给我,我就开车往回跑,到了河堤,太滑了,连人带车冲到了河里。好在刚刚滑坡时有一大块石头,还有一些杂物把车棚住了,我打开车门,从车里爬出来,没想到一股水头来了,又把我冲到水里。这时,李大龙从河那边过来了,看见我,跳到河里,
把我托了上来,他被浪头卷去了。
麦颖这么说,我想起顾应龙来。他从北京回来,没有再找水利局长,也没有再言水渠清淤的事情。死后,修水渠就成了泡影。县长找到水利局长,局长说,工程量大,没有钱,不能修。局里也在想办法,原来指望顾老板投资,他不幸去了,再也找不到人投资,看来这事还是搁一搁。县财政吃紧,县长也没法。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呢。没修,就下起了大雨,谁也没有算到,看来,人呀,还是不要侥幸的好。
唉,我叹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李大龙,没有去检察院,回去了。也好,要不是他,也许麦颖就性命难保,但是,李大龙死了,他家里能平静吗?李大龙死了,谁还去告王天亮呢?李大龙死了,王天亮知道了,是高兴呢还是难过?但是,我没有说,我只是对麦颖说,没算到李大龙还这么豪气!
麦颖似乎在哭,“嗯”了一下。
我问,你一个镇长,下那大雨到处跑,当然危险,你们刘书记呢?
我出来后才知道,有人告他,市纪委把他弄去了,都两天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我问,你知道什么事情吗?
不知道。
我说,李大龙是因公死的,你得上报,人死了,应该记功。
麦颖说,上报了,县里也派领导来了,听说陈书记下午还来,他要亲自来李大龙家看看。
我犹豫了一下,问,你说你那案件怎么办?
公安局结论是自杀。我不服,我要上告,等李大龙的事情处理了,我就到检察院去。
你保重!我说,这次虽说没有起色,但是也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等你安排好了,我再告诉你,我这里有重要证据。
嗯,我知道。麦颖仿佛十分平静。
麦颖又说,我出来,陈书记见到我了,对我说,刘出事了,真是没算着,党培养他多年,就这样不争气,本来想让你接他的书记,但是,你省里那位叔叔要调你去,说是安排你任团省委青农部部长,正处级,这样也好,你这次一折腾,还不知道社会是怎么舆论的,走了,一了百了,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还是走了好。我跟陈书记说,我不想去。我这里还有事情,这件事情不做好,我到哪里,心里都不会安顿。
我知道,她说的事情是啥事,也就没有再劝她。
挂了电话,走出去,东方又出了太阳,天空显得更加明亮了。
走到法院门口,法院的人员都在忙着排水,好在法院的院子是用水泥结的地坪,雨水过去了也就干了。但是,圣院长闲不住,手背着,在院子里溜达,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看经过雨水的洗礼,还有哪里被冲坏了。我犹豫了一下,心想,难道我这么倒霉,又在他溜达时碰见了?
正在犹豫,圣院长见到我了,老远喊,老任,快来,你那庭里也进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