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清晨冷得入骨，祁郡刚出门，江昭旭给她递了个餐盒， 她伸手接过掀开盖子，南瓜香味扑面而来。

祁郡疑惑：“怎么是小米粥？”

江昭旭：“养胃。”

她点头说哦，拿过勺子喝一口，温润的甜粥顺着食道流进胃里，南瓜香味依旧在口齿中流连，整个人感觉暖暖的。

江昭旭在旁边看着她，抿抿唇，神色略带紧张：“怎么样？”

“还行，要不你尝尝？”说着还把勺子给他递过去。

江昭旭摇摇头：“不了，你喝吧。”

奇骏又喝几口，越喝越感觉味道不对，抬头看他：“江昭旭，这粥不是杨奶奶做的吧。”

杨奶奶炖的粥不会那么软烂，甜味也不会放那么足。

江昭旭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是我煮，外婆煮的粥不够软烂，这种对胃好一点。”

“所以不好吃你也得给我吃完。”

祁郡忍不住心有悸，其实能猜到是他煮的，但就这样被说出来，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感动和酸涩。

江昭旭从来都不隐藏自己的爱，永远都是明明白白地把自己的心意摆出来。

祁郡压压心里的酸涩，故意调节气氛：“不是吧，给你买了双鞋，就能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江少亲自给我煮粥？我要是给你买辆车你不得给我整个满汉全席？”

江昭旭要被她一副不知好歹的样子气死了，伸手捏住她的后颈，狠狠开口说：“是我稀罕你才给你煮粥，不然你给我买坦克都没用。”

我对你好不是因为你对我好，而是我爱你，只想对你好。

祁郡抬头看他眼里泛红的血丝，一看就是没睡好起床熬粥留下的。

她叹了口气，不再插科打诨，眼睛盯着前方灰蒙蒙的雾，“你对我这么好，你让我以后还怎么看得上别人。”

江昭旭用力捏紧她后颈，低头靠近在她耳边说：“你喝着我煮的粥，还想着看上别人？”

“我告诉你，我对你这么好就是为了让你谁都看不上，这辈子只跟我。”

祁郡听他这霸道的话逗笑，拉过他冻得通红的手塞进口袋，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

“看不上别人了。”

*

两人刚好卡着点进教室，班里的人早早坐在奋笔疾书，二模的成绩单被贴在教室后墙，没一会儿，王晓燕进教室，走到祁郡桌前敲敲她桌子，示意她出去。

走廊风太大了，王晓燕把她带到办公室，拉开抽屉，拿出成绩单放在桌子上。

祁郡简单扫了一眼，印着表格的A4纸，她的名字依旧被高高在顶端，年级第一，市里第五十二名，比上次一模退了两名。

江昭旭也被列入了班级前十五的排行中。

“有什么看法？” 王晓燕开口问。

“正常发挥，老师你应该知道，我是慢慢爬上来的，这种进退步幅度很正常。”

王晓燕看着她一脸坦**，嘴角勾起淡笑：“还真不愧是你，学校那边还担心你心里承受不住退步的压力，硬是要我来安慰你，以后的事你也该知道怎么做，查漏补缺，基础不行咱就硬填上。”

道理她自然懂，点点头：“好。”

王晓燕看了眼四周，轻咳一声，低声说：“还有你和江昭旭的事儿，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俩可不许给我整什么幺儿子，到时候被学校查出来，我可帮不了你们。”

“过了这个寒假就还剩三个月了，很快就能熬出头了。”

祁郡：“清楚。”

*

祁郡出办公室的时候，早自习下课铃声已经响了，整个教室里只有江昭旭趴在桌子上补觉。

为了不打扰江昭旭睡觉，回位置的时候特地轻着声，没想到她还没坐下，他就抬起了头，迷迷糊糊：“说啥了？”

祁郡伸手顺了顺他压乱的头发，谎话随口就来：“没事，人班主任夸你长得帅考得好。”

江昭旭自然知道她在乱说，但依旧配合接过她胡扯的谎，“那你帮我谢谢她没？”

祁郡也不跟他端着，接着演：“谢了，差点给人跪下。”

江昭旭看她撒谎不眨眼，冷冷哼了一声：“嘴炮王。”

祁郡：“........”

*

高一高二进行期末考试，放学早，高三的学生抢不上饭，他们四个商量着一块出去外头吃。

新开的卤肉饭店环境干净整洁，顾客自然也不少，他们进去的时候，店里已经坐满了人。

几个穿着七中校服的男生一看见江昭旭和林风就朝他们招手：“诶，风哥旭哥，你们也来吃饭啊。”

江昭旭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林风可不走他这高冷风，拍了拍那男生的脑袋，开口就和人聊了起来：“怎么考试还跑出来吃饭啊？行不行啊你？ ”

“这不是补充营养，提升脑力嘛。”

祁郡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之前校队里的队友，两三个男生坐一桌，都是腼腆的男孩，一看见祁郡看他们，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不过主动搭话的男生倒是没不好意思，朝她笑了一下，祁郡也礼貌性地点点头。

