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伪造的书信交给了李大掌柜的,李大掌柜的举起来很认真地看了看,然后和颜悦色地说:“您一路辛苦了,请来上房歇息。 ”
我摸摸身上藏着的一把短刀。跟着李大掌柜的走出了房门。这把短刀异常锋利,危急时刻,我手持短刀,可以抵抗几个人的进攻。
我和李大掌柜的穿过干净整洁的院落,走向上房。我看到院落墙角有几株腊梅鲜艳地盛开,像一丛丛怒火。我走过雕花的四折对开的木门,走进了上房。上房正中的墙壁上挂着一张画像。一个很老很老的秃头老人正在采摘草药,我想,这可能是孙思邈或者李时珍。
我坐在一把椅子上。李大掌柜的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李大掌柜的笑眯眯看着我,他说:“您气宇轩昂,相貌堂堂,前途无量啊。”
我少年时代跟着师傅凌光祖学过所谓的相面术,知道这都是无稽之谈。所以。我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李大掌柜的看着门外,说:“我家下人真是不长眼色,看到来了贵客,也不沏茶,还是我亲自来吧。”
李大掌柜的走出房门。我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向四周看看,看到房间里窗明几净,房顶上安装着明瓦。阳光透过明瓦照进来,在墙壁上留下了一块方形的光亮。明瓦,就是一块透明的玻璃。那时候玻璃极为稀缺,只有有钱人家才会在房顶上安装这种玻璃明瓦。因为屋顶上有明瓦,房间一下子就变得亮堂起来。
李大掌柜的端着茶壶茶碗走进来,他坐在桌子另一边的椅子上。他的神情依然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异常和善。他问:“老杆子的哮喘病好了没有?”
我不知道老杆子居然还有哮喘病,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好点点头,含含糊糊地说:“好些了。”
李大掌柜的笑着说:“只要好些了,就太好了,愿他老人家健康长寿。我好几年都没有再见过老杆子,他儿子肯定结婚生子了,是吧?”
我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又点点头,说:“嗯,对的。”
李大掌柜的继续和我拉家常,他说:“老杆子这人外表凶悍,五大三粗,像张飞一样,其实黑心很善良,对谁都很好,像个妇人一样。”我看到李大掌柜的飞快地瞟了我一眼,接着问:“临出门时,李大掌柜的怎么交代你?”
我又难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突然意识到这里面有鬼,李大掌柜的开始怀疑我了,可是我又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他凭什么怀疑我?我决定反客为主,不能跟着他的话题走,我应该让他跟着我的话题。
我说道:“老杆子交代说,让我快去快回。你这座房子真是漂亮,那一年修盖的?”我偷偷地摸了摸身上的短刀。
李大掌柜的没有接过我的话头,而是突然拍响了他的座椅扶手。我眼疾手快,一只手撑住了桌子,两条腿摆出了一字马,**突然出现了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黑洞,刚才坐着的那张椅子掉了下去,似乎正有冷风从黑洞深处倒灌上来。
猝然出现的险境,让我震惊不已。
李大掌柜的看到我没有掉下深洞,也吃了一惊,他绰起桌子上的茶壶,向我砸来。我一伸手,将茶壶拨在了一边,茶壶撞在墙壁上,破成了无数碎片。
我拄着桌子的那只手臂一用力,就一个鹞子翻身,站在了桌子前。李大掌柜的看到我身手敏捷,吓得满脸惨白,他啊呀呀地惊叫着,冲出了房门。
我跳起来,一只脚蹬着桌子,借助这一股反弹力,跳到了门后。就在我将要一步跨出房门的时候,房檐前突然落下了一张渔网,将我阻挡在了房间里。
渔网是用牛皮绳索编成的,撕不开,咬不破。我摸向身上,却没有摸到短刀,刚才事发突然,短刀肯定掉进了深洞里。休华序才。
我退回到房间里,将桌子和凳子放在地面中央,摞起来,准备砸开明瓦钻出去。可是,就在这时候,明瓦被揭开了,屋顶上出现了一个人,他拿起一团点燃的棉花丢进来。
棉花落在地上,浓烟滚滚,烟雾中夹杂着刺鼻的气味,我赶紧脱掉衣服,包住头部。那种刺鼻的气味丝丝缕缕地钻进来,钻入我的鼻孔,让我头疼欲裂。
我慢慢失去了知觉。
我的意识开始清醒过来后,被五花大绑带到了地下室里,墙壁上挖了一个洞,洞里放着一盏油灯。李大掌柜的坐在一张太师椅里,端着茶杯,脸上依然是一幅笑眯眯的和蔼神情,他喝了一口茶,茶杯和茶盖发出了清脆的撞响,然后,他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慢条斯理地弹弹丝绸棉衣上的尘土,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的手臂被勒得生疼,两只脚也被绳索绑着,脚腕处也火烧火燎地疼痛,我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喝问道:“为什么要绑我?”
