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忆和何哥在中医药大楼门口分手,刚走了没几步便看到熟悉的人,她不太确定地叫了一声:“伯母?”
萧母转头看到随忆便笑了出来:“随忆啊,好久没见到你了。”
随忆看着眼前的妇人脸色不好,身后还跟着两个人,身板挺得笔直,虽然穿着便服也猜得到身份:“您怎么了?”
萧母拉着随忆的手,看着她笑,这个就是子渊说喜欢的女孩子。
看到她轻皱着眉便开口安慰:“没事儿,老毛病了,最近变天了,来看看医生。”
随忆感觉到萧母的手心冰凉湿冷,有些担忧:“您不要紧吧?要去哪儿我扶您过去吧。”
萧母拍拍随忆的手:“没事儿,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去就行了。等子渊回来了,你跟他到家里来玩儿啊。”
随忆点点头,走了几步后还是不放心,又回头看了一眼。
萧母走了几步后忽然停住,然后身体晃了晃便往下坠,跟在她身边的人立刻反应过来走上去扶住她。
随忆也很快转身跑过去,扶起萧母。
萧母皱着眉,脸色苍白,看清随忆后,抓着随忆的手,气若游丝:“不要告诉子渊。”
说完便昏了过去。
随忆坐在病床前,看着萧母鼻子发酸。她忽然想起独自在家乡的母亲,她不在家的时候,母亲如果不舒服了,是不是也想着不要让她知道,不想让她担心?大概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是如此吧,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萧母的身份特殊,院长很快便带着一群白袍医生进了病房,随忆闪到一边,听了几句重点之后便退了出去。
如萧子渊所说,年轻的时候身体透支,现在要慢慢养才行,急不得躁不得。
随忆估摸着院长和专家组差不多离开了,才又转去病房,却只看到了空空的病床,正发愣就听到身后有个男声响起,礼貌温和:“请问是随小姐吗?”
随忆一转身,便认出了眼前的男人是刚才跟在萧母身后的两个人之一,她很快点头:“我是。”
男人笑了一下,腰板依旧挺得笔直:“请您跟我来。”
说完便走在前面带路,随忆迟疑了下便跟了上去。
随忆跟着男子进了电梯,看到他按下去的数字心里便有了数。
顶层的高级病房无论是环境和设施都是无可挑剔的,男子停在某间病房前,敲了敲门才推开门,自己并没进去,而是伸手:“随小姐请进。”
随忆点头致谢后便推门进去。这里说是病房倒不如说是套间更合适,外面是个会客的小客厅,旁边还有个小厨房,里面是间卧室。门打开着,萧母坐在**正对着她笑:“就知道你会回去,换了病房怕你找不到,特意留了个人。”
随忆很快走过去:“伯母,您好些了吧?”
萧母的脸色比中午好了很多,却依旧有些苍白:“没事儿了,年纪大了嘛。”
随忆看看空****的病房:“要不要我通知伯父或者其他人?”
萧母笑着拍拍床边叫随忆过来坐:“子渊出国了,他父亲去外地开会了,子嫣跟着朋友旅游去了,这两天就回来。哦,对了,子嫣是子渊的妹妹,他跟你说过吧?”
随忆想起萧子渊口中那个犹如小魔头的妹妹,笑着点点头:“说起过。”
话音刚落便听到凌乱的脚步声,随忆下意识地转头,便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然后一头扑到萧母床边:“妈妈,您怎么了?”
随忆很快站起来,女孩一脸风尘仆仆,看样子是赶回来的,应该就是萧子嫣了。
萧母摸摸女儿的头发,笑着问:“不是说明后天才回来的吗,怎么今天就到了?”
“我往家里打电话才知道你病了,就马上赶回来,您怎么不给我说呢!”
“没什么大事儿。”萧母拉过随忆的手作介绍:“这就是子渊的妹妹。子嫣啊,这是随忆,你哥哥的朋友,叫姐姐。”
随忆笑着对萧子嫣点了下头。
“随忆?好熟悉啊……”萧子嫣看了随忆一眼便皱起了眉,歪着脑袋看了半天,忽然一脸兴奋地叫起来:“啊,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个……”
说到一半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便停住,捂紧了嘴巴,有些忌惮地看着萧母。
萧母一脸疑惑地看看萧子嫣,又看看随忆,随忆也是一头雾水。
萧子嫣很快岔开了话题,上前亲热地拉着随忆的手:“姐姐!”
