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和尚,总有很多办法让人请他吃斋饭,以及有很多方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因为下课同王家妈妈和吴小姐多说了几句佛法,她们便提出了请他吃饭的请求。顾嘉瑞自然答应。佛教学院外面都是素斋馆,随便哪家都可以。
有人信佛是真的心有信仰,有人信佛则完全是迷信。这位王家妈妈明显是后者。
当然,顾嘉瑞作为出家人不会嫌弃任何一位佛教徒,不管他们是什么性质的佛教徒;毕竟众生百态,最重要的是容纳和容忍他人。他连周燿那厮都可以容忍,别说这位对他崇拜又信任的中年妈妈了。
至于吴小姐,倒是一个挺出尘出世的女人,穿得也很素雅简约,看着就像长了一副柔软心肠和恬淡无求的个性。只是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里骨。
顾嘉瑞出家前看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出家后又看了五年的佛祖。什么女人是真的有佛性,不说一看便知,也能探个八九分吧。
想必,这位吴小姐就是王家打算要娶的新妇。或许也是吴小姐面相过于明显地不好,才让王家婆婆忧心忡忡。毕竟像郑施主那样难得的好面相,也不常见。
噢,忘了说……顾嘉瑞对面相学也略知一二。他交友准则就是看对方面相好坏,比如周燿,那人虽然性格讨厌,但面相却极好;人精明,心也坏不到哪儿去。
多宁也是好面相之人,真正的心软和善女孩。
至于这位吴小姐,他只看皮相也不能太武断什么。倒是颜艺猜得没错,王妈妈找了一个让吴小姐回车里替她拿衣服的理由,直接开口问他:“一诚大师,刚刚那个女人面相如何?”
目的如此明确可真令人无语。顾嘉瑞没说话,先喝了一口茶。
“实不相瞒,吴心是我儿子喜欢的女人,两人婚礼已经订在今年10月2号。”说完,王妈妈从包里找一张纸,上面有另一个大师写的良辰吉日。打算也给一诚过目一番。
顾嘉瑞拒绝了,三个字:“不必看。”
有时候心理暗示对人产生的作用比语言要入心。他什么话还没说,王妈妈已经忐忑地问他:“一诚大师……你觉得不好吗?”
顾嘉瑞放下茶杯,不提好不好,而是开门见山地问:“你儿子是……二婚?”
……一语中的!
王妈妈看顾嘉瑞的眼神更加虔诚和信任,握着手问:“一诚大师,你怎么知道?”
顾嘉瑞不回答。总不能告诉这位王妈妈,是你前媳妇找我来忽悠你……忽悠一个长辈妈妈实在是不太好的行为,所以顾嘉瑞尽量实话实说。
好在,那位吴心本身不是好福气之人。王妈妈之所以反复问人,也是心有顾忌。
“告诉我你儿子的生辰八字吧。”顾嘉瑞开口说。
王妈妈立马从包里掏出了另一张纸,上面不仅有她儿子的生辰八字,还有刚刚那位吴小姐的八字。
顾嘉瑞接了过来,不紧不慢地扫视了两眼。这位王先生和吴小姐同岁,都比颜艺年长两岁。
“同你儿子最好的婚配,应该找一位小两岁的女人啊。”顾嘉瑞说。
王家妈妈心里咯噔一下。
“简单看这两人八字,你儿子木多,这位吴小姐却是金多,金生水,木生火,水克火,火克金。”顾嘉瑞把生辰八字还给王妈妈,口吻稳稳当当,补了一句,“他们两人互克啊!”
互克!王妈妈整个人都不好了,因为不只是一诚这样对她说:“有化解的办法吗?”
