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是“过来人”,不用猜都知道卧室里的人在干什么。
秘书面色无澜,打开平板调出一组照片,季夏立刻认出正是之前来学校找林逸觉的中年男人。
“这是雷东,犯罪嫌疑人林逸觉的第二任继父,林逸觉小时候,生父出轨,母亲带着他改嫁,嫁给了雷东。婚后雷东骗光了林母的钱,没多久就原形败露,继续赌博,欠高利贷。林逸觉与其生母是在雷东的打骂中度过了童年,后来林母不堪忍受,丢下他跑了,那时候林逸觉小学五年级。”
秘书又打开一组照片,季夏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发白地移开视线,江词递上水杯,她立刻猛喝了两口,压下胃里的不适。
“抱歉,没来得及打马赛克。”秘书迅速将照片滑走,打开资料页,“雷东死于23日凌晨两点左右,尸体有被鞭打过的痕迹,具体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还要等法医的检测。邵先生批了搜查令,我们的人半小时之前在林逸觉家里发现了雷东的尸体,另外还搜集到一些东西。”
秘书看了季夏一眼:“毒品,一堆管制刀具,还有绳子。以及很多偷拍的季小姐的照片。”
季夏下意识去抓江词的手,碰到他握紧的拳头。他反手将她的手指攥在掌心,安抚地握紧。
“那几个同伙全都咬定说自己是被骗去帮忙的,没真打算做什么,犯罪嫌疑人只是让他们帮忙将你俩绑去他家。警局那边还在审,傅潘过去亲自对峙了。”秘书说,“但我想你俩若真的被绑去了他家,就没机会活着出来了。”
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季夏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死亡曾离自己这么近。
她想到林逸觉的脸,无论如何也将他和杀人犯联系不到一块。
就因为她不喜欢他,拒绝了他,就想强了她,然后杀掉?
“警方已经将他的生母和一切有关人士都控制了起来,会逐一审问调查。”秘书顿了顿,合上平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从目前的资料上看,我个人怀疑犯罪嫌疑人小时候曾被继父强过。雷东的尸体上不仅有鞭痕,下体一片溃烂,后面也有被硬物进入过撕裂的痕迹。不过案件的最终真相要等警方的进一步调查。”
从酒店离开,季小曼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
车上,季夏很沉默,江词摸到她的手指,很凉,握紧了放在膝盖上。
季夏想起林逸觉曾和她说,要和她一起跳出糟糕的人生。
他很聪明,也很优秀,长得还帅。明明可以成为很厉害的大人,将来可以复仇的方式很多,可他摆脱不了自己的心魇,这样极端的方式,根本不是走出困境,而是将自己陷得更深,永远留在了童年的噩梦里。
如果不是他破罐子破摔想在逃出国之前了结了“得到她”这个心愿,或许等到雷东的尸体被发现,他已经远去国外改名换姓了。
一个林逸觉,一个孟小如,季夏突然感慨,偏头靠在江词肩上:“突然很庆幸自己根正苗红没有长歪,虽然性格有些缺陷……”
“嗯,根正苗红,最水灵的小白菜。”他揽住她的肩,侧头在她脸上亲了亲。
季夏没忍住弯了弯嘴角,小声地调侃:“那你是猪。”
他竟然没反驳,笑了声,特温柔。
凑近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嗯。猪已想拱小白菜了。”
“……”熟悉的耍流氓语气,她怀疑他在开车,但是没有证据。
出租车师傅已经从后视镜里看这腻歪的二人好几眼了,终于到了目的地,下车的时候忍不住语重心长地教育:“看你俩都还是学生吧?正是学习的年纪,和我家孩子差不多大,可别谈恋爱耽误了成绩啊……”
江词挑了下眉,收住准备下车的脚。
“您家孩子成绩好吗。”
说到这个,司机就来劲了:“还可以吧!在我和他妈妈的严格教育下,这次期末考试全年级第198名!”
“那他应该谈个恋爱试试。”江词真诚地建议,“我女朋友年级第一,谈了一学期,我这次期末考了年级第五十三。”
“……”
江词被季夏强行拉走,有些意犹未尽,甚至觉得自己刚刚没有发挥好。
“回头我就弄个朋友圈链接分享给广大家长:《惊,高中生不谈恋爱,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季夏忍无可忍:“你再胡说,人家师傅要开车撞你了。”
江词笑,想去搂她,动了下手臂才意识到右手缠着绷带。
刚刚在车上自己动手缠的,绑得很难看,季夏看不过去,拆了又重新给他缠了一遍,现在看上去有模有样,还往两人身上都喷了消毒酒精,一股子酒精味,真像是刚从医院出来。
一进门,季小曼看他这伤患的架势,急得眼睛都红了。明明在电话里已经详细跟她说明了情况,但她还是问:“你俩都没事吧?”
“真没事。”江词笑了笑,看了眼她身后的餐桌,撒娇,“就是有点饿了。”
“我这就去热一热,马上吃饭!”
季小曼做了一桌子的菜,菜都已经凉了,她忙前忙后地往厨房跑,一边招呼季夏将电视打开,给江词拿零食水果。
电视里在放春晚,声音很大,有些吵,伴着厨房里炒菜的声音。
江词仗着自己是‘病患’,理直气壮地黏着她要她喂车厘子。
季夏塞给他一颗,心里突然感慨:“以前过年,家里就只有我和我妈两个人。今天只是多了一个你,感觉却热闹了许多。”
江词看她:“喜欢热闹?”