江昭旭点完单，一回头正好看到两人的动作，面色瞬间暗了下来，牵起祁郡的手，冷着声问：“笑什么？”

那男生一看情况不对，赶紧识相解释：“没事没事，旭哥，我就给咱嫂子打个招呼。”

那男孩也是会来事，看了眼他们几个都是站着，自己也吃得差不多，赶紧招呼他们坐下。

江昭旭也没收着，伸手拉开椅子，牵着祁郡坐下。

男生一看他们坐下来，心里松了松，“你们慢慢吃，我们还得回去复习考试。”

江昭旭听他要回去复习，挑挑眉：“用不上复习，就你这张脸肯定能考一百分。”

林风一听这话就乐了，江昭旭这醋包，不就是人家多看了祁郡一眼了吗，就想着整人。

那男孩挠了挠头，有点没动，带着疑惑问：“旭哥，这话咋说啊？”

江昭旭也不急着回答，拿起一次性杯子给祁郡倒了杯热水，点点下巴示意她喝了，再抬头看那男孩，淡淡吐出四个字。

“丑态百出。”

顿时，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诶我去，文化人啊”

“笑死，还得旭哥会说话。”

那几个跟着来男孩笑得腰都弯了，就连一直闷着脸的孟微也被这话逗乐，被调侃的男生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祁郡那男生太尴尬，伸手拿过杯子喝了口水，对江昭旭说：“江少，嘴别这么毒，我看着还挺帅的啊。”

江昭旭一听她的话，抬头扫了那男孩一眼，伸手掐住祁郡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捏着，“谁帅？嗯？”

祁郡知道他有点脾气了，看着周围这么多人，不太好和他杠，反应极快：“你帅，当然是你帅，你帅死了。”

那男孩也是个识趣的主儿，看着江昭旭的冷眼，赶紧摆手说：“旭哥最帅，我最丑，我丑态百出，你们慢慢吃，我先撤了。”

林风笑完后伸腿踢了江昭旭一脚，“什么时候买票回去？”

江昭旭啧一声，瞪他：“急什么。”

林风冷哼一声，放下筷子，埋怨道：“你当然不急，昨天才回来。”

说完又看了眼在一旁漠不关心吃着饭的孟微，气不打一处来，故意阴阳怪气：“我不管，一放假我就走，在这没人稀罕我，H市里多得是人等我回去玩。”

祁郡和江昭旭讪讪对视，一听就知道他俩吵架了，都没搭话，低头吃饭。

孟微本就低气压，一听林风含沙射影的话，顿时火大了起来，筷子往桌上丢，啪一声，对面的两人瞬间抬起头来。

“你吃饭就吃饭，乐意滚蛋就滚蛋，别搁这膈应人行吗？”

林风气不过，也对着孟微喊：“我膈应人？你倒是说说我膈应谁了？”

祁郡听不得人家吼孟微，冷着声：“林风，你别吼她。”

林风一听祁郡的话，火气更大了，什么都不管了，刚想张口，听见江昭旭冷冷地喊了句，“ 林风。”

孟微吃不下了，拿包起身，大步走出店门。

林风看孟微出去，又看着对面一个向着姐妹的女人，一个向着女人的兄弟，整个人都要燃起来，气冲冲地丢下一句，“得嘞，我干不过你们三儿。”

这下好了，只有祁郡和江昭旭两人不尴不尬留在店里，林风和孟微都是大嗓门，刚刚那下子引得不少人盯着他俩。

祁郡故意嘲讽：“你兄弟脾气挺大啊。”

“没事，我脾气小。”

祁郡真被江昭旭那句脾气小气笑了，合着之前朝她发火的都是狗呗？

她开始翻出旧账，噼里啪啦开口：“滚，就你那脾气跟我说小？刚开始的时候我一两句话，你都恨不得掐死我。”

江昭旭知道自己不对，乖乖垂头认错：“对不起。”

那时候江昭旭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整个人精神状态不好，自负又敏感，脾气爆得不行，无论对谁都有着极大的抵触，听不得别人一句话，特别是祁郡的。

祁郡心里觉着有些惊，没想他会说对不起，心里也清楚他本身脾性不算坏，从看他喂野猫，做值日就能看出来，也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什么实质性伤害。

看着他低眼抿唇的可怜样子，摆摆手：“行了，都过去了。”

“我去看看微微啊，你先回教室。”

还没等他说上话，祁郡拎包就走，江昭旭看着她飞奔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给林风发打了个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去你个大傻逼林风。”

林风：“……”

*

祁郡推开天台门，天色灰蒙蒙的，不见一丝光亮，寒风扫**着空旷的天台，栏杆处留着几只新鲜的烟头。

孟微站在栏杆旁，手抹着眼泪。

祁郡叹了口气，朝孟微走去，手里的外套丢给她，又心疼又好气：“我看你没被气死，就冷死在天台。”

