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园子,空气新鲜、鸟语花香。在带露的草坪上,秦国大将蒙骜的儿子蒙武正在教嬴政击剑。劈、刺、挑、砍,一招一式,嬴政做得准确到位。蒙骜在一旁看了,高兴地笑着对吕不韦说:“秦公子倘若只是一般的人,肯定可以做个一流剑客。”
吕不韦摇摇头,也笑着回答:“王室之后,天命在身,怎么能去呈武林之雄。”
“是啊,看他这么聪明,真是秦国人的福气。” 蒙骜正说着,嬴政一套剑路已经练完,额头上沁满了汗粒,走到他的跟前。
蒙骜欣赏地看着他说:“快擦擦汗,该去与吕上卿学习文化了。”
嬴政双手一揖,说:“多谢老将军。”完了,又对吕不韦一揖。正在这时候,只见蒙骜的孙子蒙恬慌张地跑来,到了他们跟前,抽泣着跪到在地。
蒙骜一看知道准是出了大事,用命令的口气催他道:“出了什么事,快说!”
蒙恬抬起头来,望着父亲,伤心地说:“孝文王驾崩了!”
秦孝文王安国君在兄弟中原本排行老二,他上面还有个哥哥叫秦悼。安国君之所以能立为太子、登上王位,主要是因为他的父亲秦昭襄王嬴稷寿命太长。哥哥秦悼,在太子位上一呆就是近三十年,终于熬不下去,先父亲而死,这才空出太子之位,让给安国君。只是,秦昭襄王嬴稷也太能熬了。安国君在太子位上又等了十六年,直到去年嬴稷总算驾崩,才好不容易登上王位。没想到安国君也熬得油干灯枯,这才刚做了一年零三天的大王,就这么去世了。吕不韦听了这个消息,遗憾中更多的是为自己和嬴政庆幸。去看嬴政,只见他大眼圆睁,仰望着天穹,象个大人一般,陷入深思。“小子,这事对你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吕不韦在心里说,再把目光转向蒙氏祖孙三个,只见他仨早己是泪下如雨。
蒙骜原本是齐国一个武艺超群的勇士,却只能给有钱人看家护院。投靠秦昭襄王后,他因战功卓著,深得昭襄王喜爱,一再提拔,由一般士兵升任到上卿之位。因此,嬴秦对蒙骜有知遇之大恩;蒙骜对此感激不尽,誓死效忠。如今昭襄王驾崩一年,孝文王又驾崩,蒙骜不由万分伤心,泪如泉涌。孙子蒙恬、、儿子蒙武,从小受到父亲的教诲,对嬴秦王室,怀有深厚的感情,泪雨下得一点也不亚于他的祖父、父亲。吕不韦见了,心头一动,走进蒙骜,说:“将军节哀,我们赶快去看看,太子一定有许多事情需要我们去做。”
听了吕不韦的话,蒙骜这才止住了泪水,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吕不韦,说:“感谢吕上卿提醒,险些误了大事,我们赶快去吧。”
这一天,是公元前250年十月五日。安国君是去年十月二日继位的,继位后守丧一年,三天前刚刚正式即位,竟然就撒手人寰。丧礼办得非常隆重,似乎所有的人,儿孙、妻妾、家族、亲戚、文武百官,一个个泪流满面、痛哭流涕,大家都很伤心。其实,真正伤心欲绝的,就只有华阳王后。安国君只做了一年零三天大王,她也只做了一年零三天王后。似佛一切才刚刚开始,却突然就结束了。这时的她,还不到三十岁,换去皇后的荣耀、权势不说,单是从此将饱尝一个盛年女子守寡的滋味,就会让她有多少泪都会伤心地流尽。
此时,子楚太子掺扶着她,却没有去看她徒然之下衰老了许多的脸,只把双眼茫茫然然地望着前面。此刻,子楚的心情非常复杂,虽然有点儿伤心,但更多的却是兴奋。从知道父王去世之后,他一直在认真地考虑,自己做了大王以后需要处理的种种事情,有时会在心中冷笑,有时会在心中得意,有时会在心中感到无比的快意。然而,他十分地清楚,自己不管是怎样的心情,此刻都不能露出半分,他必需表现得非常悲伤,因为他的父王死了,他是他的儿子。不知为什么,对身边的这位妇人,对这位改变他命运的华阳王后,他突然间少了许多敬意,竟然第一次感到她的话是这么的哆嗦,但是他还是掺扶着她,表示自己对他是最关心的。子楚已经讨厌自己这么做了,所以他第一次没有象往日一样做出一副十分专注聆听的样子。可怜的华阳夫人,真实的悲痛压倒了她,使她缺少了往日里极善于察言观色的机智。她还是象往常一样,紧紧地拉住太子,对他叙说着满腹的心里话:“我十四岁时就嫁给他,开始他并不注意我,也谈不上喜欢我。后来,有一天,我……”
华阳太后回忆着、充满感情地说着。突然,她感到太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心中顿时惊慌、愤怒、百感交集起来,不由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说:“我真是命苦啊!”
