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作为大王,景公是非常喜欢孔子的那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礼的。很明显,如果他的大夫、臣民都能守“礼”,他的日子就非常好过了。可是,作为诸候,景公的祖上就已经是不守礼的。正因为不守礼,齐恒公才做了诸侯的霸主,称霸天下,根本不去理会哪个周天子。从这个角度看,孔子的礼似乎是在嘲讽对他的祖上。更何况,就是现在,他齐景公也不可能听命于势力远不及他齐国的周天子。有了这番思考,齐景公终于明白:孔子的治国之道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行不通的。
然而,孔子又确实是个博学多才的真君子。齐景公想道:这样的人才,普天之下再难寻觅,不如就留他在齐国,到时候,或许有可能用他的时候。就算是不用他,留在齐国,也好装点一下门面啊!齐景公就这么闭了双眼,反复地想了又想,过了好一会这才睁开眼来,望着孔子,说:“本王在泥溪有一块早年的封地,户籍有好几百,现在就封给夫子,聊表本王对夫子的诚心。”
孔子听了,大失所望。我离鲁来齐,难道是为了这么一块有几百户籍的封地?他这么想着,抬起头来,恭敬地望着景公,并不说话。
“夫子是嫌泥溪太小?”景公在心里问,也没有说出来。
孔子感到这样与君王四目相对不礼貌,忙低了头,说:“容丘想一想,想一想。”说完,向齐王行大礼,告辞出来。
“看来,景公是不能用我了!”孔子有些沮丧,在心里喊道。这是他第一次出国谋官,原本是信心十足,结果却落了这么个下场。要将泥溪的一块封地给我,景公怎么看待我孔丘?难道他认为我到齐国是来乞食的吗?孔子慢慢地走出齐王府,脸上尽管露出谦恭而温和的样子,心里却非常的不平。就在这时候,他看见齐国的几个大臣拥着晏婴走上堂来。孔子站住了,彬彬有礼地同他们打招呼,晏婴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眼孔子,只礼节性地朝他点点头,就匆匆地走过他身边。孔子掉头望了望晏婴矮小的背影,转身慢慢地往前走,一边在心里说:“晏婴,如果你爱你的齐国,就该替丘说几句话,这么让我离开,对于齐国实在是一件太遗憾的事情。如能让我在齐国大展拳脚,不出三年,定可达到鲁国的礼治程度;再过三年,就一定可以符合先王施行的仁义之道了。这对齐国来说,可是个天赐良机啊!如果不是因为鲁国的昭公被赶跑了,我孔丘没办法施展才华,齐国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机会呢?现在景公这样对我,真让人伤心啊!孔子这么想着,刚走没几步又停住了,回过头去再看晏婴,看到的还是那双审视的目光,由不得心里冷了许多。
回到高子府中,孔子将景公的意思告诉了闵子骞和颜路,然后说:“我以为,君子应当有功劳而受禄。现在我游说景公,景公并没有按我的劝导行事,却赐给我廪丘邑,他太不了解我了。”
“是啊!君子独自行事,举动一定要遵循道义,实行道义。”闵子骞说:“景公既然如此不了解夫子,我们将何以处之呢?”
“或许,是景公在考验夫子吧?”颜路接过闵子骞的话说。
“君子不能让他们做那些小事,但可以让他们承担重大的使命。小人不能让他们承担重大的使命,但可以让他们做那些小事。?如果真是景公考验我,这也是让我非常失望的事情。”孔子说:“君子只谋求道、实行道,不会一心去谋求衣食。耕田,也常要饿肚子;学习,可以得到俸禄。君子只担心道不能行,不担心贫穷。看样子,齐国是不可以长住了。”?
“夫子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到哪里去呢?”颜路有些担心地问道。
孔子抬头望望窗外灰色的天空,对颜路说:“子路在季氏那儿不知干得怎样。你先回鲁国去一趟,把他的情况弄明白,回来告诉我,我再考虑一下何去何从。”
颜路走后,孔子整晚都睡不着觉,他的眼前不时出现晏婴那双审视的目光。晏相虽然是个让人尊敬的宰相,但如果能让我孔丘来治理齐国,相信业绩一定不会比他晏婴差,反而会对天下的稳定会更有帮助。现在看来,齐景公的决定,恐怕要取决于晏婴的意见了。
晏婴啊!你能不能容得下我孔丘呢?这么想着,孔子起身披衣,走出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