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佳期醒了过来,她那小身板儿就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康复了起来。 她身上的伤口简直是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还有那些所谓的内伤,白胡子老大夫第二天过去凝思园给她把脉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滑到地下去——居然就好了?气血运行毫无阻滞,脉象平和有力,什么心经、肺经敲打起来一点郁积的声音都没有,而在前一天给佳期搭脉还能听到咕噜咕噜类似水声的怪声呢。
“这、这、这,敢问少奶奶昨天到今天都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不知能否告知老夫?”白胡子大夫频频擦着脑门儿上的汗,紧盯着佳期的两只小眼睛大放光芒,甚至让佳期生出了他想要把她肢解解剖来研究的恐怖感。
“那个,这个,好像就喝了几碗黑糊糊的药汁儿,小女实在不清楚到底那是啥。”佳期被他灼灼逼人的目光看的有些发毛,不由得往卧榻的里侧瑟缩了下。
老大夫还不死心,瞪着亮晶晶的小眼睛又看向了一边的亦函:“那请问这位大姐儿……”
“奴婢也不知道,那是老夫人送过来的滋补药膳,奴婢就负责加热来着,老先生如果想知道的话,不妨前去问问老夫人……”亦函有的时候还是很狡猾的,知道把所有事情往老夫人那边一推就完事儿了。
果不其然,那老大夫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泄了气,咂吧着嘴摸着白胡子直摇头:“唉。 老夫人么?那是不便打扰了。 那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居然有着起死回生的功效呢?不过这府里能用地药材,想必也是举世罕见之物,又能有几个贫苦大众吃用的起呢?也罢也罢,不若就这么不知道的好。 ”
老大夫唏嘘了一番,亦函忍着笑请了他出去吃茶用点心,小棠偏过头去也笑了一番才探头问佳期道:“少奶奶现在感觉可好些了?”昨天夜里听她说话还像个破风箱似的,今天倒是就变回了以前清脆的声音。 一点儿气喘的响动都没有。
佳期试着抬了抬胳膊,不知道是躺的太久还是真地筋骨损伤。 肌肉依旧酸痛的紧,伤口还没有彻底愈合,这一下又牵动了伤处,立即痛地她呲牙咧嘴的哇哇大叫。
“哎哟,少奶奶诶,您能不能别乱动啊?安安生生的养个病有这么困难么?呆会儿要是又怎么着了我们可是会被少官骂死的。 ”小棠被她一喊疼吓了一大跳,赶紧帮她把胳膊拉下来放进被窝里。 又仔细的看了看伤口处确定没有裂开才拍着心口舒了口气。
佳期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小声道:“抱歉抱歉,我只是觉得我今天真的好太多了,所以有点得意忘形了。 呆会儿少官回来你可千万别跟他说哦!”
小棠眨了眨眼掩着嘴儿偷笑:“哟,难得少奶奶也有胆怯地时候呢。 ”
佳期做了个鬼脸笑道:“这次真的是我不好,看到你们每个人都因为我吃不好睡不着的瘦了一圈,我真的很过意不去,所以我决定要当一个很乖很好的病人,不让你们再担心啦。 ”
小棠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有此想法甚好。 那您现在肚子饿了么?我去吩咐下边给您做些开胃易消化的吃食送过来可好?”
佳期点了点头,大大的眼睛顿时笑成了两牙弯月:“好好好,还是小棠姐姐了解我,知道我最怕饿肚子了。 好姐姐,你快去吧,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早上光是看着少官用膳我地口水都流成河了呢。 ”
小棠咯咯笑了起来,又帮她掖好被子说了声“去去就来”就转身走了出去。
小棠一走,亦函还没回来,卫央一大早用过早膳就到前边去汇报佳期的情况了,所以偌大的内室一瞬间变得静谧了起来。 佳期因为之前睡得太多,此刻一点睡意都没有,但是她又答应了卫央会好好卧床休息,所以现在她只能乖乖躺在**瞪着雕刻精细的天花发呆,不期然的就慢慢开始回忆起上元节当晚的事情来了。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在街上地时候有一瞬间的离魂。 也记得卫央紧紧攥着她的手往前走。 甚至到了庆光寺前边儿听到别人激动地向他们描绘那火龙有多么的壮观威武的情景,她也历历在目。 但是从这儿往后的图像就像一段被损坏了影片,播放出来的时候只有一格一格的黑幕。
“到底是什么呢?我跟着亦函上了六合塔,会看到什么呢?为什么我会晕倒?莫非又是离魂症发作了?但为什么这一次我没有鲜明的记忆和感觉?第一次我明明就感觉到我的灵魂飘出了这具身体呀,我还亲眼自己看到了自己呢。 ”佳期忍着酸痒麻痛举高自己地双手细细看着,蓦地左手手腕处突然窜过了一种冰凉滑腻地感觉,就像是方才突然有条蛇顺着她的手腕和前臂滑了过去,恶心地佳期连连打了好几个寒颤,后颈处直到头皮的毛发全部竖了起来。
“恶!这是什么感觉?好恶心好恐怖。 ”佳期颓然的放下手,右手不自觉的狂搓着左手手腕,就像那里刚才真的有什么不洁的东西一样。
正当佳期躺在那儿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处突然传来了喧嚷声,而且很明显那个听起来清亮但气急败坏的男童音就是卫央的声音:“……不行,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而且她才刚刚醒过来,怎么能坚持着回答您的问题?”