萧母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再问。
随忆看到萧母有人陪了便主动告辞,萧母让萧子嫣送随忆。
萧子嫣欢天喜地地去了,一路上揽着随忆的胳膊叽叽喳喳的很活泼。随忆没机会和自己的弟弟相处,现在看着萧子嫣不由得多了几分耐心,心里很喜欢这个女孩子。她看着萧子嫣微微笑着,似乎并没萧子渊形容的那么可怕。
“阿忆姐姐,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你!哥哥那里藏了一张你以前的准考证,被我发现了,他还威胁我,不许说出去!”
随忆笑,他那么小心谨慎的人竟然会被别人抓住了小辫子,看来对这个妹妹确实很宠溺:“那你还告诉我?”
萧子嫣一愣:“你不一样嘛!哥哥很少留女孩子的东西,从小到大有很多女孩子送给他礼物,他从来都不看一眼,我喜欢的就送给我,我不喜欢的就送给巧乐兹。他留着你的东西一定是喜欢你!”
随忆本对人对事没什么好奇心,她对萧子渊朋友的了解仅限于学校里的那些人,可现在她想要慢慢融入他的生活,便开口问:“巧乐兹是谁?”
“哦,巧乐兹叫乔乐曦,我们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
随忆想了想:“她哥哥是不是叫乔裕?”
萧子嫣握了下拳:“对!乔裕是她二哥。”
随忆一直以为萧子渊和乔裕是上了大学后才认识,这么看来,他们该是早就认识了。随忆正出神,眼角余光一下子看到萧子嫣耳朵上一闪一闪的。
她伸手摸了一下:“你很喜欢这个啊?”
萧子嫣立刻点头:“喜欢!这是哥哥送给我的,他说是去朋友家乡玩的时候,那个朋友买了给他说是送给我的。”
随忆一笑:“姐姐的家乡有很多这种小玩意儿,下次回家的时候给你带。”
萧子嫣的眼睛眨了眨:“啊,我知道了!哥哥说的那个朋友就是你对不对?”
随忆摸摸萧子嫣的头发点头,心里想这个小姑娘真是聪明。
分别的时候,萧子嫣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拉着随忆的手不放:“阿忆姐姐,我妈妈的身体真的不要紧吗?”
随忆拍拍她的手,温柔地安慰着:“你别太担心,每年换季的时候多注意点。对了,你可以多炖点汤给她喝,这个季节是进补的好时候。”
“炖汤啊?”萧子嫣乌黑的眸子转了转,很快应下来:“好!”
随忆看着和萧子渊相似的眉眼笑了下,挥手道别。
随忆从医院回来,吃完了饭便去了图书馆,去了老位置,就看到三宝抱着一本《康熙字典》一脸的苦大仇深,何哥在一旁抱着一本单词也是一脸苦大仇深。两个人每隔一会儿便羡慕地看看对方,然后继续埋头用功。
正是饭点,图书馆学习的人不多,随忆凑过去小声问三宝:“你这是干什么?”
三宝苦着脸:“苏教授说我好像太闲了,让我好好学《康熙字典》,过两天考我。”
何哥在一旁闷头笑:“谁让你今天乱说话!”
三宝瞪了何哥一眼,便又苦着脸去啃书。
随忆中途收到萧子渊的短信。
我从温少卿那里要了考试重点,你多看看。
随忆想起上次知识竞赛,萧子渊也是拿了一本地理杂志扔给她,也只是说多看看,可是……这是考研啊……他上次说的放水是开玩笑的吧?
随忆又想起萧母住院的事情,总觉得不告诉萧子渊不太好,可她又答应了萧母不说的。这么想着,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拨通了萧子渊的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喂”时她才惊醒,握着手机跑出了图书馆。
随便聊了几句之后,萧子渊便要挂电话,说是最近太忙,有很久没给萧母打电话了,要往家里打个电话,随忆一听慌忙出声叫住他。
“那个……”
萧子渊倒是很少见到她不舍得挂电话,便笑着问:“怎么了?”
随忆东拉西扯地找着话题:“你妈妈喜欢什么啊?”
萧子渊的笑声很快传了过来:“怎么,这就想着怎么讨好婆婆了?”
