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郡怔了一下,顿下脚步,江老爷子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她一时间不知应怎么回答。
如果这是朋友之间的交谈,那祁郡一定会大大方方甚至略带骄傲地说我知道啊。
可这是江昭旭的爷爷,一个在江昭旭心里最值得尊敬的人。
老爷子看祁郡没说话,接着说:“我也能看出你很喜欢阿旭,虽然对你了解不多,但阿旭看上的女孩不会错。”
“他父母已经不在身边,他们各有各的家庭去处,只留下阿旭一个人。当年也是我们两家人过于固执,硬要拆散他们,才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我今天把你叫过来,主要是想给你道个歉,当年私自把阿旭接走的事情是我们考虑不周,那几年阿旭在美国没少闹腾,我有时候深夜一人坐在书房,总是会想自己这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让我们江家后辈的路走成这样。”
江老爷子深深吸了口气,语气稍稍有些酸涩:“不过现在好了,你回来了,阿旭也如愿以偿了,以后的日子也算是有点盼头。”
祁郡一直没说话,静静听着江老爷子的话。
他拿出一个方形木盒,递给祁郡,“打开看看。”
祁郡犹豫了一两秒,最后还是伸手接过,沿着木盒边打开。
木盒里装着一个镯子,不加装饰,简简单单的青色玉镯,被置放在红色绒布上,其光泽在灯光映衬下显得更加耀眼。
尽管她对金银珠宝没有研究,但也能看出成色很好。
江老爷子点起一根烟,缓缓开口:“江家产业从我这一代起步,这是我已过世的爱人用江氏挣到的一笔钱买的镯子,不是什么精美昂贵之物却意义非凡。”
提到江昭旭的奶奶,江老爷子眉眼间明显浮现一些难隐的苦涩。
“原本这应该是由阿旭的母亲递给你的。” 他叹了口气:“但后来他们散了,她便亲手把它还给我。”
“我今天给你,便是希望你能拿着一辈子,不要再还给我了。”
祁郡眼眸微颤,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明白江老爷子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江家认了她的意思。
祁郡是个理性冷情的人。
其实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就这样接过,也不能为此做出承诺。
因为这个世上存在不确定性因素太多了,她不喜欢也不习惯把话说得太满。
但看着江老爷子眼里的期待,听着他酸涩的声音。
祁郡吸了口气,攥紧身侧的手,点点头说:“好,会的。”
江老爷子:“你和你的母亲是否还有联系,有时间可以约着吃顿饭。”
祁郡摇摇头:“我们再好十几年前就断了联系,我不清楚她在哪。”
“可怜你了孩子。”
“没关系,我过得很好。” 祁郡说。
没有母亲的日子对她来说才是最好过的。
虽然总是有人说她有妈生没妈养,说她孤儿野孩子。
可比起李梦打在她身上的一棒一棍,别人随口而出的诋毁就显得微不足道。
有时候她还挺感谢李梦的冷血绝情,一走了之。
她再不需要为李梦负责,给她养老。
这对祁郡来说。
是最好不过的。
老爷子听完后点点头,扶着石桌椅坐下,冲她摆摆手说:“你先回去吧,我抽完烟再回去。”
祁郡没敢走,不太放心老爷子自己一人待在后院。
老爷子看出她的担忧,笑:“没事,你回去吧。”
祁郡说好,“那您有事招呼我们,再见。”
出了后院,和江玉清们告完别,两人便离开老宅,一同带走的还有今天新摘的葡萄。
已经是深夜十点多,皎洁圆月高高挂起,点点繁星布满天空,月光亲吻黑暗偏远的道路,空****郊区路上车辆稀少,江昭旭把油门踩得很重,车子飞速行驶在道路上。
祁郡把车窗降下,晚风从灌进来,吹得她的头发飘扬飞舞。
舒服,凉快,清爽,自由。
进入市区,车子速度慢慢降下来,进入蜿蜒漫长的车流之中。
江昭旭侧头看她,问:“爷爷和你说什么了?”
祁郡随手撩拨被风吹乱的碎发,抿下唇角,故意逗他说:“你爷爷说他早为你物色好妻子,叫我离开你,不要再纠缠你。”
江昭旭扯了扯嘴角,看她继续演,还配合着点点头说那你怎么说。
“那我哪肯啊?为了我俩的幸福,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跪下了求他成全我们这对苦情人。”
江昭旭哼笑一声,说:“要不是我知道你什么德行,我可能就信了。”
祁郡切了一声,从包里拿出木盒子,伸过去给他看。
江昭旭抓着方向盘的手一紧,漆黑的眼睛稍稍轻颤。
他知道这个镯子的含义,奶奶传给江家后代媳妇的礼物,也曾亲眼看见母亲原封不动把它还给爷爷。
“爷爷给的?”