子楚过继给华阳夫人以来,总是百般地小心万般地谨慎,从来都是以她为中心,随时关注她的哪怕是一丝儿情绪的反映。可这一次,太子竟在她面前走神了,华阳太后的话深深震憾了子楚,他慌忙回过神来,伏在华阳王后的脚下,温情地呼唤着:“母亲、母亲!我只是为父王的事在伤心。”
听到太子的呼唤,听了他的解释,华阳王后的心里好受了许多,她弯腰扶太子起来,说:“我不怪你,是为自己的命运伤心。”
子楚感激地望着她,再伏下身子给她施礼,心里却在想着许多马上要做的事情,想到自己的生母夏姬。
隆重的丧事终于结束,仅当了一年太子的子楚继承王位,是为秦庄襄王。在庄严肃穆的大殿上,秦庄襄王不忘提携之恩,尊嫡母华阳为华阳太后;更牢记生养大恩,尊生母夏姬为夏太后;同时铭记患难骨肉之情,册封夫人赵姬为王后,立长子嬴政为太子。对于有再造之恩的吕不韦,秦庄襄王任命他为丞相,封他为文信侯,将南洛阳住着10万户人家的大片土地全都赏赐给他做封地。
一切皆大欢喜,一切焕然一新。一个大王死了,他的儿子继承了王位,与他儿子有亲密关系的人,都变得更为尊贵。王权是弱肉强食的产物,王族也好、权贵也罢,他的尊贵,都是包装的产品。这就好比一块朽木雕刻的菩萨,把它镀上一层金粉,就会立刻尊贵起来,并受到许多对权力崇拜者的膜拜。如果世上没有对权力的崇拜者,或者是把那些豪华的包装统统给拆去,人其实都是一样的。什么王位?什么权贵?也就一幅普普通通的臭皮囊,里面装的只不过比一般人更大的欲望而己。
给吕不韦拜相封侯赏地之后,秦庄襄王与吕不韦一道,携手共谋秦国的兴旺发展大业。
“我们眼前最需要做什么呢?”秦庄襄王问吕不韦。
“两件事。”吕不韦说:“稳定内政,对外扩张。”
秦庄襄王听着,并不言语,只把问询的目光投向吕不韦。
“具体来说,就是大赫天下罪人,表彰嘉奖先王的功臣,对秦氏一族和秦国的老百姓,都要给一些好处。这样一来,国内一定会得到空前稳定。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们才可以无忧无虑地大举向外扩张。”
秦庄襄王听到这里,连连点头,说:“丞相说的,与我想的完全一样,真是太好了!”
“既然如此,请让我继续来做你的助手,协助你做成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吧。”吕不韦说。
“惊天动地的事业?”
“对!使六国归秦,一统天下!”
“好!如果真能如此,本王就是死也无憾了。”子楚说。
吕不韦听了,心中一沉,肃然地说:“大王正当壮年,何言那个不吉的字。大王一定会寿比南山,完成秦国历代先王想做的伟大事业。”
秦庄襄王听了,真诚地说:“感谢你!就让我们君臣一心,继承先王的遗志,完成秦国的统一大业吧!只是,我确实感到自己的身体不怎么样。”
“身体是调养好的,不韦希望大王为秦国的大业着想,万分地珍惜自己的身体,不要太过操劳。”
“可是,如今国事这么多,不处理怎么行?你又要分出许多精力来教育政儿。”
吕不韦听了,想了想说:“大王,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想给嬴政再增加几个老师,让嬴庄、王翦、昌平君、昌文君、隗林、茅焦他们都来承担教育嬴政的责任吧。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时间来替大王做些具体事情。”
“好,就这么定了。本王立刻传昌平君他们来见我。”
“可以再等几天。”吕不韦说:“太子刚提了些疑问,我想给他讲清楚了之后再让昌平君他们来接手。”
“好的,就这么办。”秦庄襄王点了点头,又问:“嬴政都提了些什么问题?”
吕不韦微笑着,将嬴政所提的问题一一告诉秦庄襄王。
秦庄襄王听了,又惊又喜,说:“他还不到十岁,就能提出这样的问题,真让我高兴。走!我们现在就去看看他,我要当面听你给他解惑答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