李大掌柜的依然笑容满面,他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说:“我是给老杆子送信的。”
李大掌柜的脸上有了戏谑的笑容,他对着门外喊道:“羊羔子,你把我抽屉里那几封信拿过来。”
门外答应了一声,然后,走进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的手中拿着几封信。李大掌柜的向羊羔子点点头,羊羔子双手举起信笺,对着明瓦,让我查看,我看到那些信笺的落款处都有老杆子的印章。接着,少年又拿起了我伪造的老杆子的那封信,我一看到我伪造的老杆子印章,一下子明白了。
老杆子的印章中间有一个小洞,需要对着阳光才能够看清楚,而我伪造的印章中间没有小洞。对着阳光,真伪立辨。
李大掌柜的说:“你明白了?你可明白了?”
我神情沮丧,一言不发。
李大掌柜的说:“老杆子叱咤江湖五十年,岂能没有防人之心?老杆子的印章中插着一枚绣花针,摁下印章,纸张上就有一个小洞。哈哈,想不到吧。”
我看着他,依旧一言不发。
李大掌柜的又说:“老杆子年龄虽老,但身体很好,他没有哮喘病,而你说哮喘病好些了;老杆子一辈子无儿无女,而你说他儿子结婚生子了;老杆子瘦小精干,我故意说他五大三粗,你没有反应;老杆子每次送信前,都会叮咛说,危急时刻吞掉信笺,而你说老杆子叮咛的是快去快回……哈哈,我李大掌柜的岂是别人能够欺骗的?”
真没有想到,老杆子如此老奸巨猾,李大掌柜的也如此狡猾。
突然,地下室里跑进了一个人,墙壁上的油灯光忽忽悠悠,差点熄灭。
李大掌柜的责怪道:“什么事情?慌什么?”
那个人说:“门外来了一个瞎子乞讨。”
李大掌柜的说:“一个瞎子,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给两馍,把他打发走。这点小事也要给我说?”
那个人说:“瞎子不要馍,他要银子。”
李大掌柜的说:“给两银子把他赶走。”
那个人出去了。我感到奇怪,一个瞎子也会狮子大张口,不要馍,要银子。突然,我觉得这种事情蹊跷,瞎子怎么会这样强势呢?莫非他是瞎子二哥?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又跑进了地下室,神色慌张,一进门就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水。
李大掌柜的不满地问:“又怎么了?”
那个人说:“瞎子要五百两银子。”
李大掌柜的嘿嘿冷笑着:“翻了天了?一个臭瞎子敢要五百两银子,这不是乞讨,这是寻事。把他打出去。”
那个人说:“是的,我们就过去,想把他打出去,可是这个瞎子胸前挂着口袋,口袋里装着石头棋子,一棋子一个,一棋子一个,打得贼准,很多人的额头都被打烂了。多亏我躲在墙角,一声不吭,才没有打我。”
李大掌柜的动怒了:“岂有此理!你们这么多人打不过一个瞎子,我养你们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