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噩梦不止(1 / 1)

渐入绝境 寄灵 2162 字 1个月前

古者穿地取水,以瓶引汲,谓之为井。

院中的这口井,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头了,井栏上的石头依稀有些古老的文字,却已无法辨认……

“妈,妈!”

下着大雨,李佳妮跑来母亲的新居,一栋漂亮的别墅前,又喊又叫的。

“妈,你开门,我真的是有事儿!”

任她怎么叫,母亲就是不给她开门。李佳妮似乎已经习惯了,依旧耐着*子的敲门。

“又什么事儿非得半夜三更的来?先说好啊,要钱我是一个也没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吊带的长睡裙出现在还挂着锁链的门缝里。

“妈,我爸的**病又犯了,我把亲戚朋友都借遍了,住院费还差三百块钱,您看能不能……”

“我可没有!”还没等她说完,那女人就打断了她的话。“想当初我和**没离婚的时候,他一个月才挣一千多块,光是一个开颅手术花了我多少钱?还不都是我娘家人给垫上的,你说说,你们老杨家是出钱了还是出力了?后来又买房子,你又要上学,我们家有多少钱往你们身上贴的,我告诉你,我已经和**离婚了,你看看,”女人指指身后的房子,“我也结婚了,更管不到你们的事,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说着,门“砰”的一声又关上了,李佳妮也不想再去敲,她知道,再敲也是没有用了。

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说难听点儿,就是窝囊。因为家里困难,和那女人结婚后就一直住在李佳妮的姥姥家,每天洗衣做饭带孩子,还要伺候两个老人,哪里还有什么男人的气概。自从那年一场大病之后,身体更差了,走路也有些不方便,那女人就更嫌了他们父女两个。可是李佳妮的父亲挣的钱并不少,每年除了那些死工资,总要想方设法的做些兼职,贴补家用,虽然不多,但在这小县城里也算的上“小康”。李佳妮的爷爷奶奶都去世后,留了一处老房子给他们,那时又赶上单位分房子,他父亲连忙把老房子卖掉,凑齐钱买了一套,将她姥姥姥爷一起接来住,可是,离婚时,那女人只给了父女俩三万块,就将他们赶了出来。

李佳妮无奈的叹口气,冒着大雨往回走。她恨父亲为什么那时候不要那套房子,他老是说当初是想让女人看在房子的面子上收留李佳妮,可那种女人哪儿会那么做?李佳妮也曾和父亲闹过,也埋怨过父亲懦弱,可这还有什么用呢?她只有打起精神来陪父亲把这日子过好。

家里黑着灯,李佳妮摸索着开了门,想打开门灯,可雨水渗进了开关里,把她电了一下子。

“哎呦!”李佳妮大叫一声,幸好没事。

“你回来了!”父亲咳嗽了几声,听这声音,哮喘又重了。

“回来了!”

“洗洗睡吧。”

父亲没有问她借没借来钱,在这个家里,他们都绝口不提那个女人,免得都伤心。

李佳妮的眼泪悄悄的流了下来,她咬紧嘴唇,不敢哭出声来,怕父亲担心。明天,明天还要上班呢。想到工作,她更是头疼。当初借了那么多钱,父亲求爷爷告奶奶的把自己塞进了这么个单位,本以为这是个事业单位,工资少些没问题,至少是个铁饭碗。第一年还是不错的,每个月七百块,到了年底有二百的奖金。发第一个月的工资的时候,李佳妮高兴的不知道怎么着才好了,买了酒,营养品,还有一身衣服,跑到了那女人那里,想着缓和一下关系,可那边的人东西是收下了,没说几句话就把她又撵了出来。没几天,外面就疯传李佳妮怎么怎么不孝顺,第一个月的工资都没给自己的姥姥姥爷买东西。她回家趴在**大哭了一场,两天两夜没吃没喝,可第三天是星期一了,她依旧得收起委屈,上班去。