“有。”顾嘉瑞开口。
王妈妈吸了一口气。
顾嘉瑞:“如果你儿子是头婚,化解办法自然有,找一个土多的女孩;但你儿子现在是二婚,没有。”顿了下,加了一句:“不知福之人,即使送他如天之福,也是消耗不起啊。”
王妈妈:“……”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顾嘉瑞起身了,从头到尾只喝了一口清茶。刚好吴小姐取了衣服回来,顾嘉瑞微微颔首,最后看了眼王妈妈不太好的面色,提醒说:“王阿姨我看你气色不太好,注意心肾方面的疾病。”
然后在王妈妈和吴小姐都遗憾的神色下,顾嘉瑞走出了这家斋楼。
毕竟如果他吃了她们的斋饭,那就真成了骗吃骗喝的和尚。同样,话不在多,有用就行。
手机微信里,进来了一个红包,来自郑施主赠送的66.66块大红包。顾嘉瑞有些嫌弃地收下了,他随便化化缘都不止这个数。
66.66……真当他是化缘的穷和尚啊。随手,顾家瑞把这个红包转赠了他朋友圈里最可爱的人。
——
夜色降临,多宁和周燿同姨夫姨妈的晚饭也已经结束。这次过来,姨父姨妈他们自己订了酒店,但是多宁已经把星海湾整理出来。
她希望姨妈姨父可以带着闪闪住星海湾,再好的酒店也没有家里住着舒服。
姨妈对她说:“再说吧,酒店都订好了,我们先住两天。”
“好。”多宁点了下头,然后看向闪闪。今晚闪闪吃了不少,全程还是自己用筷子吃饭。虽然多伦多也有好的中餐店,但是今天用餐的食府是A市最出名的一家。
味道自然好。
原先在多伦多闪闪并不太爱吃中餐,多宁还以为闪闪一个中国娃娃被养出了外国胃,事实上闪闪只是不喜欢用筷子……
食府大门走出来。闪闪被姨父抱着,仰着脑袋看头顶挂着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小星星像是一盏盏小灯笼。闪闪跟着星星眨巴了下眼睛,然后对着多宁指了指。
那就是闪闪噢。
多宁自然明白闪闪表达什么,会心一笑。
但闪闪这个小动作,周燿没看到。他人站在不远处的商务车前,前面来了一位食府的保安小哥,正在替他拨打移车电话。因为一辆红色法拉利嚣张地堵在了他的商务车前。
这家老牌食府位于A市中心,客多车位少。但把车停得这样肆无忌惮,也是少见。多宁对姨妈说:“我去看看。”
姨妈对她点了下头,又对她说:“别急着什么事都说了。”
多宁知道姨妈说什么事,原本姨妈姨父都不太希望她回国。姨父肩上什么都不知道的闪闪,有模有样地对她点了下头,说了一句:“对。”
多宁:“……”
她可爱的闪闪,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的闪闪,有着最无忧无虑的快乐。可是等闪闪长大了呢?
多宁走到周燿那边。
周燿身材颀长地站在车头前,因为姨妈姨父在那边看着,他全程忍着脾气等人过来移车。展现中国男人的高等素质。
多宁是他最好的降火药,他朝多宁伸出手。多宁正要越过法拉利,法拉利车灯突然亮了亮。多宁侧过头,不远处走来一个精瘦苗条的女人;一头黄色毛发,手里拿着一把车钥匙。
黄发女人走得摇摇曳曳,面上还扯着笑。
却不是歉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噢,周总……”女人开口说,站在法拉利旁,面对着周燿。
认识?多宁本能地看向周燿。
周燿懒得搭理,直接朝多宁走了两步,见法拉利车主还没开始挪车,冷冷道:“怎么,杨小姐还想要我叫警察过来挪吗?”
“哪有?周总真会开玩笑。”周燿口中的杨小姐拿着车钥匙,轻笑了两声,说,“我就是认出这车是周总您的,因为大家都是熟人,才敢行个方便……还有我们难得见面,想跟你多客套两句呢。”
多宁眨了下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这位杨小姐对她熟视无睹,也不在意周燿扯着的嘲讽笑意。然后她又按了下手中的车钥匙,法拉利的车门自动打开。
只是依旧没有上车,而是转了转头,朝着食府大门走出来的一个人呼唤:“邬主管,你真的不坐我的车吗?”
邬主管……多宁心想,不会那么巧吧?
前方食府大门已经走出一拨人,邬江个子出众地立在人群里,很打眼。更引人注意的是,一堆胖瘦男人全对邬江露出支持的笑意。
看来这位杨小姐,就是那位天信大小姐喽!那些跟邬江站在一块儿的,应该是天信的同事。
但是,周燿和这位天信小姐也认识?夜风徐徐拂面,多宁捋了下吹到脸上的头发,继续眨巴了两下眼睛,仿佛被夜风吹进了沙子。
终于,杨小姐挪走了法拉利,路过邬江那边又降下车窗。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开着法拉利呼啸而去。
邬江只是站在台阶上方,一直漠着脸。然后,看向她和周燿这边,收回了视线。
周燿已经打开商务车车门。因为周燿对邬江都没打招呼,多宁自然也低了低头。主要她觉得刚刚这一幕还是当作看不到的好;如果她是邬江,应该会有些尴尬。
虽然那位杨小姐看起来追求得大大方方,但是当着天信同事的面,总归有些仗势压人。
车子回到酒店,闪闪被姨妈抱了过去,因为她趴在姨父怀里睡着了。眼睛合着,长长的睫毛落在眼窝处。
多宁原本还想带闪闪回蓝天花园同自己睡,看样子是不行的。
姨妈也不同意她今晚带走闪闪,当着周燿面说:“我知道你和闪闪关系好,不过今天算了,以后再帮我们带几天闪闪……我和你姨父要去几天桐乡。”
桐乡是她外婆的老家。姨妈强势的安排,多宁没理由拒绝,只能接受。
因为提到了闪闪两个字,闪闪突然从后面歪过头,朝他们咧了咧嘴,开心地告诉他们说:“我没有睡着,是PLAY!”