随忆脸一红,立刻反驳:“没有!”她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谁知就撞到了枪口上。
萧子渊却忽然沉默下来。
随忆听着耳边平缓的呼吸,她隐隐感觉到萧子渊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确定,便试探着叫了一声:“子渊?”
萧子渊的声音果然低沉了许多:“我妈妈是不是病了?”
随忆知道瞒不住:“你别着急。”
“我该想到的,”萧子渊叹了口气,似乎是无意识地低喃:“又换季了……”
随忆感觉到他的低落后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便开口安慰着:“你别担心,我今天在医院正巧碰上,教授们建议住院观察一下。我下午去看的时候,伯母脸色好了很多,再过几天就可以回家休养了。伯母让我别告诉你,所以……你生气了?”
萧子渊似乎笑了一下:“没有,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随忆的声音变得轻快:“那你不要不高兴,以后我每天都会过去看你妈妈。”
这次过了很久,萧子渊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你在,我很放心。”
随忆和萧子嫣互留了电话,本以为萧子嫣只是小孩心性心血**,应该不会跟自己有什么联系。谁知第二天上午,她跟在一群医生后面转病房的时候便收到了萧子嫣的短信。
阿忆姐姐,江湖救急!
病房里不允许使用手机,随忆看了一眼很快收了起来,终于等查完房才趁空去了顶楼。
刚出电梯就看到萧子嫣站在病房门口东张西望,似乎在等什么人,看到她以后立刻跑了过来,一脸凝重:“阿忆姐姐,我就靠你了!”说完,便拉着随忆进了病房。
随忆往里边瞟了一眼,卧室里萧母边打着点滴边休息,外面的客厅也一切正常,随忆奇怪地看向萧子嫣。
萧子嫣很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旁边的厨房,一脸讨好地笑。
随忆转头一看,原本干净整洁的厨房此时一片狼藉,抄家灭九族也不过如此,她似乎能理解萧子渊为什么会叫自己的妹妹小魔头了。
萧子嫣看到随忆出神,怕她会反悔,一把抓住随忆的手,可怜兮兮地博同情:“嫂子,你不会不帮我吧?”
随忆一下子被呛住,咳嗽了半天终于镇定下来。她转过头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她自认一向镇定自若,处事不惊,竟然被这个看上去单纯嘴甜的女孩子破了功,这就是所谓的阴沟里翻船吗?还是说,这个和萧子渊有着血缘关系的女孩子,其实骨子里也是腹黑如他?
她这么想着,脱了白大褂,在一旁指点萧子嫣怎么炖汤。
萧子嫣本来还兴致勃勃地忙前忙后,后来神色忽然落寞下来。
随忆一边看着火候一边看手机里的考研真题,过了会儿,就看到萧子嫣磨磨蹭蹭地凑到她身边,蹭着她欲言又止:“阿忆姐姐……”
随忆顺口应了一声:“嗯?”
萧子嫣皱着眉,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说出口,只蹲在随忆脚边发呆。
随忆看着蹲在脚边一脸不高兴的萧子嫣很想踢踢她,笑着问:“担心你妈妈啊?”
萧子嫣摇摇头,咬着唇问:“我之前一直想搬出来住,不想和父母住在一起,哥哥帮我跟爸妈说了,他们也同意了。我本来很高兴的,可是……爸爸那么忙,哥哥也总不在家,妈妈身体又不好,我这么做是不是不对?”
随忆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动容,蹲到萧子嫣身边摸着她的头发,眼睛看着卧室的方向,眼神别样的温柔,微笑着开口:“子嫣,其实我们陪着父母的时间没有几年,从出生开始到离家求学,然后工作嫁人……你今年也不小了,能陪着父母的日子还能有多少呢?以后的几十年都是你的,可我们陪着他们的日子却只有那么几年了,到时候怕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了……这是人生中最遗憾的事情,我不希望发生在你身上。”
萧子嫣垂着头沉默了半天才抬起头,一脸真诚地看着随忆:“我明白了,阿忆姐姐,我喜欢你给我做嫂子。”
随忆笑了笑。
基因是很强大的东西,和萧神有些相似基因的小魔头很快上手,虽然过程是艰辛的,可最后炖出来的红藕棒骨汤还是可以入口的。
当锅里的汤飘出香味的时候,萧母被拔针的刺痛惊醒。随忆边拿棉球给萧母止血边笑着问:“快该吃午饭了,您要不要起来?”
