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二月一怒之下离家,一直游荡到六月初快到盛夏,半年间佳期和卫央游历了汐止、玛勒戈壁的雅丹族以及大半个初云。
可以说初云真的是个很适合旅游的城市,每一处都有它专门的特色,初云人的精明在发展旅游资源这一项也可见一斑,即使一块荒地上随便堆几块石头,当地人也能说出一连串的典故来让人信服。 在初云呆的这三个多月,卫央真的学到了许多。
本来还想一鼓作气将整个初云全部游历个遍,可是到了六月初的时候,从空岚传来了消息,说卫家二小姐即将与北方赫连家的小公子联姻。 虽然两边都是庶出的孩子,但是无论如何这是空岚最有财力的两个家族即将走到一起的大事件,所以这事儿传到了商业嗅觉敏锐的初云来,那几个著名的大家族莫不持着关注的态度,就连初云的一般商人们对于此事也当作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走到哪儿都能听到有人在说这件联姻。
佳期听说了这件事以后马上就缠着卫央要求回去,作为卫家的长子嫡孙,这么大件事如果都不在场的话,估计老爷和老夫人就不光是震怒这么简单了。
卫央这次没有反驳佳期的提议,两人略一合计,当即决定将马车里这段时日买下的纪念品托给镖局帮忙运回空岚卫家(感觉古代镖局跟现代的快递公司似的?虽然速度远远比不上……),而他们两人则将拉车地马卸下来当作坐骑一路往家赶去。
回去的时候就不像出来的时候那般惬意闲适了。 在路上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又是骑马又是坐船。 不擅骑术的佳期和卫央两人的大腿内侧都因为颠簸而被磨的血肉模糊,这让两人每每下地行走地时候都变成了O型腿,姿势不雅不说还疼得苦不堪言。 而佳期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果然又在这段吃了上顿顾不了下顿地赶路中全部消磨没了。
七月初七乞巧节,六年前的这一天一顶小轿将刚借尸还魂的佳期抬进了卫府,从此一如豪门深似海,在卫家经历过这么多是是非非。 佳期也已经不再是刚来到这个陌生时空怯懦胆小、只求一夕温饱的单纯小丫头了。
佳期站在那依旧宽广厚重的大红门前仔细看着,她以前从来没有机会好好看上一眼。 屈指可数的几次出入经历都不允许她这样细细的打量——就是这一道门,隔开了完全不同地两个世界,只要踏进这道门,她就不再是自由自在的卫佳,而是卫家挂名的大少奶奶佳期。
佳期垂下眼,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卫央却拉着马走上来。 空着的那只手紧紧的与她交握在了一起。
“少,少官!?”正当卫央拉着佳期想要上前去敲门的时候,他们背后忽然传来了卫良大总管的声音。
两人循声回头,站在不远处正一脸惊愕状看着他们地不是卫良还能是谁?
“良叔!”此前卫央在府里的时候关于经商的课程基本都是卫良在传授,所以卫良对于他来说更多了一层老师的关系,加之卫铭对卫良格外器重,私底下也就允了卫央称呼卫良为良叔以示尊敬。
“少官!您可回来了!这半年您都上哪儿去了啊?怎么一点消息也不往家送……这,这位是……少奶奶?”卫良疾步走上前来拉着卫央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圈。 一迭声说了一堆话才发现站在卫央身后的佳期。
当年正是卫良前去苇泉村相地佳期,后来迎亲也是卫良一路陪护,虽然在入府以后就没怎么再跟卫良打过交道了,可是在佳期的心里也是把卫良当成了一个特殊的长辈。
“良叔。 ”佳期被卫央拉着上前一步,略带点羞涩不安的朝卫良点了点头。
卫良更加惊诧的上下打量了佳期一遍才破天荒的lou了笑容说道:“果然是少奶奶呢,您跟六年前看起来倒是没怎么变。 个头儿长高了些,您穿着男装还挺合身的。 ”
佳期不好意思的笑笑没再接话,卫良跟卫央又寒暄了一阵才想起来三人还站在大门前,这才赶紧前去叫门将他们二人迎了进去。
老夫人本来还在午睡,一听到卫央回来了就连头发都顾不得梳好就让绛珠扶着她到前边去。
还没有走进前边的会客间就听到了卫央的说话声,老夫人难掩心中激动,一把推开绛珠搀扶地手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去,只是还没看到人呢,眼泪已经先模糊了视线,老夫人一手抚胸一手颤巍巍的往那团白影处伸出手去哭道:“心肝宝贝。 你可算回来了!你是想急死祖母你才高兴是不是?”
