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张岱《陶庵梦忆》

这是现在极易看到的一本书，版本之多，让人叹为观止。上溯数十年，也极易见。一九三五年施蛰存选编《晚明二十家小品》时说，书中应加一位张岱，但因手头没有《瑯環文集》，“而《陶庵梦忆》、《西湖梦寻》两书现在也颇易得，故不再编录。”这应该与周作人、林语堂诸人极力推崇性灵小品的风气有关。“三袁”之外，张岱就在了风头浪尖上。一九二六年苦雨斋主人还为俞平伯重刊《陶庵梦忆》写了序言。

屠友祥校注本《陶庵梦忆》，上海远东出版社一九九六年十一月出版发行。校注者在书前“校注小引”中说他以《粤雅堂丛书》本为底本，并参校以《砚云甲编》本、《说库》本、道光二年王文诰重刻巾箱本，可谓求全求美了。屠注祥略得当，深浅适宜，文字亦颇多精彩，实足玩味。黄裳在《来燕榭书跋`梦忆》中也说屠注本是很好的校注本。

张岱生逢晚明，虽生于通世显宦之家，但衰退的景象，到他这一代，已到了极致。甲申清兵入关之后，他避兵乱躲到山里专门著述去了。他有着良好的文化教养，对众多领域有着深厚的兴趣。在《自为墓志铭》中，他说自己“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橘虐、书蠹诗魇，劳碌半生，皆成梦幻。”但他终究有着对往昔梦幻般的繁华生活刻骨铭心的怀念，思国之情，亡国之痛，都寄托在自己的文字里了，《陶庵梦忆》便是其中之一。它记录了张岱的所好、生活，也记录了他的伤痛。《陶庵梦忆》显示了张岱高超的艺术技巧，在他的所有著述里，《梦忆》可以看作是他纯粹的个人创作。黄裳先生说：“张岱的创作，严格说来只有一中，那就是《梦忆》。其余都带有读书札记的性质。”（《黄裳书话`史阕》）此书描摹物情，曲尽其致。笔端有魂，辄能攫人物之精灵。牵一发而全身皆动矣。向来作者，未见有如此才华者。”（《来燕榭书跋`梦忆》）黄老对张岱的评价是很高的。不可忽视的是，全书的文字处处充满着一种痛定思痛的苍凉意绪，这也许是它感人至深的原因之一吧。

明小品有着独特的艺术魅力，作者作品繁多，是中国文化的一大宝藏，历来为人所重视，而张岱的作品尤其受到人们的喜爱。施蛰存编选的《晚明二十家小品》中提及，刘大杰编选的《明人小品选》中辑录，其他的选本及张岱作品的单行本就更多了。长沙钟叔河先生的《念楼学短》中，收张岱文十篇，把他看成是文学史上一位重量级的人物。谈到《古文观止》，钟先生说“黄裳称其为‘绝代散文家’的张宗子的文章一篇也未入选”，不能不说是它的缺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