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出门了,我买的正是那架出事飞机的票。”
我瞠目结舌地望着他。
“不过,那天路上塞车,我误机了……”
难道传说中那个误机的人正是他?不可能这么巧吧!
他冷不丁又说:“这趟航班上,还有一个我过去的老同学呢。”
我大骇:“你怎么知道?”
他笑了笑:“我还知道这架飞机里所有乘客的姓名,包括他们的职业、年龄、爱好、生辰八字。”
我说不出话来。
好像为了证实给我看,他指了指前面的一个人说:“那个女人,穿红衣服的那个,她叫张丽虹,彩虹的虹,她是一个公司的财务总管。她是阴历一九六二年三月初四子时出生。不信你去核对一下。”
我没有动。
“还有这个机组的所有人,我都一清二楚。刚才那个空姐叫姜虹,也是彩虹的虹,她19岁,酉时生。她的男朋友在机场工作,是个技师。她男朋友不知道,她同时跟一个有钱人同居,那个有钱人给她买了一辆跑车……我说这些你肯定不信,我说你吧。你是阴历一九六七年八月初九寅时出生。你属羊,你的命不好。”
我惊愕了。
“其实,我在骗你——假如上次我真的误机了,那架飞机就不会爆炸。那天,我一登上飞机就知道,尽管这些乘客年龄不同,爱好不同,工作不同,但是,他们的死期都是一样的……实际上,我用一只打火机就毁掉了一架飞机,壮观吧!我活够了,又想死后给父母造点福,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登机前,买了20份航空保险。”
我猛地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去?”他**地问道。
“我……可以再去一趟厕所吗?”我的声音开始颤抖了。
他想了想,竟然很友好地点了点头:“哦,你去你去。”
我离开座位,直接跑向了机尾的工作间。
一个正在调制咖啡的空姐拦住了我:“先生,您需要什么?”
“我要见机长!”
“您有什么事吗?”
“我有重要的事,请立即帮我找机长!”
“……好的,您稍等一下。”
一分钟之后,机长来了,是一个年龄挺老的男子。
“机长!请你核查一下人数,这飞机上多了一个人!”我说。
“每次起飞之前,我们都要经过严格的核查,人数不会错的。”机长很有风度地笑着。
“这个家伙是后来冒出来的!请你相信我,再核查一下,这关系到几百条生命!”
机长想了想,笑着说:“好吧,您在这里等一下。”
然后,他就出去了。
大约十分钟之后,他风度翩翩地微笑着回来了,对我说:“人数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您多虑了,请回座位吧!”
“你算我了吗?”
机长收敛了他那职业的笑容,说:“我有那么笨吗?”
我半信半疑地回到了座位,发现那个陆客不见了!
我站起来,前前后后地找了半天,还是不见他的踪影。
我又找到那个机长,对他说:“那个多出来的人不见了!”
机长观察着我的眼睛说:“先生,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你别怀疑我,我是一个恐怖小说家!我怀疑他趴在飞机翅膀上,或者钻进了油料箱里!”
机长对身边的一个空姐说:“你把这位先生扶到座位上去,要照看他一下……”
我摇摇头,说:“小姐,不用你,我自己能回去!我也能照看好自己!”
陆客一直没出现。
北京快到了,飞机已经开始降低高度。
他在天上出现,又在天上消失。
我知道他不会就这样消失的——恐怖刚刚开始,他一定还留下了什么伏笔!
我在座位上下反复查看,没有他的影子。最后,我拿起了座位上的耳机,塞在耳朵上。
好像线断了一般,耳机里没有任何声音。
我换了几个频道,把音量扭到最大,还是没有声音。
我正要把耳机摘下,突然听到了陆客低低的声音:“周老师,我在地下等你啊……”
后来的一段时间,我认为:这个诡异的人不过是我读者中的一员,他在吓我玩儿。所有无法理解的情节,也许只是一张逼真的面具在作祟。
时间可以消磨一切,包括山崩地坼的情感,包括濒临崩溃的恐怖。几个月之后,我终于把这件莫名其妙的鬼事情忘得差不多了。
我依然在写我的恐怖小说,依然在天气好的日子里偶尔接受采访,依然在天气不好的日子里偶尔邀来陌生的异性吃喝玩乐……这一天,天很阴,我和一个人吃喝玩乐,很晚才回来。
我有点喝多了,坐地铁回家。
地铁车厢里的灯总是那样苍白,像梦。这是在深深的地下,这是一条长长的人的洞穴,这里永远没有阳光……车厢里的人不多,大家的脸在白白的灯光下都显得很憔悴,都昏昏地睡着。我听着风扇“嗡嗡嗡”的响声,一点点迷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