她边哭边说边一把抓住那团白影地手臂。 一摸到那细瘦的手臂老夫人顿时又是悲从中来:“你看看你这都遭的什么罪啊?出去一趟怎么变的这么瘦?佳期那丫头怎么都没有照顾好你?”提到佳期她立即气不打一处来,拿起巾子擦了一把眼泪就开始在会客间里张望了起来。 “佳期呢?那个丫头跑哪儿去了?该不是没脸回来见我了吧?哼,那个丫头,身为我们卫家的少奶奶还跑出去抛头lou面,这次我们卫家真是什么脸面都被她丢尽了!这次我定要好好制制她。 ”
看了一圈没有看到记忆中那个瘦小的身影,倒是她身后响起了悉悉索索的笑声:“祖母,佳期可不就被您抓着不放了吗?我在这儿呢。 ”
老夫人依言看去,站在她左后方那个满脸笑意的瘦高少年不是卫央还能是谁?她瞠目结舌的又顺着自己抓着的胳膊看上去,那一双灵动的黑眼睛和巴掌大的小脸,可不就是佳期?
老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顿时一红,悻悻松开了佳期的胳膊然后恼羞成怒道:“你知道我在找卫央为什么不早一点说?”
佳期无奈的笑笑,这种时候还是说少错少吧,于是她赶紧双手叠在腰侧道了个万福请安:“佳期见过老夫人,这段时日以来佳期未能随侍左右,万望老夫人您有怪莫怪。 方才佳期见到老夫人身子骨依旧硬朗神采也依然心中只觉欢喜,所以一时间忘乎所以欣喜若狂,还请老夫人您多多包涵。 ”
佳期一番话说的巧妙,加之老夫人现在沉浸在卫央回来的喜悦中而心情大好,所以她只是上下瞟了瞟佳期的装扮嘀咕了一声“像个什么样子”?接着便喜笑颜开的上前去拉着卫央嘘寒问暖了。
眼见着老夫人眼里只有一个卫央而再也看不到旁人,佳期知趣的揉了揉鼻子退到了一旁,恰好绛珠正满怀深情的看着站在卫央背后的卫良总管,佳期忽然就想到了临出走之前小棠也挨打的事情了。
于是她悄悄挪到了绛珠的身边拽了拽她的袖子轻声问道:“不好意思,绛珠姐姐,我想问下小棠现在怎么样了?”
绛珠被她这一拉才回过了神,侧过脸去细细声道了句“见过少奶奶”,又抬眼偷偷觑了老夫人一眼,见她暂时无暇顾及这边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答道:“多谢少奶奶关心了,上次小棠顶撞了四小姐被罚,幸好掌罚院的嬷嬷们与我娘有些交情,所以下手也没有多重,休养了两月也便好了,脸上也没有破相。 本来老夫人说还要重罚小棠杀鸡儆猴的,可是当晚少官就领着您出府去了,府里当即乱成了一锅粥,这些事情老夫人也就没心情再办了,四小姐后来还持着老夫人给她出头这事儿在后院耀武扬威,终于有一次事情做得太过分惹怒了老夫人也把她罚了一次,那以后她就老实多了。 ”
佳期了然的点了点头如释重负的一笑:“小棠没事就好,我当时很担心她挺不过来呢。 ”
绛珠闻言顿时红了眼眶,佳期与小棠非亲非故的,当时也她也是受了小棠的牵连才挨了那么重的惩罚,没想到她在那当口还记挂着小棠:“少奶奶,您对小棠的好,我们一家子都记在心里,无以为报,只能说您在卫家一天,我们一家子就会守着您一天,虽然未必能护的您周全,可是端茶递水的差事也还做得,只要您别嫌弃小棠愚笨便是。 ”
佳期闻言赶紧摆了摆手:“哪儿的话,绛珠姐姐您说的太严重了!佳期自来到卫府以来一直受着您和小棠姐姐的照顾,您二位都跟我的亲姐姐似的,难道做妹妹的担心下姐姐也不应该么?绛珠姐姐这么说话太见外了。 ”
绛珠听了佳期这话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半晌才抿着嘴儿一笑点了点头:“难为您还愿意把我们这些丫头当姐姐看待,也真是难得您进来卫府这么多年也还保持着原来单纯的心态,唉,少奶奶,真是不知道该说您这样儿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 ”
“嗯?什……”“绛珠!快去看看少官的园子都布置好了没有?再去催催厨房,晚上摆席,定要给我的心肝宝贝儿洗尘接风。 ”不待佳期问个所以然,老夫人那边就扬声催着绛珠跑腿,绛珠忙不迭的应了声“好”,趁着转身的时候略略给佳期又福了一福就急忙走了出去。
佳期看着绛珠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刚才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在离开的这半年间女眷中间又新生出了什么波澜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