她不愿意再多叹一口气了,拿着木桶从井里打了一桶的水,准备洗洗脸。

这口井有些个年头了。当初被赶出来的时候,他们手里的钱只能买的起这座房子的。房子不算太坏,三间,院子不大,有两间小仓库,夏天的时候其中一间就充当厨房。房子里没有下水道,就自己在院子里挖了个大坑,上面封好,做下水道;没有自来水,只有院子当中的一口井。李佳妮初来时并不习惯,慢慢的,她开始喜欢上了这口井。因为每次站在它旁边的时候,总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她喜欢对着井说自己的心里话,有开心的,有不开心的,有时候是同事今天买了一件红毛衣,鲜红鲜红的,要二百多块,更多的时候是她又被领导骂了。那井就在那儿那么听着,时不时的有一两片柿子树的叶子掉进去,初夏的时候,还会有没成熟的小柿子会刚好掉了进去,噗通一声,吓李佳妮一跳,自己“咯咯”的在那儿笑个不停。

她给这井起了个名字,叫它“寄灵”,这个“灵”有机灵的意思,也有通灵的含义,希望它能给自己带来好的运气,或者是好的姻缘。

“姻缘?”李佳妮想到这儿苦笑了一下,自己早已经不相信姻缘这类的东西,父母早给自己做了好榜样,爱了能怎么样,到头来还是要结婚;结婚了又能怎么样,还是要离婚。她真想不明白这些人绕来绕去,换来换去的折腾什么呢,不爱了好不好?不结婚好不好?

又跑题了,她赶紧把溜得过远的想法拉了回来,把手里的木桶慢慢放了下去。

“噗通!”这是桶碰到水面的声音,只需要再往下放一放就能打满一桶水了。

等李佳妮费劲的把水拎上来的时候,雨下的更大了,她把桶放在台阶上,也没那个力气洗什么脸了,胡乱的把湿衣服扔在地上,裹着被子就睡着了,跑了一天,她太累了。

前半夜睡的还好,后半夜听见父亲咳嗽的声音,不由得担忧起来。李佳妮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宿,天刚蒙蒙亮,就穿好衣服,先去看了看父亲,还在睡着,这才放心的掩了门,到厨房找了个凉馒头,就着凉水咽了下去,她得上班了。

这是个兼职,是以前的老同学介绍的,每天帮人去炸油条,到八点钟再去上班,耽误不了事儿,每天十块钱,赶上天气不好不出摊子的时候就没钱拿,老板是夫妻俩,对李佳妮不错,有时候卖不了的油条就免费给她点儿,父女俩的晚饭就又省了。前几天老板娘和李佳妮说觉得人手不够了,问她有没有小姐妹可以来帮忙的,待遇嘛和她的一样。李佳妮问了同在一个单位的钱小琪,她说愿意来,今天是第一天,李佳妮怕她不认识路,得去接她。

“琪琪!”李佳妮隔着马路大声的叫她。

“姐,你早来了?”钱小琪今天特地穿了身不常穿的衣服,一件白色的棉T恤,一条蓝色的牛仔裤,鞋还是那双黄色的高跟鞋。

“怎么还穿这身了?”李佳妮看着她说,“你去什么好地方呢,一会弄上油你不许哭。”

钱小琪不在乎的冲她一笑,两人一起来到了李佳妮打工的小摊子上。

“刘姐!人给你带来了,就是她。”李佳妮放好自行车,从布包里取出一个又大又脏的围裙围在身上,准备干活了。

“不错,不错。”刘姐围着钱小琪转了几圈,很是满意,“叫什么啊?”

“钱小琪。”

“琪琪啊,你就负责给客人们端端油条豆腐脑儿什么的,见客人来了要上去问问人家吃点儿什么,知道吗?要面带微笑。”说着,刘姐还给她做了个示范。可就她那张又干又皱的脸,笑比哭还难看。

钱小琪忍住笑,拼命的点头。

“好好好。”刘姐让她赶快去干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你等等,那个……工钱晓洁和你说了吧?”