萧母闻到空气中的香味,笑着点点头,随忆边扶她坐起来边解释道:“子嫣给您炖了汤。”
刚说完,萧子嫣就捧着碗走到床边,递到萧母手边:“妈妈,您尝尝。”
红藕粉嫩可爱,浓汤醇厚,萧母尝了一口点点头:“很不错。”
萧子嫣立刻兴奋地跳起来:“真的啊,那我再去给您盛一碗!”
说完,一溜烟地跑进了厨房。
萧母喝光了后笑着看随忆:“你做的吧?”
随忆笑了下:“我只是教她怎么做,她很用心地在学,都是她动的手。”
萧母把碗放到一边:“这个丫头很喜欢你。”
随忆已经把萧子嫣当亲妹妹,很快开口:“子嫣很开朗,又懂事,很好相处。”
萧母嗤笑出来:“她是我生的,我还不了解她?从小就被家里人宠坏了,哪个不说她刁蛮任性的?只有你才会这么夸她。你不知道她有多独食,以前只要有女孩子接近子渊,肯定是她先跳出来反对。”
“她还小,慢慢教。”随忆看着厨房里的背影缓声回答。
萧母一愣,这话很熟悉,似乎听谁说过,想起来后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是天生一对。
“你挺会和小孩子相处的,家里有弟弟妹妹吗?”
随忆心里一颤,艰难地开口:“有个弟弟,但是一直跟着父亲……”
萧母虽然知道随家的事情,但具体情况也不了解,听到随忆的回答心里也清晰了,很快转了话题:“子嫣很听你的话,你以后多教教她,她跟着你,我很放心。”
萧母和随忆正说着话,有人敲门进来。昨天领着随忆过来的男人毕恭毕敬地走近,把手机递给萧母:“您的电话。”
然后对随忆点了下头,便退了出去。
萧母接电话后情绪明显高涨,笑容也多了,柔着声音说了几句后挂了电话,看着随忆在一旁沉默,便笑着开口:“子渊大概是知道了,也没说破,只是让我多注意身体。”
随忆早就猜到了,自首道:“是我不小心说漏了……对不起……”
萧母拉着随忆的手:“没事的,孩子。你是子渊喜欢的人,我也很喜欢你,在我心里你就和子嫣一样是我的女儿,不用这么拘谨。”
随忆笑着点点头:“好。”
随忆下午参加科室的培训,结束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她换了衣服打算去看看萧母就回学校,谁知刚进门没多久萧子渊的父亲便来了。
这是随忆第一次见到萧子渊的父亲,虽然之前在电视上也看到过,可见到真人后才发现本人更加风度翩翩。
这个年纪的男人,带着岁月积淀下来的睿智和淡定,虚怀若谷,海纳百川,或许他也曾年少轻狂、肆意妄为过,而此刻却收起了所有的锋芒,看上去温文尔雅,却又不怒自威。他波澜不惊的眼神随随便便一扫,便让人心里忍不住一凛。
他一身正装像是刚从会议上解脱出来,脸上难掩倦意却又不慌不忙,身后跟着一个秘书模样的中年男人,沉默干练,接过萧父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挂到衣架上,询问一声后便离开了。
萧父进门后就看到妻子一再冲自己使眼色,他便又多看了随忆一眼。
这个女孩明明穿着很普通的白上衣配牛仔裤,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清澈,平静如水毫不做作,相貌也没有多么的惊艳,可就是让人觉得很有气质,觉得很舒服。
她是沈家的孩子,有句话叫“腹有诗书气自华”,虽然有点过时,可用在她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萧父收回目光,和萧母对视了一眼。
随忆垂头去看地毯上的花纹,密密麻麻的不规则图形看得她眼晕。
都说门第不重要,可这样一个家庭,这样一对父母,不去看他们身后的背景就已经让人自惭形秽了,他们不需要说什么就会让人自动放弃。
一直隐隐担心的问题又浮上了心头。
随忆离开后,萧母便有些骄傲地问:“怎么样,漂亮吧?”
萧父笑笑没接话,反而岔开了话题:“在我眼里,你最漂亮。”
“啧。”萧母有些不好意思地斜睨了萧父一眼,皱起眉:“子嫣还在呢,说什么呢?”
萧子嫣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萧母看着萧父沉默地翻看着床头的记录,便打发萧子嫣出去:“去把中午做的棒骨汤热一热,端给你爸喝点。”
“好啊。”萧子嫣开心地跑去了厨房。
室内再无别人,萧母便没了顾忌直接问出来:“你到底满不满意?”
