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夜里,赶马手持齐眉棍,在辨才塔的三层值班。
在值班时,赶马的听觉必须恢复常态,因为“超级安静”不利于防火防盗。
于是他听见一层响起了格斗的声音。
赶马屏息敛虑,严阵以待。他不能去支援一层,按规定各层守塔僧必须各司其职,不得擅离岗位。
格斗声在一层结束,又在二层开始。
很快二层也分出了胜负。
入侵者出现在通向三层的楼梯上。
是个年轻人,他向守住楼梯口的赶马打招呼:“您就是马赶前辈吗?”
赶马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曾经是。听你口音好像是老乡?”
年轻人说:“是啊是啊,我也在黑风口那边混,我叫袁驱。不过您来云门寺卧底时,我还没入伙。”
赶马连忙解释:“我已正式皈依佛门,担任三层守塔僧。我的职责是不让你这样的人侵入三层。看在我们是老乡的份上,你就别上来了吧。”
袁驱却使劲跟赶马商量:“我们是老乡,您还是我的前任,您应该照顾我啊。我过了一层,过了二层,眼看到三层了……”
“那只好按规矩办了。”赶马说,“你怎样过的一层,过的二层,就准备怎样过三层吧。不知你使用什么兵器?”
袁驱亮出两个用十二片皮子细缝而成的小皮球,说:“这叫‘反馈球’。”
“我倒是玩过球,”赶马说,“以前跟另一个山头的强盗踢过友谊赛,我还是主力呢。不过你这名目很新式,反什么?”
袁驱说:“反馈球给与对方抛掷性打击。但它跟《水浒传》里没羽箭张清扔石子儿不同,石子儿扔出去就回不来了,球却因能反弹而可以回收。”
“不过每次打击后都要回收,难度却也不小。而且从杀伤力来说,球不如石子儿。”
“前辈有所不知,现代打斗已不再满足于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而是追求有效地剥夺对方的战斗力。球虽轻软,只要准确地击中某些穴位,就能快速取胜。不信我给您试试。”
袁驱一扬左手,一个“织女投梭”,球儿正中赶马右肩窝。赶马感觉麻了一下,右臂当时就无法举起了。
那球从赶马身上弹回来,袁驱没用左手去接,却用胸部停了下球,紧接着起右脚劲射——球儿仍中赶马右肩,解开了穴道,使赶马的右臂当即复原。
赶马暗想:这小子未可小觑!
长江后浪推前浪,赶马可不愿死在沙滩上。他决定采取紧密防守,伺机反攻。
赶马便将一条棍舞得风雨不透,无懈可击。
袁驱试掷一球,立刻被赶马的“棍墙”挡了回来。
袁驱便使出“观音手”。在不同的方向发起不同的攻击称之为观音手,就像千手观音做出不同的动作。
右手球攻赶马的左肩。左手球攻赶马的右脚。同时发动,双管齐下。
但左右二球又被赶马拒之门外。从他的左肩到右脚的距离,差不多是一条齐眉棍的长度,赶马用棍子的两端同时守住了左上角和右下角。
袁驱重新发球,这次只发一球。但使赶马惊讶的是,这球远远偏离目标,从他头上飞了过去。
可是,0.02秒以后,赶马遭到了打击。经过精确测算,这球在悬龛上反弹回来,不偏不倚、不轻不重地打在赶马颈椎的3、4节之间。此处靠近中枢神经,便造成暂时性全身瘫痪。
赶马瘫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后浪”走近悬龛,去取宝帖。
在云门寺修行多年的赶马和尚,此时忽然受到佛性的照耀,知道该干什么了。
像雪峤禅师那样,赶马长啸一声!
这声音震动全寺。
袁驱吃惊地看见,悬龛里的烛火被声浪摇撼得熄灭了一下。
于是潜藏在年轻的强盗首领心底的佛性被蓦地点燃。佛教分南北宗,北宗主张渐悟,南宗主张顿悟。而发生在袁驱身上的便是“顿悟”了。
他看着灭而复明的烛火想:“有两种人在做两种事。一种人把燃烧的烛火灭掉,一种人让灭掉的烛火复明。我好惭愧。”
袁驱赶紧结束赶马的瘫痪状态,把他的启蒙恩师扶起来。
这时雪峤禅师匆匆赶到辨才塔,问一层守塔僧:“刚才是谁在喊叫?”
一层守塔僧说:“您去楼上看看。”
雪峤登上二层,问:“刚才是谁在喊叫?”
二层守塔僧说:“您去楼上看看。”
雪峤登上三层,赶马向他道歉:“长老,我吵了您了。”
“不,”雪峤说,“为了你的这一声吼,我要把衣钵传给你,以后你就是云门寺的长老了。”
在赶马以后,云门寺的长老是驱猿。“驱猿”是袁驱的法名。
鹤舞讲完了他的故事。
郦怀琛说:“很好听的故事。鹤舞,你以后当长老的时候,大概要改名叫‘舞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