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从卫家到北方赫连家,路上还要走个四五天,而迷花的过门仪式是必须在赫连家举行的,所以为了不耽搁十二月十八的入门,十二月十二这天迷花就要拜别父母离开卫家一路往北而去。
本来到了十二月的时候,南方的天气一直都算晴方好的,可就是到了十二月十二这天凌晨,居然开始天降大雪。 一片一片比佳期巴掌还大的雪花翻飞着落下,不多时就将原本布置的喜气洋洋的卫府装点的银装素裹。
空岚国女儿出嫁的规矩是必须在天亮以前就要出发,在天亮以后才离开家门的话会被认为不吉利。 所以在丑时,整个卫府已经灯火通明,在前院的松柏堂,卫家所有男性大家长们都心焦如焚的看着窗外依旧没有丝毫停歇迹象的大雪,众人都在担心这大雪会耽误迷花出嫁的吉时。
不过前一日就被请来府中主持驱邪降福仪式的明德大师却笑称这是喜兆,因为这雪下的虽大,可并没有起什么风,所以这雪下下来时看起来是宁静肃穆而不是风雪哭号的。 众人闻言纷纷不畏冷的探头往窗外看去,见那雪片果然如大师所言飘得轻柔无声,他们才齐齐松了口气喜笑颜开,交口称赞这迷花与赫连家二公子的婚事果然是得到了上天的保佑云云。
而在内院,佳期早已领着一众女眷候在了迷花所住的芝芳园,请来地巫女一转一转的围着迷花喃喃有词说着吉祥话。 喜娘则挽了五色棉纱给迷花开脸,而佳期则满场飞的到处检查着是不是还有遗漏的地方。
已经出嫁的烟花、在外地“养病”的陌花和之前被老夫人一怒之下打发出府的花楹这次都因为这大喜事回到了本家,只不过三人看起来都各有心事、一脸心不在焉地模样,好像她们对于迷花要出嫁的事根本不上心似地。 (众花:本来也不上心,乃以为我们真地这么有姐妹情?)
迷花一脸迷幻的表情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微笑,瘦了一大圈的老夫人则静静的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开脸上头。 在经历了这么多的冲击和不幸以后,难得来一件大喜事。 这让几乎得上抑郁症地老夫人也终于开心了一点点。
“少奶奶,前边遣来了小厮询问,稍后赫连家来接亲的人到了的话,是不是要把迷花小姐的嫁妆放在前边的正气厅给他们看嫁资?”端端上气不接下气的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着进了几乎塞满人的迷花闺房,在里里外外的人群里找了好几圈才看到佳期。
佳期正在指挥几个小丫头装喜果,什么花生莲子红枣桂圆地,还有好些从中秋时节就存起来的又圆又大的石榴。 统统放进用七彩丝线绣着精致图案的锦袋里,就等着等下出门的时候当喜糖发给来宾。 她听到端端的问题叹了口气,这都忙成啥样子了,怎么还来问这种没营养地问题:“这事儿我都提醒多少回了,是正气厅!还有啊,怎么能是赫连家接亲的人到了以后才搬呢?迷花小姐的嫁妆那么多,不现在搬过去,呆会儿天亮前能看完出门吗?快去叫人来啊!”
端端吐了吐舌头应了声“是”转身就要跑。 佳期又想起了什么赶紧叫住她:“等等,呆会儿搬嫁妆的时候多安排几个知根知底的丫环在旁边看着,还有就是嫁妆搬到正气厅以后一定要派人把守着,这些东西若是少一样都是了不得的大事!用点心思去办。 啊,叫完他们搬嫁妆以后,你赶紧去看看七叶、小陵子她们把开面汤果(某绵注解:新娘在开脸以后。 女方要请客人吃的一种喜庆面食)煮好了没有?若是煮好了就赶紧送到前边去请诸位吃些。 ”
“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端端笑嘻嘻的答了一句,接过打帘丫环递过来的雪衣匆匆穿上就跑了出去。
佳期扭头想再点点看装喜果的喜袋够不够,背后又传来一个女子地招呼:“佳期……”
“干什……”佳期忙地晕头转向,还以为是端端又忘了什么回头来问她,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这称呼都不一样了,还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就转过了头去,却发现原来叫她地是许久没见的三小姐陌花,“呃,陌花小姐。 ”
佳期尴尬的抓了抓头发。 她其实在心底还因为亦函的事情没有原谅陌花。 可偏偏她们又共享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种无法言喻的别扭和尴尬让她蓦地看到陌花时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
陌花却不以为意的笑笑。 走上前拿起一个装好的喜袋看了看,然后低声向佳期道谢:“以前的事情多谢你了。 ”
佳期闻言微微一愣,这时才找到机会仔细的打量了陌花一番。 只见陌花比之以前更多了成熟,那些张扬到刺目的光芒统统收敛了起来,现在的她,看起来更是别有一种成长蜕变后的内敛之美。 只是她的眉眼间总是带着几分轻愁,看着柔和的笑容也有一点苦涩的意味。
虽然心里还是有着疙瘩,但佳期就是见不得女人一脸欲语还休的样子,所以她赶紧遣了面前还在做活的三个小丫环去忙别的,她则拉过陌花走到更里侧去轻声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孩子……孩子还好吗?”其实佳期是想问孩子还在吗?但话到了嘴边,转念一想若孩子不在了,陌花也早就回来了,所以她才马上改了口。