萧父静静地看完了医生写的记录,顾左右而言他:“恢复得不错,再过几天就回家吧。”
萧母受不了萧父的敷衍:“问你话呢!”
萧父好整以暇地看着萧母,半天才有些好笑地开口:“你着什么急?子渊还没正式带她回家,我在这里遇见了,只当她是子渊的普通朋友,何来满意不满意之说?萧家考儿媳妇的习惯你是知道的,真到了子渊带她回家的那一天,再说满不满意还晚了不成?”
萧母瞪了他一眼:“你总是这样,明明心里是最心疼孩子的,却总是绷着一张脸。”
萧父看到妻子有些恼了,才开口解释道:“她若是不姓随,我对她一百个满意,可她偏偏姓随。我是没什么,只要子渊摆得平,我一点意见都没有。可是老爷子那边呢?老爷子一直想找个能和子渊并肩奋斗的孙媳妇儿,先不说别的,单单这个随字,就是个定时炸弹,老爷子能轻易答应?你同意我同意,又这么早地表现出来,两个孩子这个时候是高兴了,可万一到时候老爷子不同意,那不是空欢喜一场?还不如先别表明态度,两个孩子拿不准,自然不敢放松,起码有个心理准备。”
萧母思索半天,叹了口气:“随忆真的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萧父笑着拍拍妻子的手宽慰着:“我还是那句话,既然子渊想要娶她,就该有这个能耐让家里人接受她,如果做不到,岂不白白辜负了人家女孩子的一片心?别人家的掌上明珠养了二十几年,和我们家没有半点瓜葛,凭什么要低声下气地来看我们的脸色?”
正说着就看到萧子嫣端着汤推门进来,邀功似的递给萧父:“爸爸,我做的,你尝尝。”
萧父看看萧子嫣,又看了看眼前的汤,不说话。
萧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督促:“尝尝啊。”
萧父尝了一口,点点头:“不错,不过,真是你做的?”
萧子嫣有些没底气地看向萧母。
萧母便笑着解释道:“是随忆教她做的。”
萧父低头看着碗里奇形怪状的莲藕笑出来:“这我倒相信。不管怎么说都是好的,起码知道孝顺了。对了,房子找得怎么样了?”
萧子嫣垂下头,闷闷地回答:“爸,妈,我还是想住在家里。”
萧父萧母对这个答案有些吃惊,对视一眼后,萧父问:“为什么?”
“阿忆姐姐说的啊……”萧子嫣似乎对于那些煽情的话说不出口,支支吾吾地掩饰:“哪儿有什么为什么啊,住家里好啊,可以蹭吃蹭喝。”
萧父挑眉笑了,看来这个女孩子真的不简单,连这个小魔头都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萧子嫣忽然凑到萧父跟前,贼兮兮地笑着:“爸爸,你刚才看到阿忆姐姐了吧,她和哥哥是不是很般配?”
萧父有些好笑,这是怎么了,大的小的都在问他这个问题。
他面上不显,也没回答。
萧子嫣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气得直哼哼:“老萧同志,你真的是一点都不可爱!”
萧父脸色蓦地一沉,就在萧子嫣以为要挨骂的时候,就看到他一脸严肃地反问:“我哪里不可爱了!你问问你妈,我到底可不可爱!”
萧母给了他一拳,脸色微红。
萧子嫣捂住脸跑了出去:“天哪!革命前辈撒起狗粮来是原子弹级别的!”
萧母脸上的红晕未退,质问萧父:“当着孩子的面,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萧父还不自知,一句“我说什么了吗?”又惹来萧母一拳。
没过多久萧母出了院,随忆便没再见过她,倒是萧子嫣有事儿没事儿地会跑来找她玩儿。
天气渐渐冷了,离考研的日子越来越近,随忆心无旁骛整天泡在图书馆里,而萧子渊的学业似乎也越来越繁重,每次打电话两个人不是你听着我的呼吸声睡着,就是我听着你的呼吸声睡着。
一直到了考试前一天,随忆索性扔了书本在寝室里睡大觉,妖女被毕业设计折磨得眼冒红光,何哥捧着温少卿给的重点顶礼膜拜,三宝对着电脑屏幕继续喊打喊杀。
第二天一早,四个人坐在餐厅吃早饭。这个时间来吃饭的多半是考研的,气氛凝重。
三宝突然扔了筷子,义愤填膺地开口:“你们说,学医的为什么要考政治!难道是为了以后不用麻药靠这些东西来止疼?”
