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人缘好，口才佳

《说唐》发展到第56回，昔日瓦冈五虎将之一的单雄信被李世民集团活捉，李世民宽厚仁慈求贤若渴，欲纳单雄信入股经营，怎奈单先生誓死不为仇人李家服务（李世民的爸爸李渊曾于数年前在惊恐未定的状态下将无辜路过的刚从长安卖完绸缎回来的着名CEO——单的大哥单道当作土匪射死，语出《说唐》第4回李渊谓单家庄员工：“呀，是了。方才与一班强盗厮杀方散，遇你主人飞马而来，我只道是响马馀党，误伤你家主人。”单对李遂结仇），末了“苦劝不从，只得斩首”。

在单雄信被毙前，作为昔日瓦冈寨老同事的徐茂公等人计划上前敬酒作别，集团总经理徐茂公对董事长李世民说：“臣等与他结义一番，可容臣等活祭，以全朋友之情。”然而，徐茂公、张公瑾、史大奈、罗成等“一个个把酒敬过来，雄信只是不肯饮”，众同事劝酒不成蚀把脸——最倒霉的徐茂公遭单雄信“把酒呼来，照茂公面上一喷”；而罗成的待遇是遭骂：“罗成你这小贼种！背义投唐。我今生不能杀你，来世杀你全家。老子入你的亲娘！”

其余人等的酒都未能劝入单雄信的口，唯独程咬金的酒劝成了，且一劝就是三杯，我们不禁要问，何故？程咬金与单雄信的关系更铁一筹吗？不然，起初瓦冈寨的同志们并不看好程咬金先生，他们当场就质问老程：“多是朋友，难道与你又什么交厚，今偏受你的？”既然程的成功不在关系特殊，那么主要在啥？答曰：口才，绝妙攻心的口才！说白了就是说出那些别人不懂说不敢说或不屑一说的“肉麻的话”！程素知单是那种“死亦为鬼雄”的角色，故言谈时将心比心，处处以单先生的“鬼雄”特征为中心而展开去，他首先这么说：

“单二哥！‘朋友满天下，知心有几人。’须要晓得我的性格，像我程咬金，肯降就降。单二哥不降，就砍倒也爽快。就是日后老程死了，阴司会见你单二哥，也说你宁死不降的好汉，比他们这些贪生怕死的远胜十倍。小弟奉敬一杯。看我平昔为人老实，肯吃就吃，不肯吃就罢，再不可勉强。”

顿了顿，老程又恍然大悟似的补充了关键的一句：“单二哥，你是烈烈轰轰的汉子啊！”于是老单说了声“老子吃你的”便一饮而尽。

老程趁势道：“单二哥再吃一杯，愿你来生做一个有本事的好汉，来报今日之仇。”

老单道：“妙啊！老子也有此心。”遂干了第2杯。

程咬金就坡下驴趁热打铁，再对单雄信关于来世的理想作进一步具体化的布署，他说：“单二哥，这第三杯酒是要吃的，愿你来世，将这些没情的朋友，一刀一刀慢慢地剁他。”

“这句话也说得有理。”就这样，单雄信干了第3杯——也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杯酒，满意地上路矣。

现实学校中，当面对顽烈不屈的学生，师者不妨自比程咬金，以老程对单雄信的方法及态度来对学生，以柔克刚，在照顾学生面子、自尊的基础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乃至不惜工本说上几句肉麻得掉鸡皮疙瘩的话，或许弟子会乖乖干了你这杯香醇甜美的“酒”。

22、“义”字当头的打击报复专家

程咬金无疑是报仇行业的高手，得罪他或被他得罪的人，通常没几个有好日子过的。因为程咬金一贯保持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古典共产主义作风。作为秦王李世民手下的员工，他敢于公然向无所建树且心术不正的殷王（世民的大哥李建成，时为太子）、齐王（世民的三弟李元吉）叫板，为的正是报仇——为朋友而报。