“说过了,每天十块。”

“对!就是这个!”刘姐这才放心的去忙活了。

钱小琪冲李佳妮挤挤眼睛,李佳妮也笑了。

谁还不知道刘姐安的什么心眼儿?她男人是出了名的好色,有点儿姿色的就不放手,这小摊子上的服务员换了好几个了,不是受不了她男人的*扰,就是主动和他勾搭,直到换了李佳妮,那男人才安分了起来。

李佳妮也不是长的多么难看,就是胖了点儿。从出生起,她就没瘦过。医院妇产科的老护士说,李佳妮是这县城里第一个八斤重的女孩儿。打那儿之后,她无论吃什么都能长肉,一米六二的个子倒有一百六十斤的体重了,还好眼睛挺大,皮肤也白,没让人觉得她像其他身材臃肿的人那样有一种彪悍之气,反而因为她说话声音细细的,又爱生病,总是让人有一种想怜惜的感觉。可世俗的男人哪里懂得这个,只会看外表的美。钱小琪一来,男人就盯上她了。

“哪桌的三根油条?”男人扯着嗓子的喊,钱小琪连忙端了托盘过去。

“给我吧。”

“嘿嘿,嘿嘿……”男人下死眼的看了钱小琪几眼,把油条放到托盘里的时候,顺手摸了钱小琪的手一下。

“你干嘛!”钱小琪猛的一缩手,生气的瞪了他一眼,给客人送去了。

刘姐和李佳妮都忙活着,谁也没看见。上班去的路上,钱小琪和李佳妮说了这事儿。

“姐,那男的摸我的手。”

“啊!”李佳妮连忙说,“他可不是个好东西,因为他这流氓样子,都换了好几个人了,你可注意点儿,要是让刘姐看见了,非炒了你不可。”

钱小琪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小声儿的问:“姐,他欺负过你没?”

李佳妮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脸上一红,也没办法反驳,摇了摇头。

她得意的笑了起来,仿佛是胜利了一次。

到了单位,八点多一点,两个人躲进了办公室,照例没有一个人,桌子上的报纸是上个礼拜的,暖壶里的水早已经凉透了。

“我去打水。”钱小琪拎了暖壶出去了。外面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儿,每天拿蜂窝煤炉子烧点热水,这个点儿老头儿正在那炉子上煮面条儿呢。

“大爷,有热水吗?”

“有,那壶里呢,自己倒吧。”

钱小琪刚灌好水,就被通知要开会了。

“今天我们开个小会。”局长推了推眼镜,也不往下说,先打开玻璃罐子,滋溜滋溜的喝了两口茶。

“会计们呢?把他们俩也叫来,一共十来个人,开个会还不全。”局长脸上有了不快之色,坐门口的人连忙出去一个,把他们叫了来。

“到齐啦,我先说两句儿。”局长清了清嗓子,“我们单位本来就小,每个月上边就给那么一点儿钱,实在是养不起这么多的人。所以我们几个领导在一块儿碰了一下,决定只留一部分人上班儿,另外的人先回家,每月发二百块钱的基本工资。你们呢,也就能再找个工作,说实在的,在这儿耗下去也就这么着了,是不是?”

“我再说几句……”

一个正局两个副局依次说过,李佳妮也没心思听他们那些鬼话,无非就是考核啊,待岗啊。她拿手捏了捏旁边坐着的钱小琪,两人都是一脸的苦相。

老天爷,一年只发八个月的基本工资,每个月五百,剩下四个月放假,每个月二百多,再加上扣一些保险的钱,加起来一年才不到五千,再扣,连方便面也吃不起了。

“怎么办啊?”钱小琪几乎要哭了出来,她还想着换个好点儿的手机呢,这下又泡汤了。

“没事儿,咱们再想办法。”李佳妮这话是在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

“还能想什么办法啊?”钱小琪也知道其实没希望了,俩人推起自行车,这就下班了。

“爸!”还没进门,李佳妮就喊。

“爸!”

连叫了两声,都没有回音儿,李佳妮的心一下子凉了。

“爸!”她赶紧跑到屋里,父亲正在少发上卷着纸烟,一头的汗。

“怎么又抽烟?”她上去就要抢烟,父亲躲了过去。

“人家催贷款呢!”

李佳妮的头“嗡”的一声,眼前直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