听着祁郡的话也没恼火，拢了拢身上的外套，随口说：“他说要我跟他回H市里过年。”

祁郡皱紧眉头：“他们今年又不带你回老家？”

孟微苦笑：“车票贵啊。”

孟微爸爸算不海城本地人，所以每年过年都得回老家过，但自从她弟弟出生后，没再带过孟微回去，美其名曰说是看家，实际上就是不愿意付车票钱。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今年就这么硬着要把我带回去，还说要是我不跟他回H市，他就留在海城。”

祁郡知道她在说林风，也清楚林风什么意思，这是最后一年了，如果他们俩还是这样不清不楚纠缠下去，高考一结束就得说拜拜。

孟微不可能不知道林风什么意思，可祁郡还是忍不住说：“他是想跟你把关系确定下来。”

孟微回头看她，脸上带着泪痕：“六月份一过，他回H市当他的少爷，我连何去何从都不知道。我们之间差着的东西太多了，我没有你那么勇敢，林风也没有江昭旭那么坚定。”

“不是他不坚定，是你不相信他。” 祁郡一语道破。

祁郡话一出，孟微彻底绷不住，不管不顾任眼泪流，声嘶力竭大喊：“是！我就是不信，我谁都不信！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为什么他现在要这样逼我？他明明知道我不愿意，他还要逼我！我什么家庭你知道的，我这辈子都逃不出那堆烂泥。可他不是，回了H市他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少爷，从四年前他跟着林所长来到这里，我就知道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是我自己当年赌气和他在一起，我已经知道我自己错了，可是他跟我说他放不下了。”

“你说他图我什么不好，却图我爱他。”

祁郡听着孟微的哭喊，心里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伸手拨开糊在她脸上的头发，把孟微抱在怀里，轻声安抚，“没事的，没事的，微微，要是不信咱就不去了，你好好的就行。”

没关系，信与不信，爱与不爱都没关系，我只要你好好的。

*

祁郡陪孟微在楼梯间里待了一个中午，回到教室的时候刚刚好打上课铃，没管江昭旭的眼神询问，拉开椅子坐下听课。

伸手进抽屉拿书时，感觉指尖一阵温热，拿出来一看，是一瓶蓝色罐装的花生奶。

江昭旭踢踢她凳子：“热水泡过了，赶紧喝。”

他知道她今天中午没吃几口，怕她胃疼，特地跑到超市买了花生奶，又打了热水给它泡热。

祁郡吸了口气，点点头，看着手里温热的花生奶，又想到今早的那份粥，还有之前的种种，突然感觉心里那座用理智冷漠高高围起的城墙快要被江昭旭真诚和炙热烧毁了。

下课前三分钟，王晓燕给大家说了一个众所周知的通知，关于寒假补课和放假的。

好像无论在哪个学校，放假的通知永远会在官方通知出来前就在学生圈里流传。

和流传的消息所差无几，高三在放春节假前补课一周，大年初六收假补课。

原本一个多月的寒假被挤了又挤，只剩下十天。

高一高二已经结束考试放假回家，晚自习的时候，整个学校只剩下高三大楼灯火通明。

祁郡想到江昭旭今晚被叫出去，弯起手肘碰了碰他，开口问：“今晚晓燕找你聊人生了？”

江昭旭抓住她乱动的手扣住，握在手里，点头：“嗯呢，她夸我眼光好，找个女朋友好看又聪明。”

祁郡笑：“那确实了。”

江昭旭:“……”

两人路过街头小卖部，江昭旭停下来，让祁郡在外面等他，快速进去买点东西。

祁郡看着他手里的几根火腿肠，“哟，江少又去养儿子了。”

江昭旭没管祁郡的调侃，拉起她的手就往巷子里走。

小猫好像能闻着味儿，他俩还没进巷子，小猫就喵着声跑出来缠着江昭旭。

他把手里的火腿肠递给祁郡，留下一根撕开包装袋，掰成两半，蹲下来喂给嗷嗷待哺的小猫，嘴里还念叨着叫它慢点吃。

声音低喃动听，动作温柔似水。

祁郡：“你回去了，你儿子咋整？”

杨奶奶对猫毛过敏，养不了猫，所以江昭旭一走，他这儿子就没人管了。

江昭旭抬起头看她，眼里满是期待，试探问：“你不能帮我喂吗？”

祁郡知道江昭旭什么意思，这不只是单纯喂猫的事，而是她到底能不能真的从心里接受江昭旭。

她叹了口气，被折服了，伸手拂了拂他被风吹乱的头发，妥协似地说了句，“行吧，我只能保证他俩不被饿死。”

江昭旭一听她的话，差点没高兴地蹦起来，伸手摸小猫的头，笑：“听着了啊，你妈说放假的时候她给你喂食，别给她惹麻烦。”

祁郡踢了他一脚，笑骂：“嘿，说谁是谁妈呢？别给我攀亲戚。”

江昭旭没管她，继续摸小猫的头：“没事，你妈跟我闹脾气呢，以后见着她就管她叫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