何哥叼着根油条,含含糊糊地回答:“提高你的思想觉悟啊。”
三宝又开始托着下巴忆往昔:“想当年我上小学的时候,还被评为优秀少先队员,那是我的巅峰。”
妖女凉凉地讽刺她:“那还真是巅峰!”
三宝吃完了手里的包子,大手一挥:“其实政治就那么几本书,总结下来不就是爱国爱民爱党,这个我懂!”
三个人立刻扔下筷子起身:“我们今天还要考试,不想被查水表。”
三宝追在后面:“喂,你们三个真没义气!”
四个人打打闹闹地出了餐厅,随忆一抬头便愣住。
萧子渊穿着件黑色毛呢外套,围着她送的围巾站在树下,正对着她笑,冬日明媚的阳光洒在他清俊英挺的脸庞上,格外蛊惑人心。
妖女、何哥、三宝异口同声地起哄:“嗷!”
随忆想也没想便跑了过去,满脸惊喜:“你怎么在这儿?”
前几天萧子渊告诉她最近会很忙,再加上有时差,他怕耽误她休息,这几天就不给她打电话了,让她好好复习好好休息,谁知他现在竟然站在了她面前。
萧子渊从她手里接过包,轻车熟路地牵起她的手:“来陪你考试啊。”
萧子渊扬着声音对那边笑嘻嘻看热闹的三个人打了个招呼:“我们先走了!”
三个人立刻一副狗腿子的模样:“好的好的,萧师兄,您慢走!”
随忆边走边直勾勾地盯着萧子渊看,半天后才反应过来,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你不是很忙吗?”
萧子渊歪头挑眉看着她,一脸戏谑:“是很忙啊,要腾出几天时间陪某人考试,还不得加班加点啊?”
随忆心里一暖,揽上萧子渊的手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萧子渊对她的亲昵很满意:“凌晨才到,就没告诉你。”
随忆仔细一看,果然眼底一片青色,心里一软:“那你一会儿回去补个觉吧。”
萧子渊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牵着她的手:“快走了,时间快到了。”
到了考场,随忆从萧子渊手里拎过包:“好了,我进去了,你快回去吧。”
萧子渊站在原地点头:“好。”
随忆和萧子渊道了别便往里走,谁知萧子渊竟然也跟着她往里走。
随忆一脸诧异:“你干什么?”
萧子渊拿出一张准考证扬了扬:“陪你考试啊!”
随忆拿过来一看,居然和她一个考场,有些不可置信:“你……你以权谋私!”
萧子渊挑眉眯起眼睛,反问了一句:“以权谋私?”
随忆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老实地点头:“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萧子渊揉了揉眉心,也有些无奈地笑着:“如果我跟你说,我本来是打算以权谋私换到和你一个考场的,结果帮忙的人很无语地告诉我,我们俩根本就在一个考场,你信不信?”
随忆眨了眨眼睛,半天才憋出一句:“那还真的是好巧啊……”
萧子渊伸手揉了揉随忆的脑袋,笑得温柔:“走了,要考试了。”
随忆以为在数量庞大的考研大军中两个人能够在一个考场已经是莫大的缘分了,可当两个人找到位置后才意识到有更大的缘分在等着他们。
随忆一直忍不住扭头看向隔着一条过道的萧子渊,他侧脸的线条清晰漂亮,眉目沉静的样子让她移不开眼。
萧子渊的唇角忽然勾起,转头看向她,手伸过来把随忆的脸转回去,低低的声音里都是笑意:“别再看了,该考试了。”
随忆心满意足地转过头去,别人都是如临大敌的紧张样子,她却一脸笑眯眯地等着发卷。
萧子渊低头看着准考证号,笑意却慢慢从眼底溢出来。
当年他们就坐在同一个考场里,她就坐在他旁边,可他却轻易忽略了,而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
交了卷,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出去,这才有人注意到萧子渊,小声地讨论着。
“哎,那个不是萧神吗?”
“真的是啊,他不是出国了吗,怎么来考研啊?”
几个男生小声议论着,很快有女声响起,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兴奋。
“啊,那个不是他女朋友吗?医学院的那个!”
