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这个手机想像成一个人,那它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中等个子,很敦实,脸很黑,眼睛闪着木木的光……
天有点阴。
张来顺着那条人行道,慢悠悠地朝前走。
八马朝前走
五子点状元
那两句古怪的话又在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为了驱赶它,他开始默念一段唱词:到金山我烧的什么香来还的什么愿,为寻我战法海水漫金山,娘子你受尽了牵连……
突然,他听见身后有跑动声。
回过头,他看见一个小女孩跑过来。她大约十三四岁,穿着一件花裙子,头上戴着一个草环。她从张来身边跑过去了。
接着,他看见前面有一个人。他远远地站在那光洁的人行道上,一动都不动,定定地朝张来望着。
那是一个男人。他中等个子,很敦实,脸很黑,眼睛闪着木木的光……
张来一下就傻在了那里。
那个小女孩朝那个男人跑过去。
张来忽然想到,他是小女孩的爸爸,他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那个小女孩……
可是,那个小女孩跑到他跟前,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径直朝前跑去,那个男人依然定定地看张来。
张来诧异了!
他避开那个男人的眼睛,慢慢朝前走,一直走过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脖颈僵直,望着原来的方向,一动不动。
张来走过他之后,停下来。
“先生,我问你一件事。”
“说吧。”那个男人口气阴冷地说。他没有转过头来,张来只在后面看到了他的两个耳朵,他的耳朵很长,像佛。
“你……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我在问你。”
那个男人考虑了一下,突然说:“我说了你可别害怕。”
这句话让张来哆嗦了一下:“……你说。”
“我的魂儿丢了啊。”
张来撒腿就跑!
这个人的姿势、语调、状态……就是丢了魂啊。
张来跑出很远之后,惊恐地回过头,那个男人还背朝着他,木木地站在那里。
他一直没有看清楚他的五官。
张来只睡了十几分钟,就惊惶地醒了过来。上面这个梦简直是见缝插针。
他扭头看了看,那个手机在茶几上静静地躺着。
他按了一下报时器,一个女中音告诉他:还差15分钟到零点。其实,那不是一个女人,而是模拟女人的机器声音。
他想,估计手机不会再响了……
好像就是为了否定他的判断,它突然响起来。深更半夜,电话的主人竟然又拨响了这个电话!
他坐起来,怔怔地朝它看。
在这死寂的黑夜里,听着这刺耳的电话铃声,张来突然有点害怕了。他胆战心惊地下了床,慢慢朝那个手机走去。
它一边怪怪地响着,一边用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盯着张来。
也许是张来拖延的时间太长了,他拿起来,还没等说话,它又不响了。
张来拿着它怔忡了半天,越来越感到这个手机有些诡怪!
他打开了灯,在灯光下细细端详它。
它很厚,背负着一块沉重的电池。它的界面上显示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英文字母——MICROT·R·C。翻开盖,才能使用。
他把它关了机。
可是,他回到床前,又返回来,把它塞进了木柜里的一条毛毯内,又把木柜关严,这才回到**。
不知道为什么,他比刚才更恐惧了——人可能都这样,越躲避什么越觉得什么可怕。
过了好长时间,张来迷迷糊糊要睡着了,突然又听到了那个电话响起来!
他猛地扬起头,使听觉更灵通,他首先要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
假如,真是那个老手机在响,那不是活见鬼了吗?那不就坦露了另一半灵异时空的秘密了吗?那不就肯定了人类永远半信半疑的东西了吗?那不就天翻地覆了吗?
最后,他断定自己不是幻听。他相信自己的清醒。
确实是那个老手机在响,不过,这回显得更幽深,更遥远,更鬼祟,更飘忽……
听着听着,他的身体越来越轻,渐渐变成了鸿毛,没有一点重量……
终于,他下了地,慢慢走向那个木柜。
他的神经紧紧地绷着,就像一条皮筋,已经被拽到了极限,随时都可能“砰”一声断了。
他慢慢打开木柜,那响声一下就真切了许多。
他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了那个手机,然后颤颤地按了一下通话键,把它举到耳朵旁。
“喂?”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不像一根鸿毛,尽可能像一个好人的声音,但是他失败了。他的声音比预想的还要虚弱,像鸿毛上的一丝一毫,在沉沉的黑夜里飘飞。
里面没有声音。
“你是谁?”
“……”
“请讲话。”
“……”
“这电话是你的?”
“……”
“你认识这个电话的主人?”
“……”
“你认识我吗?”
“……”
里面一直没有声音。但是,张来明显听到了对方细微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