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宵禁之后，昏迷的白馨才幽幽转醒。一睁眼，她便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宫殿里。殿内点着一盏小小的宫灯，黄色的灯光很暗淡，可是还是灼痛了白馨的双眼。

她下意识的用手臂挡在眼前，耳畔却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你终于醒了。”

听到这个声音，白馨才惊觉这殿内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她立马在**坐起来，却因为剧烈的动作扯痛了肩头的伤口，不禁闷哼出声：“呃……”

那人见白馨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声音不由冷淡下来，不悦道：“本宫好不容易救醒了你，如果你还是这般不爱惜自己，那么本宫也不介意把你的命要回来。”

白馨一手摁住伤口，转过头循声望去，却见一个面带纱巾的女子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虽然隔着面纱，但是白馨还是一眼就断定女子已经上了年纪。不仅是因为那年迈的音色，还有那一双混沌的眼睛。

女子的身材十分苗条，一头青丝乌黑亮丽，丝毫看不出年纪，要是不注意，还会让人以为不过双十年华。可是那一双眼睛，却泛出了遮不住的沧桑，眼角甚至出现了一些白翳，混沌的让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年纪。

“是前辈救了我？”白馨面色苍白，眼底是藏不住的憔悴，望着对面的女人试探道。

“这瑟兰宫里只有本宫一人，如果不是本宫救了你，难不成是这大晋皇宫里飘荡的冤魂救了你不成？”面纱后混沌的眼睛不屑地瞥了白馨一眼，毫不客气地说。

回想起清晨在宸乾宫里发生的一切，悲伤瞬间涌上心头，白馨垂眸，泛着泪光道：“前辈何苦救我？我本就是该死之人，再活着，也不过是伤人伤己罢了。”

见白馨如此，那女子不仅没有任何同情，反而冷笑一声，极其轻蔑道：“本宫不是想救你，本宫只是不喜欢有人死在本宫的地方，污了这瑟兰宫而已。”

听闻此言，白馨也笑了起来，坐在**朝着那女子深深地鞠了一躬，感激道：“白馨谢过前辈救命之恩，白馨这就死到别处，定不会污了前辈的地方

。”说完，白馨便忍痛从**下来。

站在地上的时候，白馨才发现自己早上跑得急，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上。赤脚站在女子面前，白馨显得很是尴尬。不过想到自己不过是将死之人，白馨心里也就释然了。她朝着女子微微点头，便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前的时候，那女子却喊住了她：“在这宫里，被人欺负了就想到死，那本宫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如果你是这样懦弱的人，这一次就当本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好了。”

被人这样奚落，要是从前的白馨，定不会多做解释的。可是一想到自己要死了，有些话，白馨也就不怕说了：“前辈有喜欢过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吗？”

闻言，那女子顿了很久，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语气喜怒难辨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我喜欢过一个人……不，是我到现在还喜欢着一个人。我明明知道他也很喜欢我，可是他却做出了很多伤害我的事情。我想过报仇，也想过原谅他，可到了最后，我才发现这两者我都做不到。我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懦弱的人，杀伐决断，面对别人的时候我从来没有犹豫过。但是面对他，我发现我什么都做不到。杀不了他，也原谅不了他，所以我只好杀了我自己。”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白馨没想过女子会回答自己，她只是想有一个人听自己说话。

说完这段话，殿内沉寂了许久。白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那女子似乎微不可闻地传出了一声叹息，随后那苍老的声音又在大殿内响起：“你犹豫，胆怯，懦弱……只是因为，你爱到了……在你的心里，他比你的命还重要，所以每一次他伤害你的时候，你都只想伤害你自己。可是，丫头！如果一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你，只能说明他不值得你去爱他。女人，从来都不只是为了男人而活的，特别是宫里的女人。你已经死过一次了，既然死不掉，就活过来吧。”

女子的话，似乎洞穿了白馨的心思。白馨一愣，连到了嘴边的话都忘了言语。

不过女子也并不想听到白馨的回答

，她从椅子上站起，缓缓走向了白馨。白馨这才发现，女子竟然是个跛子，右脚处走路竟是摇摇晃晃的。

由于过于吃惊，白馨竟不礼貌地直勾勾地盯着女子的右脚看，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抱歉道：“前辈恕罪，白馨不是故意冒犯的。”

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异样的目光，女子并不责怪，只是将白馨往门外一推，不冷不热道：“既然是瘸子，就不怕人看。你走吧，本宫言尽于此，要死要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白馨不设防地被推到门外，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记问女子的身份。一个自称本宫的女人，独居在一座无人问津的宫殿，实在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了。

“敢问前辈是何许人也？大恩大德，白馨没齿难忘。”白馨站在门外，朝着门内的女子慌张地问道。

原以为女子不愿意回答，却在大殿门关上的刹那，听到了那苍老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太妃，封芷凝。”

斑驳的朱红色大门不留情面的阖上，徒留下门前面容错愕的白馨。她想不明白，门内的女子怎么会是封芷凝，怎么会是那个十五年前就该死在大火里的女人？

身上起了一层层鸡皮疙瘩，白馨不知道这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心冷？她仰头望向皇城阴沉的天，这皇宫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阴冷。

死不掉，就活过来？回味着封芷凝对她说过的话，白馨心里终于有了决断。就像她自己说的，她从不是犹豫不决的人。对于顾君阳，她想她这一次是真的放弃了。

离开瑟兰宫的时候，白馨才发现它座落在宫廷西南角一个非常隐蔽的角落。西南角本就是冷宫错落的地方，可这瑟兰宫却不像是真正的冷宫。白馨惊叹，自己早上浑浑噩噩的居然跑了这么远。这西南角她从未来过，连她自己都记不起自己是怎样误打误撞闯进来的。

叹了口气，白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赤/裸的双脚，一阵阵寒意从脚底直冒心头。她没有朝着宸乾宫走去，而是走向了藏书楼所在的方向。

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