“好浪漫啊,陪女朋友来考研!”
“就是就是!浪漫死了!这样的男人怎么不属于我?!”
“……”
随忆听了又忍不住转头去看萧子渊,萧子渊看着前方无奈地笑着:“别再看了,你知不知道考试的时候就因为你总是看我,监考老师瞪了你好几眼。到时候你没考上,可不要怪我。”
随忆这才后知后觉:“是吗?监考老师瞪我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萧子渊这下真的无语了:“本来就盯上咱们俩了,我再回应你,咱们俩都会被请出去,谁都别考了。”
随忆抿着唇:“你又没复习,我怎么会抄你的呢?监考老师盯错人了。”
萧子渊轻笑了一声:“我没复习也比你考得好。”
随忆不服气:“怎么可能!”
萧子渊一脸悠然自得地开始下套:“要不,我们打个赌?”
“好啊!”随忆自信满满地迎战。
萧子渊转头看了随忆一眼,笑了出来。
若干天后,成绩出来的时候,随忆盯着电脑屏幕欲哭无泪,只能任人宰割。
萧子渊本来是打算陪着随忆考试,谁知道她每隔几分钟就会看自己一眼,怕真的会影响到她答卷,下午便没去考英语。
随忆问起的时候,萧子渊看似好心实则很欠扁地回了一句:“英语是我的强项,我怕我做得太快会影响到考场里其他同学的心情。”
随忆努力咽下一口气,默默地转身走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萧子渊这么……这么……这么贱呢?
最后一场考试快结束的时候,萧子渊站在考场外等随忆。
冬季的校园本就萧条,再加上很多学生已经回家过寒假,就更加凄凉了。萧子渊靠在考场对面的树上,看着已经离开一年多的校园,感慨良多。
那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萧子渊轻轻叹了口气,很快又勾起嘴角,好在还有个他喜欢,也喜欢他的人陪在他身边。
没过多久便看到大批的学生从考场里拥出来,脸上洋溢着暂时解脱的兴奋和“考”焦了的疲惫。不管结果如何,几个月苦行僧的生活总算告一段落,可以放松一下了。
萧子渊正在人群里找着随忆,就听到旁边有人叫他。
“萧师兄!”
萧子渊一转头便看到三宝和何哥勾肩搭背地站在一起,笑嘻嘻地叫他。
“在等阿忆啊?”
萧子渊觉得三宝似乎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笑哈哈的,好像从来都没有烦恼。
萧子渊笑着点了下头,刚想说话眼角余光便看到了人群中的随忆。
随忆一脸疲惫地慢慢挪到三个人面前,没精打采地打着招呼。她就是这种人,无论什么事情,做的时候总是神采奕奕的,一旦结束便觉得全身无力,想要睡个天昏地暗。
萧子渊把她拉过来,不着痕迹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低头询问:“林辰他们知道我回来了,说一起吃晚饭,正好替你庆祝,我们回去休息会儿,晚上一起去?”
随忆也很久没见林辰了,她也想见见,便心不在焉地答着:“好啊。”
萧子渊又转头问三宝和何哥:“一起去?”
三宝眼里又开始冒绿光:“真的带我们去啊?好啊好啊,叫上妖女一起去吧!”
何哥在一旁高兴地点头。
随忆本来面无表情毫无精神地靠着,听到这一句忽然一脸紧张,猛地抬眼看向萧子渊。
萧子渊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笑着对三宝说:“你跟纪思璇说,天儿不在,我们等她吃晚饭。”
三宝皱着眉:“天儿是谁啊?”
随忆心念一转便明白了,笑着对三宝说:“你原话告诉妖女,她会明白的。”
三宝点点头:“我记住了。”
该说的事情说完了,萧子渊转头问随忆:“去我那边休息会儿?”
随忆点点头,然后又想起什么,看向三宝刚想开口。
三宝和何哥齐齐地摆手:“这个我们就不去了,我们懂的。晚上见!”说完便手牵手跑远了。
随忆无语地笑了笑,她是真的有些累了,便把身体重心都放到萧子渊身上,萧子渊拥着她往前走。
身后三宝跑了几步又停住,转过头看着,一脸艳羡地流口水:“以后我也要找个男人靠着走!”