然后是一个粗嘎沙哑的男子声音,好像正在跟卫央争辩什么:“但是至少她现在已经安全了!我的娘子和孩儿却还下落不明,卫公子。 你想要保护你的家人,难道不应该更理解我地心情吗?”
第三个听起来有些无奈的声音很熟悉,啊,是老爷卫铭:“央儿,不得对郡守大人无礼!不过大人,佳期确实伤重垂危昏迷了这么些天,您现在就这样去问她会不会操之过急?”
佳期拉长了耳朵听外边的争论。 貌似中心人物是她?她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卫央连着问了她好几遍是否记得郡守夫人与她在一起,但任她想到头快爆开她都不记得上元节那晚有郡守夫人的任何印象啊。 甚至之前郡守夫人到府里来做客时的印象她都很模糊了,只隐约记得那一天因为她被涯师父吓着了,后来还跟卫央赌气来着。
对了,刚才给她看病的是个白胡子老爷爷啊,为什么不是涯师父呢?涯师父不是住在园子里的么?难道因为上次地事他还在生她的气,所以不愿意为她治疗么?(绵绵狂甩水发ing:冤枉,真是天大地冤枉。 俺家鸦不是那种人啊那种人)思及此佳期不由得委屈的红了眼眶,她确实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惹师父不高兴了咩,可师父也有不对么,就算她做错了什么,师父也要说出来她才能改正的呀,现在他什么都不说就不理她了……
卫央一行人推攘着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佳期仰躺着默默流泪的样子,那一瞬间她看起来既迷惘又可怜,卫央的心里顿时一痛。 快步走上前去拿出巾子给她擦眼泪,一边柔声询问道:“怎么了?是哪里痛么?”
佳期这时才眨眨眼从自艾自怜地心境中回过神来,她抽了抽鼻子刚想开口说话,卫央却急急的给她打起了眼色。
佳期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卡在舌头底下差点滚出来,她眼角的余光依稀瞄到了不远处好像还站了两个人。 她很快的想起来方才他们三人在外边儿的争论,便也大概知晓了卫央的意思,于是赶紧闭了嘴顺便也闭上了眼睛躺在那儿挺尸装死。
“郡守大人,您也亲眼看到了,佳期她根本没有醒的完全,您如果这样还一定要问她地话,我想您根本得不到您要的答案。 ”卫央一只手伸到了被子底下握住佳期的手微微捏了一捏,示意让她装死就好,别的都由他处理。
佳期暗地里紧张的连连吞着唾沫,但她还是也反捏了一下卫央的手表式自己知道了。
“刚才她明明睁着眼睛在流泪。 我们都看得很清楚。 ”这个像是老鸦在呱噪地声音是郡守大人么?怎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跟记忆中的不太一样……记忆中?不对啊。 她应该是从来没见过郡守大人才是,怎么会知道他的声音是怎样的呢?
即使在装死。 想不通此中关节的佳期还是慢慢皱起了眉。
“郡守大人,您看到的不过是她‘睁’着眼睛在流泪罢了,不代表她是清醒的。 她这两日一直都是这样,过上一会儿便会睁开眼睛流一会儿眼泪,但很快她就又会昏迷过去。 大夫也说了,这是因为她的头部受到了很大的撞击,所以才会或多或少地出现一些这种症状。 ”卫央编起瞎话来也丝毫不弱,顺地连佳期自己都要相信她之所以会流泪正是因为他说的那个原因了。
那个郡守大人沉默了一会儿,但就在大家以为他无话可说就要放弃离开地时候,他突然冲了上去一把将佳期拽了起来扶着她的肩膀大力摇晃了起来:“你醒来,你快醒来!你快告诉我,我的娘子和孩子到哪里去了!你们两个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快醒来!”
佳期心中骇然,但还是紧紧闭着眼睛不敢随意张开,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能神游千里的胡思乱想:[好歹咱也体验一把穷摇奶奶电视剧中女主角的待遇,咆哮马的怒吼……嗯,有点想吐……希望他不要跟那位小马哥一样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弄我一身……不行,被他晃得好晕……]
“噗”一声,只见一道黑色**从佳期口中喷出喷了郡守大人一身,卫央脸色顿时大变,顾不得对方是郡守大人,冲上去一把推开他就将佳期揽在了自己怀中。
“佳期,佳期……”
卫央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佳期努力想给他一个微笑,但无奈力不从心了,她最后的一点意识是:果然小言的女主角不是那么好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