真是一个坏家伙。姨父伸手去捏闪闪的鼻子。闪闪在姨妈肩膀上躲了躲。
旁边,周燿就这样一直看着、观察着以及否定着自己的猜测。他真是太异想天开了……闪闪是有些像多宁,更多的是因为多宁妈妈这边的基因很强大。
都是大眼睛白皮肤鼻梁秀挺……记忆中,去世的许阿姨也是这样的长相。如果闪闪真是他周燿的宝宝,他的基因都被抹杀了吗?
还是周家的基因都是隐性基因?
没有,闪闪很多地方都是遗传周家基因,耳朵、美人尖、嘴巴都像周燿,但脸蛋鼓鼓的,不太容易认出来。当然遗传最厉害的还是杜老师的一头卷发,隔代的闪闪也是一头自然卷,因为扎着辫子的缘故,看起来只有额头的毛发微微卷着。
就是因为闪闪大眼睛、白皮肤、卷头发,外加翘舌普通话,常常被误认为混血儿。
……
回去的车里,多宁想起高一开学的事,杜老师刚自我介绍完毕,便开始立班规——
“女生头发不能过肩,男生全体平头,每天必须让我看到你们耳朵,标准就是刘海不过眉头,后部不遮衣领。一律穿校服,不得烫发、染发。同样作为班主任,我会以身作则。”
然后,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卷发,说:“我的头发,你们不用怀疑,是自然卷。所以跟我一样自然卷的同学,过来登记一下。”
老实说,多宁的高中三年有些可怕。
“杜老师最近怎么样?”多宁问周燿。
“挺好,再带一届高三就退休了。”周燿笑着说,因为今晚的闪闪,特意提了提,说,“以后就可以安心带孙子孙女了。”
“……”多宁也呵呵笑了下,没回周燿的话。顿了下,不答反问:“你认识那位杨小姐?”
“认识啊,那么有名的女人当然认识。”周燿回她。听语气,话里的“有名”不是一个褒义词。
天信是周燿这个行业第一,多宁不意外周燿认识天信老总的女儿。但周燿的语气,反而令她有些疑惑。如果她没记错,叶思思也是天信的副总吧。
周燿的确知道不少那位杨小姐的事,随口同多宁扯了两句,什么A市有钱人圈子里出了名的败家女外加倒贴女。离过两次婚,头婚嫁了老外;二婚是一个律师。
反正只要是帅哥,都能倒追一把。
多宁哦了声,也告诉周燿一件事:“我堂哥说杨小姐在追求邬江。”
“是吗?”周燿倒不知道这事,不过他猜邬江那孤傲的性格应该不会答应。就看杨小姐会不会逼人了。如果邬江真当了天信的上门女婿,他更关心的是,天信的格局会不会变。
这是一个比较远的问题,周燿只是随便想想。
……多宁看了看车窗外,心里想了想闪闪,主动问了一件事:“我堂哥和叶思思的婚礼,你去吗?”
“去啊,陪你去。”周燿这样说。
周燿口气太随意,多宁忍不住提醒他:“那叶思思……”
周燿开着车,知道多宁要问什么。但是他并不想多说五年前的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反正就是不想告诉多宁,五年前他是创业失败骗了她。
是男人的自尊心吗?还是他觉得怎么说都不对……周燿觉得一半一半吧。他和多宁认识二十多年,他了解熟悉她,却没办法将两人的感情做个清晰定义。
怎么说,一个懵懵懂懂不知所想,一个明明白白却不懂所爱。
“多宁,我和叶思思其实没什么……我早忘了她。”多宁下车的时候,周燿开口说。然后看着她问:“你信吗?”
“……信。”
多宁站在车外,吐出了一个字。信他压根就是见异思迁不懂珍惜的男人吗?
夜里多宁洗了澡,躺在**才发现顾学长傍晚的时候发给她一个红包,她怕发错了没有点。先问一句:“顾学长?”
顾学长回复了两个字:“鼓励。”
什么鼓励?鼓励什么……
顾学长加了一句:“鼓励你每天忍受周燿那根朽木。”
多宁:“……”QAQ!
深夜周燿也在上网,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只是随便看了几眼搜索内容,作罢。刚刚他拿起手机发现手机网页还停在搜索页面,就靠着床头继续浏览了一番。
答案很多,最科学的回答是看排卵期;次科学是两人合二为一的具体过程。
那晚的过程自然很……完整。做得很完整,他记得也很完整。
至于是否排卵期,多宁的经期一向很准,28天一个周期。他记得那天是3月16号,周燿搜索了下排卵期算法。他数学好,一边查看万年历,一边用床头的纸笔推断,很快推算了五年前3月16号……
周燿用笔碰下鼻子,看着纸上的公式和验算结果,那天居然真的是多宁的排卵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