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玉君还在我面前坐着,微微闭着眼。
我陡然想起,我在给申玉君催眠,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给睡着了。
我想用冷水洗一把脸。转过身,我看见一把椅子翻倒在地,四条腿都被扳断了。我困惑了:房子里只有我和申玉君两个人,这是谁干的?
我放弃了去洗手间的念头,坐下来,决定把申玉君唤醒:“好了,五分钟之后,你准时醒来,醒来后身体轻松、头脑清晰、心情愉快。五……四……三……二……一……醒来吧……醒来吧……醒来吧……”
申玉君缓缓睁开了眼睛。
“真舒服。”她一边观察我的眼睛一边说。
我垂着头,努力回忆着什么。当时我不知道自己的体内被种植了神秘的指令。
“你怎么好像心事重重?”她问我。
“噢,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今天我们就到这儿吧。”
她站了起来,一边系好发带、裙带、鞋带,一边说:“那好吧,我先走了。”
“再见。”
“再见。”
她小心地绕过那把残疾椅子,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小心点啊。”
我陡然感到了某种巨大的危险,我迷茫地望着她,问:“我小心什么?”
“你自己想吧。”说完,她嫣然一笑就走了。以前,她从来没有笑得这么轻松过。
我跑到窗前,又看到了那个黑裙子女孩。白色的申玉君走到她跟前,两个人一起走了。
我坐下来,痛苦地想:我要干什么去?
噢,我要去见那个佘习宙。我必须得见他,接受他再一次的催眠。
我站起来,收拾一下,准备动身了。
突然,我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画面:黑暗中,有个人闪现出来,是佘习宙。他笑嘻嘻地看着我,一步步走过来。虽然他在笑,可我感觉那是更深层的敌意……我忽然感到自己很弱小,就像大雨中的一只小蚂蚁,暴风中的一茎草。我得拿个武器!
走进卫生间,我看到了两瓶硫酸。可是,此时我却感觉它们是清水。有人拿两瓶清水在骗我:你闻闻,哪瓶是硫酸?
都是我玩过的把戏,我不会上当。
我放弃了硫酸。
接着,我走出卫生间,来到书房,打开一个抽屉,看见了几包老鼠药。我莫名其妙地觉得它们其实是零食,吃了后只会增肥。
我又放弃了老鼠药。
我有一种飘零和无助感。我想哭。这是我成人之后第一次想哭。
我瘦小伶仃地走出书房,惊惶地四下张望,终于在厨房的大理石案板上,看到了一把水果刀,锋利的水果刀。
它才是我真正的武器!
这把水果刀的身上似乎具有某种魔咒,我感到只有它才有效。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站在它跟前,小心地四下张望了一圈——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盯梢——我这才放心地把它拿起来,藏在了口袋里。
我一步步走向佘习宙的心理诊所。
我已经一年没来过了。
还是那个鬼鬼祟祟的胡同,还是那个二层的小楼。
诊所里除了那三个工作人员,好像没什么患者。那三个工作人员依然穿白大褂,戴白口罩,动作缓慢地走来走去。
我敲开佘习宙的门时,他正坐在窄小的办公桌后看报纸。今天,他的脸色有点灰暗,好像要遇到什么灾祸的前兆。但是他朝我笑了。
我走到他跟前,坐下,坐得离他很近。
我的右手插在口袋里,抓紧那把水果刀。
“大记者,听说你最近改了行,也开始做催眠治疗了?”他笑着问。
“没有。我还在报社工作,只是业余时间偶尔做做。”
“现在,咱们算是半个同行了。”
“你是老师,我是学生。”我谦虚地说。
“你客气了。”他也谦虚地说。
突然,我问他:“哎,你叫什么名字?”
问完这句话,我打了个冷战。
“你连我的名字都忘了?”他笑着问。
我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滑稽,就尴尬地笑了笑。
“今天的天气真好。”我说。
他看看窗外,点了点头:“不过,天气预报说,晚上有暴雨。”
“我真忘了你叫什么了。”我说。
这时候他笑得有点勉强了,说:“我姓佘啊。”
听到“佘”字,我感到口袋里的水果刀似乎跳了一下。
“哦,对了,你姓佘……”
“想起来了吗?”
“我还是没想起你的名字。”
“后面的字是习。”
听到“习”字,那把水果刀又跳了一下。命令藏在暗语中,要我大开杀戒,为民除害。这命令已经下达了三分之二……“你的口袋里装的是什么?”佘习宙警觉起来。
我把手从里面的口袋里抽出来,说:“没什么。”
他在我的西服上瞄来瞄去,似乎更怀疑了。
我盯着他,问:“你的名字好像是三个字吧?最后一个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