提到孩子,陌花又lou出了淡淡的笑意,她轻轻点了点头:“嗯,挺好的,是个很健康的男孩……”可她话没有说完,脸上的神色就一黯。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佳期从她的表情猜到了一些端倪,她小心翼翼的揣测着发问:“是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毕竟是近亲那啥生下来的孩子,按照现代遗传学的角度来说,孩子有缺陷的几率那是一个非常的高。
陌花听佳期这么一问,泪水立即弥漫了双眼,她侧过脸去用巾子沾了沾眼角才转回来强笑道:“是啊,孩子刚出生地时候就已经不太对劲了。 不知道吃奶,眼神也常常涣散着不看人。 怎么逗他叫他都没反应,现在随着年岁渐长,都快两岁的孩子了,却还连站都站不稳,话也是怎么教都不晓得说。 我偷偷带着他去看了大夫,大夫说,他恐怕是个痴儿。 ”
陌花说出那两个字。 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佳期无奈地看着她喷泪,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好,呆立了片刻才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手呐呐道:“没关系了,即使是个痴儿,但是你要是用心教育他,那么他以后还是会成为一个孝子的。 再说一般痴儿的心地都特别纯真善良,这样总比若干年后出个忤逆子好的多吧?”
虽然这安慰听着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但陌花还是擦干了泪水对佳期感激的一笑:“说的是呢,麒儿虽然现在不会说话也站不稳,但是有什么吃地东西定先要送到我嘴边让我尝过才肯吃,唉,其实上天这样还肯把这个孩子留给我,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只是有时候看到麒儿的样子,想到日后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那么还有谁能照顾他呢?”
佳期听到这里讶异的挑了挑眉,敢情这陌花小姐是早早的就来跟她托孤来了?她不动声色的抽回手也笑着打太极:“瞧您说的这是啥话呀?您才二十出头的人,说这话不觉得太早了吗?您放心好了,麒儿是您地福星,那什么,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往后啊,你们母子一定会平安顺利的。 ”
佳期说着正想找借口溜。 这回端端可真是来的太是时候了:“少奶奶。 前边遣了人来问二小姐准备好没有,要去祠堂祭祖了!”
佳期忙扭头应了一声。 才回过头来笑眯眯的对陌花说:“对不住了三小姐,今儿个实在不是个聊天的好日子,我这边忙的不可开交,您看咱们找个日子再聊聊可以吗?”
先前已经吐lou了心底最大不快地陌花明显镇静多了,她吐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佳期向她微微欠了下身说了声“失礼了”,就快步走到了端端身边开始飞快的交代她呆会儿要接着办的事情。
这边厢已经开了脸也上好头的迷花在两个贴身丫环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那满头压死人不偿命的珠翠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宝光,佳期看到不由得在心里咂舌:[老天,这还没戴凤冠呢,怎的就戴了这么些负担了?这要是再加上那个差不多有十斤重的凤冠,迷花小姐地脖子还不得压断?]
不过不劳她多费神,别看这些个千金小姐们平日里都是娇滴滴地,多走两步路都娇喘吁吁连声叫累的,但负重能力绝对不亚于能扛着25公斤装备跑N公里越野地士兵,迷花小姐不但在戴上那个看着就沉重的凤冠以后没有被压断脖子,她还在大镜子面前左顾右盼转着圈儿的欣赏自己迷人的身姿,根本没有一点头重脚轻要摔倒的迹象。
外边又有小丫头前来通报说前边催着要到祭祖的吉时了,让赶紧到祠堂去,佳期见迷花还超级自恋的霸着镜子不肯放,只好上前去小声提醒道:“迷花小姐,老爷和长辈们已经都在祠堂了,您也赶紧换衣服过去吧!”
迷花回头看了佳期一眼自得的问了一句:“佳期妹妹,你看我美吗?”
佳期想K人的心都有了,可脸上还得挂着笑:“当然美了,今儿个是您大喜的日子,最美的就是您了。 ”
迷花的虚荣心再次得到了满足,她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大镜子坐回梳妆台前,佳期赶紧招呼人给她取下凤冠,又给她先穿上一身轻便的衣服,然后才与众人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她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