祁郡点头说是,“他说要我拿着一辈子,别再还他。”
他心里有点紧张了,想知道她的答案,问:“那你怎么说?”
祁郡看向前方车流,语气认真:“我说好啊。”
“我说我一定会好好爱江昭旭的,我们一定会一辈子相亲相爱,永不分离。”
“砰” ,她的一句一词就像是一朵朵烟花在他脑海里炸开。
车里放着音乐,窗外车流喧嚣。
但那一刻,江昭旭只听见了祁郡的声音。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在疯狂跳动,为祁郡跳动。
想亲她,发了疯想亲她。
他忍不住踩近油门,速度慢慢提了起来。
祁郡能明显感觉他的情绪也变得躁动,车子速度也不断加快,皱眉问 :“开那么快干嘛?又不是追逃犯”
江昭旭实话实说:“想快点回家,然后亲你。”
*
车子安全驶入小区停车场,江昭旭锁定停车位,以最快速度把车停好,解开安全带,一把拉过祁郡,虎口锁住她的后颈,低头下吻住她的唇。
他身上浓烈的气息立马笼罩住,像是在宣告自己内心的激动与喜悦。
祁郡也不甘示弱,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直迎而上和他亲吻。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他额头抵着她的,眼尾猩红,喘着气:“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确实是住在一起,但江昭旭总觉得那是祁郡租的房子,自己像个外人,找不到安全感。
他想和祁郡有一个家,真正的家,不只是一个房子。
他之前一直没提,是因为怕祁郡会拒绝,但现在不一样。
她要和他过一辈子了。
她自己说的。
祁郡知道他什么意思,但依旧故作不解:“我们不是经常一起住吗?”
江昭旭纠正:“不是,我说的是你搬过来公寓。”
“来我们的家。”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想哭,眼眶发酸。
家,这个词对她来说陌生又熟悉。
她失去至亲,在外飘**已经多年,对家的概念已经十分模糊。
现在却有个人对她说,我们的家。
“你家没有唱片机,我不去。”祁郡故意刁难。
“有。” 江昭旭说。
“家里有唱片机,有装满水果的冰箱,有一柜子喝不完的好酒,有很多漂亮的酒杯,有阿姨打扫卫生做饭,有专门给你准备的健身房,还有一个衣帽间和一面大镜子,卫生间里有可以容纳两人的浴缸,还有一个专门看电影的放映室,床垫是席梦思的,沙发是最贵的软垫,附近有很多商场,美食店。”
江昭旭像个推销员一般把家里夸得天花乱坠,就差没跪下来求她了。
祁郡伸手勾起他的领带,问:“还有呢?”
“还有一个陪你吃陪你喝陪你玩的帅老公。”
“搬过来住吧,好不好?”
怎么能说不好呢?
祁郡:“你帮我收拾行李我就搬。”
看她答应了,江昭旭高兴了,又俯身亲吻她。
祁郡手肘抵开他,推开他的脸,“还来?”
因为祁郡的动作,他正好瞥见车上两篮晶莹剔透的葡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来。”
“喂你吃几颗葡萄,庆祝乔迁之喜。”
祁郡:“.......”
*
江昭旭是个十足的行动派,怕极了祁郡会后悔,说搬家就搬家,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机会,也没让她操一丁点心。
第二天下班,江昭旭就带着人入住世纪城。
正如江昭旭所说,这里的生活很爽。
她不需要早起做早餐,阿姨会给他们准备好。
不需要搞清洁做卫生,会有清洁工负责。
酒柜里有喝不完的好酒,放映室是有很多市面上没有的欧美电影。
两人就此开始没羞没臊地同居生活。
她也在这间房子里发现了一些带着她痕迹的东西。
比如放在床头柜里的打火机。
江昭旭在海城时从她家里顺走的小毯子。
几张自己都没有印象的照片。
一个她之前唱过《diamonds》的自制唱片。
买裙子和戒指的小票。
那双放了八年的鞋子。
她从来没有问过江昭旭。
她明白这些东西的意义,所以无需多言。
搬入公寓的第一个星期,江昭旭接到来自林风发过来的一份策划书。
关于灵山县的旅游发展建设策划,预计时间是两年完工。
他们都知道这其中的意思。
灵山县是孟微定向服务的地方,刚好还剩下两年。
搬入公寓的第二个星期,祁郡接到来自周潮生的电话。
那时他俩刚从楼下散步回来,正躺在沙发上吃着新鲜的冰镇西瓜,电视屏幕播放着今日晚间新闻。
祁郡听到周潮生说:“阿郡,哥要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