故事缘于李唐集团的李世民出兵摆平了以刘黑闼为首的“五龙会”反政府军阀联盟，凯旋归来，唐高祖兼李世民的老爸李渊高兴得一跳再跳，下令投资兴建起三层楼高的“上铺琉璃碧瓦，四面雕龙画凤”的麒麟阁，以表彰李世民手下诸将的丰功伟绩。

麒麟阁落成，要搞庆典剪彩了，李渊“命殷王建成、秦王世民、齐王元吉弟兄三人，赴麒麟阁庆贺……那些众将，只与秦王说说笑笑，惟有殷、齐二王却无一人理他。咬金见了，心中想道：‘这两个狗头，一向自恃太子，大模大样，把我们众朋友百般欺侮。尉迟恭因入天牢探望秦王（殷、齐二王与高祖的张、尹二妃在宫中行**之事，被秦王无意发觉，事发后二妃反诬秦王非礼，秦王遂入牢，秦王手下诸将则卸甲归田，尉迟恭回乡前曾到天牢与主子秦王作别。后因军阀刘黑闼兴兵来犯，二王没出息打他不过，高祖乃将秦王释放，让其重拾旧部抵抗刘黑闼，将功赎‘罪’也），将元吉毒打一顿（元吉也探狱，欲以毒酒干掉秦王），反被建成着了人（冒程咬金之名）骗入王府，屈受披麻拷打（将鱼胶化烊，用麻皮和钩搭在人身上，若扯一片，就连皮带肉去了一块）。亏得牛鼻道人（军师徐茂公）叫刘兵部（刘文静）相救。可怜罗成兄弟，无人相救，被他们陷于死地（秦王入天牢后，罗成受病中的表哥秦叔宝所托，由乡下赶往首都探望秦王，哪知未见秦王面就遭殷齐俩奸王奏请党中央封了先锋官，打刘黑闼去了——打的过程中，俩奸王不让罗成回城，午餐时间到了也不给罗成送饭，终使罗成追敌而误入刘黑闼陷阱，被射成刺猬）。如今幸得高祖明白这个道理，把秦大哥（秦叔宝）的双锏与尉迟恭单鞭一齐御笔亲题，题诗在上，叫他们专打朝中奸佞，不论皇亲贵戚，先打后奏。故此他两个狗头好像哑巴子一般，不敢撒野。待我老程不免去耍他们一耍，也好与罗兄弟的阴魂出出怨气，也算做好朋友一番。有何不可？’”（第67回）综上，为替老朋友出怨气而计划“耍他们一耍”便是老程在麒麟阁庆典上的内心写照，当然这种“耍”不是没头没脑的杂耍，它所倚仗的是上头御赐的专打奸佞的秦叔宝双锏与尉迟恭单鞭——毕竟二王的职称比老程高、工资比老程多，可见老程之“耍”还是理智的、粗中有细的。但接下来他当场骂殷齐二王的话就只见粗不见细了，它甚至可以当选为《说唐》中最毒辣最粗野的言辞：

“你这两个退时倒运的废物东西，一出兵去就杀得片甲无留，大败而归，看起来真正是没用的人了，要你们在此做什么？只好与我弄弄鸡巴。”

试问这样的话套在谁头上谁不吐血？且还是在公共娱乐场所发表？但是鉴于双锏与单鞭的威慑作用，二王也不好发飙，唯有“含忍，大怒而去”——第一回合秦王队代表程咬金获胜。

由于第一回合的落败，这二王一回去便召开紧急会议，计划着第二回合的反攻：“我们也造一个高阁起来，比那麒麟阁更加齐整几倍，也与我们两府的众将士日日饮酒作乐，以出出今朝被程咬金这狗头的恶气。”于是不出几个月，更为华丽更为壮观的“升仙阁”建起来了。

“那殷、齐二王也在里面吃酒作乐。倒造化了这一班家将，日日赐宴，陪二王吃一个醉饱。只因升仙阁造得穷工极巧的齐整，那些长安百姓，都去看二王的升仙阁。这一边的御赐麒麟阁，倒没有人来观看，渐渐冷落了。”人气被升仙阁抢去了，麒麟阁的程咬金那个内急啊，这一急倒逼得他施展出市场公关方面的才华：

