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那块砖砸向张来,他都不会如此恐怖——无非是死于非命而已,若抢救得及时,也许仅仅落下个脑震荡。最令他恐怖的是,痴呆怎么会知道那条老鼠跳出来?
他经常在单位上网,经常天黑之后从这条甬道经过,没有看见过一次老鼠。
而且,他砸老鼠的速度是那样迅猛,比闪电还快,比猫还快,又稳又准又狠。
张来还自以为警惕性很高,及时转过了头。假如,他要用那块砖砸张来的话,就像一个人用砖头砸死一个慢腾腾的甲虫,他根本逃不出他的魔掌。
那条老鼠似乎都没有抽搐,当即毙命。它一下大了许多,因为它被砸成了肉饼。它躺在一滩血的中间。在月光下,那血黑糊糊的。
张来之所以看得这么完整,是因为那个砖头碎了,碎成了无数块。
“你死了。”痴呆“嘿嘿嘿”地笑起来。
张来死了。
如果死在这个痴呆的手里,那后果和死了一条老鼠差不多。他智障,他痴呆,他不用负任何刑事责任……
张来跳过那条死老鼠,飞快地朝外走。他经过收发室的时候,里面的灯白白地亮着,不见老赵头……
刚才,他在朗诵什么?
贰拾肆:惊人的消息
天转眼就冷下来。
第一场雪下来了,很大,飘飘洒洒下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整个小城都被雪覆盖了。房舍,街道,树木,电线……都是一片银白。
对于家乡的雪,张来一直都没有找到一种更恰当的形容,直到有一天,一个孩子对他说:雪是蓝的。
这个孩子正是赵团长的外孙子,两个脸蛋红扑扑,像雪地里的萝卜。他十三岁。接着,他对张来说:“隽阿姨跟雷叔叔要结婚了!”
张来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么快。
他立即给隽小家打电话,她已经几天没上班了。
通了。
“隽小,你要结婚了?”他看着窗外,问她。早晨的阳光照在雪地上,很亮。
一个大脑袋孩子坐在雪地上,看着他傻笑。
赵团长的外孙子走过去,踹了那个大脑袋孩子一脚,大脑袋孩子就碎成了一堆雪。
“谁说的?胡说八道!”
“看来是虚假新闻。”
停了停,隽小突然说:“我结婚你高兴吗?”
张来听出了这句话意味深长,他马上慌乱起来:“你高兴……我就高兴。”
“真的?”隽小举着手机,从那个已经破碎的雪人旁走过。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皮衣皮裤,很鲜艳。所有的雪都在为她做陪衬,整个冬天都在为她做陪衬。
“当然是真的。”张来说。
赵团长的外孙子和隽小打招呼:“隽阿姨好!”
“你好!”隽小朝他摆摆手。
接着,她对张来说:“我不高兴呢?”
张来想了想,反问道:“你怎么会不高兴呢?”
她钻进了楼门,张来看不见她了。
“几句话说不清楚,哪天咱们再聊吧。”
“好吧。”
很快,隽小就进了门。
张三一下就抱住了她:“宝贝,你这身衣服真漂亮呵!”
隽小一边推张三一边说:“去去去,让陶炎看见了,他会杀了我。”
张来这才知道陶炎跟张三谈上了。
张三说:“隽小,你到底哪天结婚呵?”
“周六。”
“酒席订在那个饭店了?”
“我们旅游结婚……”
“不想请我们喝酒呵?”
“等我们回来,一定请你们。”
“去哪儿旅游呵?”
“哈尔滨。我喜欢冰灯。”
张来呆呆地看隽小。
美丽的女人秘密多。她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转过头,对张来说:“这是编剧新写的本子,昨天导演让咱俩看一看。”
张来接过那个本子,低头看,其实是在掩饰不自然。
不一会儿,隽小走了出去。他放下本子,追出去。在楼道里,他问她:“隽小,你到底结不结婚?”
“还早哪。”
“你刚才不是说……”
“我说什么了?”
“你说周六啊。”
“我说哪个周六了吗?”
他不解地看她。
“一百年后的第一个月的第一个周六是什么日子?你找万年历,查一查。”
贰拾伍:距离
屠中山得了精神病,在全县引起了很大轰动,但是,隽小很少和张来再提起他。
这一天,张来吃完晚饭,来到了她新租的房子。
这个房子再不见富豪花园的华丽了:
一个大床垫,摆在地中央,铺着一个很大的紫色床罩。有一套很高级的音响设备,几个立体音箱,悬挂在房间各个角落。一个很矮很矮的沙发,想坐上去,要付出体力,但是坐在那上面很舒服。
房子里很乱,到处都是衣服、化妆品、时尚杂志、布娃娃、健身的小哑铃之类。
隽小慵懒地坐在大床垫上,摆弄一个布缝的灰老鼠。
她穿的还是那身粉色的睡衣,露出温柔的脖子、胳膊。
张来坐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