季夏抿了抿嘴角,还没说话,看见他眼里闪过一抹戏谑。果然,他一开口——
“以后有了孩子,会更热闹。”
“……吃吧你。”她红了脸,连塞了好几颗车厘子堵住他的嘴。
或是出于愧疚,或是出于感谢,吃饭时,季小曼一个劲地给江词夹菜。
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江词却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季夏不忍直视,可季小曼似乎很吃这一套,笑容灿烂。
看到他用左手吃饭略显艰难的样子,是为了救季夏才受的伤。
他是个好孩子,又知根知底,如果不是年龄小,如果不是表兄妹这层关系,江词,是很好的女婿人选……
门铃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季小曼笑容瞬间僵住,第一反应是白万明言而无信,又过来了。
打开门却看见江淸远火急火燎地站在门口。
“江——”
刚开口,看清了季小曼的脸,江淸远如遭雷击。
客厅里极度安静,季小曼倒了杯水默默地放在江淸远面前,兄妹俩时隔多年的见面,一时间谁也没有话说。
他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而季小曼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和他面对面坐着说话。
“白万明这王八蛋,我杀了他!”半晌,江淸远憋出一句。
季小曼只轻描淡写简单地提了一下这些年的日子,和有家不能回的起末,可江淸远早就听许多人说过白万明和这“情妇”的事,有很多版本,但说起这些八卦的人,无一不是对这个“情妇”充满不屑和鄙夷。
他万万没想到,在八卦里流传了多年充满传奇色彩的这个“情妇”,竟然是自己的妹妹!
“短信是我发的。”季夏有些局促地揪着手指,低头,“他受伤了,有些严重,一个人在家里恐怕生活不方便。所以想找您商量一下,看您有没有时间陪他一段日子。”
江词差点被水呛住,放下杯子,好笑又无语地看向她。
江淸远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我这就让余哥回去收拾行李,搬过来照顾他——”
“不用了,你搬过来天天和我吵架,我只会病得更严重。”江词拒绝,但季夏的目光太殷切,他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说,“来都来了,一起吃顿饭再走吧。”
江淸远在家收到短信时,正好在饭桌上。
燕婉珍看他心情不好,很体贴地让他给江词打电话,叫他回来一起吃年夜饭。
江淸远拦住了:“他不会回来的,就算强行叫回来,大过年的只会闹得都不愉快。算了算了。”
“都是我不好……”
“没事。”江淸远摆摆手,这句话听燕婉珍说了很多年,说实话他有些不耐烦了。
他工作忙,当初和她结婚的时候就说好了,她全职在家全心全意照顾孩子。
说到底,跟燕婉珍结婚,很大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弥补江词缺失的母爱。
她人好,又是老相识,喜欢他多年,一定会对江词好。
可是到现在,这么多年了,江词连年夜饭都不愿意回家吃。
也不能说她没有全心全意照顾,只是处理不好家庭关系,江词叛逆有一部分原因,她自身肯定也有原因。
收到短信,年夜饭刚上桌,他匆匆地就离开了,在路上心急火燎地联系医院的朋友,就差叫救护车去小区楼下候着。
看到江词虽然吊着手臂,但精神尚且不错,江淸远放了心。
他竟然主动留他吃饭,他当然不会拒绝,江词心情好,饭桌上笑着和他多说了几句话,都让他觉得有点受宠若惊。江淸远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跟儿子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临近零点,窗外稀稀拉拉开始放鞭炮和烟花,电视里在放春晚,热热闹闹,过年的气氛感染着每一个人。
“江淸远,大过年的上门都不准备红包啊?”
虽然多年未见,但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感情让季小曼和江淸远二人并不生疏。她只是随口打趣一句,没承想过了没多久,江淸远的秘书过来了一趟,送来了新年礼物和红包。
“夏夏。”江淸远今晚一直有些不敢看季夏,他在心里已经自扇巴掌好几次。他以前都干了什么! 他怎么能说季夏是私生女……
“舅舅给你发压岁钱。”他心虚地笑,只希望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江词没有告诉过她。
季小曼被他手里硕大的红包吓到,那红包不仅大,还厚,里面得装了多少钱啊。
“这有点太多了吧,哥。”
江词也被逗笑,无语:“整得跟暴发户似的。”
江淸远瞪他一眼,嫌弃地丢给他一个普通大小红包:“你的压岁钱。”
明显的差别对待,江词也不甚在意,收了红包,在季夏的疯狂暗示下,不情不愿:“谢谢爸。”
江淸远忍不住翘起嘴角,又不想让江词看见,别扭地转开头看向季小曼:“小曼,跟我过来一下。”
他有话要和季小曼说,两人去卧室,还关上了门,神神秘秘的。
江词见缝插针地牵住季夏的手,飞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
“你别……”季夏推了推他,怕季小曼突然出来。但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她也有些心神**漾,沉默了一下小声地说,“晚点等我妈睡了,我去找你。”
江词顿时笑了,偏头靠在她肩上,蹭了蹭:“那你别让我等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