“若百姓来看麒麟阁的，每人赏他包子两个。”

于是“众百姓俱来看麒麟阁，领赏肉馅包子，去而复来，络绎不绝的好看”。升仙阁那边呢？有样学样，跟程咬金展开了恶性市场竞争，头脑单纯的百姓则看哪边更实惠便往哪边挤去——升仙阁：“每人赏他四个包子一个。”

程咬金：“他们四个，我们这里每人赏他八个便了。”

升仙阁：“赏包子有甚希罕！孤家明日每人分赏一钱银子一个。”

程咬金：“我老程因一时赌气，把家中银子都使尽了。如今连及这包子都分不起了。哪里及得这两个狗头有钱，一日花费万金，是这样赌气得来。”老程经济基础较薄，底气不足而无法持续完成投资，终于市场竞争中破产——第二回合奸王代表队获胜。

想来也是，在“官越大钱越多”的社会，程咬金这种厅级干部跟身为中央级领导的二王斗富，焉有不败之理？所以，当你跟高官打商战时，须先上上网或翻翻历史书，搞清现在是啥社会。

第三回合：程咬金适时使用激将法，三言两语即拉拢酒后的尉迟恭成为黄金搭档，彻底扭转不利局面。

程咬金说：“老黑，那万岁爷封你的钢鞭做什么？”

尉迟恭说：“万岁爷叫我专打朝中奸佞不法之臣。”

程咬金说：“如今殷、齐二王私造升仙阁，每人赏一钱银子，引得众百姓不务生理。你怎么不去打他呢？”

尉迟恭说：“他们两个有钱，自去做畅汉，关我老子鹪事！”

程咬金说：“原来你是没有用的。当初被他骗去，屈受披麻拷打，吃了他们两个这一场大亏。如今趁此机会，何不公报私仇，打他一顿是落得的。”

尉迟恭不说了，他只觉得“无明火向心头起，旧恨究从胆上生”，他“大怒立起身来，赶至升仙阁来，手提钢鞭，虎势甚迫”。结果，殷齐二王被吓得“慌忙飞奔下阁，一溜烟弟兄两个都逃出了后门走了”，而程、尉二位“忙乱兜兜大家动手，把这座升仙阁不消一日工夫，就拆得干干净净……又把那些什物家伙、玩器之类，都打得件件粉碎，方才住手”。完事了不懂文学的文盲尉迟恭先生以一句话高度概括了关于这次专项整治国家高干铺张浪费奢侈无止境的黑吃黑行动：“打得好燥皮！”

至此，那殷齐二王被人打落了牙齿亦只好强吞下肚，原因嘛，齐王李元吉倒分析得相当透彻：“这座升仙阁，原是我们气不甘服他们的麒麟阁，故此私自两个拿出银子来造的，怎敢奏闻父王，寻他的事？倒去拽被头讨屁臭。看来这场亏，我与王兄要吃他的了。”——第三回合，秦王队代表程咬金同志胜出，并最终以总比分2：1的成绩捧走了首届“大唐杯”国家公务员斗气斗法大奖赛的奖杯。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程咬金便是这么一个可爱的人：他天真率性，敢想敢为；他糊撞糊闹，却总能歪打正着；他重情重义，忠孝两全；他顽皮滑头，爱开玩笑；他幽默诙谐，人际关系奇佳；他淡泊坦**，乐观积极……当然，他也有蛮横霸道、粗鲁莽撞等大大小小这样那样的可恶毛病。观当今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之国人，似乎多无程咬金的可爱，而在可恶方面则秉承了不少。

张飞因粗暴而死，李逵因愚忠而亡——程咬金也粗暴，然而更多的是柔韧圆滑；程咬金也愚忠，然而忠对了主（李世民）。所以，程咬金活着，活得相当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