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坚持着。
他知道,只要自己睡过去,那男婴就得逞了。今夜,他只许成功,否则,更没有人能够看清男婴的真面目了。
为了引蛇出洞,他也由浅入深地发出轻微的鼾声,而且和那个男婴的鼾声参差不齐,很逼真。
模拟鼾声更容易睡过去。又过了一些时间,张古真的坚持不住了……
这时候,他听到除了他和那个男婴错落的鼾声,这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丝声音。他一下就精神了。
他轻轻抬起头,影影绰绰看见那个男婴一边发着舒缓的鼾声一边悄悄下了地,他一点点靠近了写字台上的那个录音机!
那条狗突然不叫了。
张古吓得面无人色!他终于亲眼看见这个男婴的另一面了!
那男婴拿起录音机,蹑手蹑脚地朝外面走去,他的动作敏捷而无声。他的鼾声跟他的身影一起渐渐消失了。
张古爬起身,光着脚跟了出去。他豁出去了。
男婴出了门,像狸猫一样灵巧地向房子后面跑去。
张古跟他来到房后。
前面说过,17排房位于小镇的最北端,张古家房后是高高的草丛,再往北就是开阔的庄稼地了。风吹过来,庄稼“哗啦啦”地响。
张古躲在房角,偷听。
在这漆黑的夜里,男婴突然开口说话了!
他说话十分老练,而且张古听出好像有一点河北口音。他对着录音机,大声说着一些奇怪的话:“口哑了,耳聋了,五腑六脏流脓了!口哑了,耳聋了,五腑六脏流脓了……”
然后他号啕大哭,那哭声像活人被油炸了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张古吓得魂不附体,转身跑进屋,躺在**哆嗦起来。
那个男婴很快摸进屋来,他轻轻关上门,轻轻把录音机放在写字台上,轻轻爬上床去。他没有弄出一丝声音来,而且他一直发着鼾声,绵长而恬静,还夹杂着一句含糊不清的呓语……
天终于亮了。
张古一夜没睡,两眼猩红。
天亮了他的心就踏实了一些。
他认为这个男婴绝对是个异类,他属于白天的背面,属于另一种阴暗的时空。而现在太阳出来了,张古觉得好像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和地点,他不那么害怕了。
此时,张古对男婴充满了仇恨。他已经基本肯定,17排房发生的悲剧都是他搞的鬼。
男婴醒了。他在被窝里玩,嘴里“呜呜咿咿”地说着他的儿语。
张古对他的伪装感到恶心和恐怖。
他装做没事儿一样来到床前,对男婴说:“走吧,我送你回慕容家。”
男婴还在“呜呜咿咿”说着他的儿语。
张古为他穿衣服的时候,手开始抖。他看见他的头发上有一个草屑,那无疑是他半夜出去时挂上的。
张古为男婴穿好衣服,要领他出门的时候,顺手把那个录音机装进了口袋里。
他拉起了那个男婴的手。他的心“怦怦怦”猛跳起来。他惧怕那只小小的、白白的、嫩嫩的手,他担心他突然惊叫着抓住自己。
男婴没有抓他。他乖顺地跟张古走了。
把男婴送到慕容家之后,张古把邻居们都叫到了慕容家。
李麻夫妻,卞太太,慕容太太,他们都不知道张古要干什么。那个男婴拿起一只皮球,在手中扔着玩,动作很笨拙。
张古突然指着那个男婴大声说:“这个孩子会说话!”
大家都愣了。
张古说:“昨天,我特意把他抱到我家去住。半夜的时候,我亲眼见他拿着我的录音机,溜到房后,录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怪话,还鬼哭狼嚎。他是个怪东西!以前出的怪事都是他搞的鬼!”
大家都看那个男婴。他专心致志地扔皮球玩,不小心摔了一跤,爬起来,继续扔。
李太太小声说:“他还不懂事呢。你怎么跟熊熊一样编谎话呢?”张古大声说:“你不相信我?”
慕容太太说:“肯定是你做梦了。”
张古从口袋里掏出录音机,说:“你们自己听吧!”
他打开他的录音机,让每个人戴耳机听。可是,每个人听见的都是一群人在酒桌上说醉话的录音。
张古不相信,自己听,整盘盒带都是同一个内容:在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上,大家在一起喝酒说醉话。其中他自己的声音最多,最清楚。
张古傻眼了。
男婴一心一意地玩着……
一直没说话的李麻说话了:“张古,最近你的身体可能有问题,你得到医院看一看。”然后,他又俯在张古耳边小声说:“你是不是特别崇拜电影里的侦探?千万别走火入魔啊。特别是不要再戴那个鸭舌帽了,更不要拄那个文明棍,镇里人都感到好笑,只有没人对你说罢了。”
张古竟然有了点动摇。他知道李麻说的话是什么含义。
难道昨夜自己在做梦?
三人成虎。超过十个人都说你是老虎,你差不多就会认为你脑门上没有王字那是镜子的问题了。超过一百个人都说你是狗屎,那你基本上就会闻到自己身上有臭气了。
那个男婴对大人说的话一点都听不懂,他还在玩他的皮球,嘴里发出呜咿呜咿的声音。
李麻夫妻回家了。
慕容太太进厨房做早饭了。
有人牵了牵张古的衣角,他转头看,是卞太太。她低低地对张古说:“我相信你。”然后,她垂下头,很怕事地走开了。
剩下了张古和那个男婴。
这时候,那个男婴停止了踢球,他转头看了看张古,那眼神简直就像换了另一个人。
已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