何哥上上下下打量了三宝几秒钟,凉飕飕地讽刺着:“你还是先减肥吧,从来没见过考研还长肉的。”
三宝圆圆的脸皱成一团:“你看不出来我刚刚考完试受了打击吗?你就不能顺着我点吗?”
“哈哈哈。”何哥假笑了两声:“受了打击?我倒是一点都没看出来你受打击了,我担心到时候成绩出来了,你家太后会不会受了打击对你做出什么。”
三宝听完之后立刻安静下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惊恐地看着何哥不说话,似乎在想象老太太知道她考了多少分之后的反应:“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能打击到我的只有我家太后,那不是一般的打击,根本就是五雷轰顶啊……何哥,恐怕我有个劫要渡……”
何哥看到效果已经达成,哼着小曲走开了,留下三宝站在原地发呆。
萧子渊和随忆回到学校后门的小区后,随忆洗了洗便摔进**睡着了。
萧子渊帮她掖好被角,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
这几个月她确实累坏了,也瘦了不少,本来就不大的脸更小了,倒显得那双乌黑清澈的眼睛越来越灵动。
萧子渊听着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绵长,便起身去了书房。
他为了回来陪她考试走得匆忙,事情虽然做得差不多,但还留了一点尾巴,趁着随忆休息了他正好扫扫尾。
等敲完最后一个符号,萧子渊捏着眉头,深深地吐出口气。
不知不觉间,太阳早已下山,屋内没开灯,视线有些昏暗,萧子渊瞥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很快合上电脑起身去了卧室。
卧室中间的大**,随忆拥着被子睡得正香,一室静谧,只有加湿器不断往外喷洒水雾的声音。萧子渊站在一室昏暗中,忽然有些怔忡。
他突然有种感觉,似乎他们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他只不过是在寻常日子里去叫午睡的妻子起床。
岁月静好,与卿同行。
萧子渊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半晌后他回过神,走到床边轻声叫着:“阿忆,起来了,到时间了。”
随忆怔忪着睁开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萧子渊。
萧子渊帮她理了理睡乱了的头发,嘴里重复了一遍:“他们不是约好了给你庆祝的,再不起床就来不及了。”
随忆点点头,然后萧子渊便起身走了出去,还不忘回头嘱咐道:“快洗脸换衣服。”
随忆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萧子渊在客厅等了半天也没动静,又回了卧室,一推开门就看到随忆趴在床尾睡得正香,似乎是挣扎着已经坐了起来,后来还是向周公妥协了。
他无奈地笑着走过去,心里一片柔软,轻轻抚着随忆的脸:“忆宝,起床了。”
随忆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声音,似乎只有妈妈才会这么叫她,恍惚间她以为自己还睡在家里的**,拉着来人的手撒娇:“妈妈,我真的好困,考研好辛苦啊……我好累……”
萧子渊看着她卷翘的睫毛下一片青灰,到底不忍心再折腾她,摸摸她的脸,也不在意她认没认错人、听不听得到,温柔地回答:“好,你继续睡,我们不去了。”然后拿了枕头轻轻塞到她头下,给她盖上被子。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萧子渊便退出房间接电话。
那头一个女声夹杂在喧闹声中问:“怎么还没到?”
萧子渊也没多作解释:“我们不去了。”
喻千夏有些愕然,萧子渊答应下来的事情从来没爽过约,她不得不问一句:“为什么?”
萧子渊的声音中带着无可奈何的笑意,让人感觉似乎是颇为无奈偏偏又宠溺到极点:“她从考场回来就一直在睡觉,我叫不起来。”
喻千夏在那头自嘲地笑了一下:“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你萧子渊做不到的?叫不起来?你不如直接说你不舍得叫。”
萧子渊无声地笑起来,并没反驳。
良久,喻千夏叹了口气感叹道:“人和人果真是不能比。”说完也没等萧子渊的回答,便挂了电话。
随后,萧子渊又给林辰打电话说了一声。
林辰在电话那头唏嘘了半天,带着不正经的笑问:“是不起床啊,还是根本起不了床啊?”
萧子渊哼笑了一声,既没恼也没羞,只是薄唇轻启答了一句:“思想真龌龊,怪不得法学院的某佳人选医生不选律师。”
林辰立刻跳脚,气急败坏地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子渊却微笑着啪一声挂了电话,右手手肘撑在左手手臂上抱在胸前,摩挲着下巴笑容加深,想不到温少卿和林辰还有这种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