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县城里的客栈住满了人,熊哥走了十几里,住在三县交界的一座小镇上。熊哥睡在陌生的客栈里。盘算着怎么营救绺子客,突然看到窗外黯淡的月光下,有一道黑影悄悄闪过。熊哥知道那是跟踪的人,他躺在炕上喊:“道上的朋友,请进来一叙。”
可是,窗外没有人声,只有风吹落叶,飒飒作响。熊哥走到窗前,猛然推开窗户,只看到月在中天,树影婆娑。
熊哥一直没有关窗户,他知道这个跟踪者没有恶意。如果他有恶意,早就在路上和他动手了。
熊哥曚昽睡去,突然听到客栈外传来啪啪啪的剧烈拍门声。掌柜的慌慌张张答应着,吱呀呀打开了院门,院子里立即充斥着蛮横的呵斥声:“把住店的都叫起来,都叫起来。”
住店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人。熊哥和他们站成一排,看到三名拿着步枪的警察,打着火把。一张张照着他们的脸。然后,把他们全部带离了客栈。
掌柜的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一连声地问道:“老总,老总,咋的啦?咋的啦?”
走在最后面的那个警察呵斥道:“没你的事,起开。”
掌柜的不敢再说话,看着住店的人都被警察带走了。
熊哥他们站成一排,向着临县县城的方向走去。天快亮的时候,他们被关在县城旁边一眼窑洞里。
窑洞里被关押了几十个人,大家都是外地人,一脸愁苦,窃窃私语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现在,他们被关押了。仍然不知道因为是什么事情被关押。
就在熊哥准备营救绺子客的时候,那天晚上,邻县发生了一起凶杀案,老夫妻两个被人杀害。警察找不到线索,就把县境里所有的外地人抓起来。
天亮后,他们一个个被拉着过堂,县长和警察局长坐在台子上,正襟危坐,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审问了一天,还是没有线索,熊哥他们又被关在了窑洞里。
那天晚上,刮起了狂风。两个看守躲在了背风处烤火。窑洞后面是一大片成熟的红薯地,硕大的红薯把地面都撑得龟裂开来。两个看守把窑洞的木门锁住后,刨开几窝红薯,放在火堆旁烤。风中送来了烤红薯的香味。
熊哥他们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一个个饿得饥肠咕咕。熊哥正在想着怎么从窑洞里脱身的时候,窑门居然无声地打开了。借助着黯淡的天光,所有人都看到窑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向着窑洞里的他们招手。
熊哥觉得那个身影似曾相识。
所有人都悄没声息地溜出了窑洞,风中送来了两个看守吃红薯的粘稠的声音,就像两头猪在吞吃稀屎一样,不时地用舌头舔着嘴巴。人们走上了大路后,那个黑影想要走向相反的方向,熊哥突然喊:“二哥。”
黑影站住了脚步,熊哥看到黯淡的天光中,他的身影哆嗦了一下。巨协住圾。
熊哥又叫了一声:“二哥。”
黑影迎着熊哥走过来,熊哥也迎着他走过去,月亮一张惨白的脸从云层里露出来,熊哥看到他正是豹子。
熊哥抱着豹子,泪水夺眶而出。豹子也抱着熊哥,泪流满面。
熊哥说:“二哥,你还活着,这是真的吗?”
豹子说:“兄弟,我看到你在雁北立的那块碑子,大哥走了,我一步跨到了鬼门关,阎王爷又把我推了回来。”
熊哥笑着说:“二哥,你的命硬,阎王爷也害怕你,不敢收你。”
豹子听得哈哈大笑,突然,他黯然神伤地说:“兄弟,二哥错怪了你,以前都是误会。”
熊哥说:“二哥,多少年前的旧事了,我早就忘了。唉,曾经那么红火的晋北帮,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豹子说:“不,还有呆狗。呆狗去了大别山找总舵主,我这就去找他。”
熊哥说:“呆狗这兔崽子还活着,那可太好了。”
豹子说:“探花郎和我们在雁北跟日本人打仗,让呆狗去了大别山。”
那天晚上,豹子和熊哥坐在路边的一颗柿子树下,一会哭,一会笑,他们说了这几十年的经历,感叹着江湖无常,人生苦短。豹子问熊哥:“你以后准备怎么过?”
熊哥说:“我还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眼前想赶紧去中条山,把绺子客救出来。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被关起来了?哦,这几天跟在我后面的,是你啊。啊呀,我明白了,也只有我二哥才有这身好本事,要是别人,早就被我发现了。”
豹子说:“我到了雁北,一看到那块碑子,就知道你来过,我就一路追过来。我遇见你的时候,你都在回中条山的路上了,我就跟着你一路来到这里。这个县长和警察局长都是糊涂虫,县境里有了命案,不好好查案子,却把外地人全部抓起来。”
熊哥问:“这个案子到底是咋回事?”
豹子说:“村中有老夫妻两个,攒了一点零钱,被邻村两个二流子看上了。两个二流子就跑到村子里,把老夫妻杀了,把钱拿走了。”
熊哥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县长和警察局长把全县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凶手,你是怎么知道的?”
豹子说:“这对老夫妻与人为善,性格懦弱,一辈子没有结下冤家对头,凶手要杀他们,只会是谋财害命,而且是知道底细的人,不是在本村,就是在邻村。今天一整天,我都藏在老夫妻院子中间的老桐树上。我判断,如果是熟人杀人,他肯定会回来查看清情况的。我看到有一个人,一天里来了好几趟,我就留意他。天快黑的时候,他最后一次来,然后就出了村。我悄悄跟在他的身后,看他进了一座破败的院子。
“天黑了下来,村子里慢慢安静了,一家家窗口上的有灯光也熄灭了。我走到了这户人家的窗台下,偷听他们在说什么。我听到房子里有两个男人在说话,可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压低了声音,我听不清楚。但是,两个男人说话,声音压得那么低,肯定有鬼。
“半夜时分,有一个男人起夜,抽开门闩,去了茅房,我悄悄走进房间里,房间里散发着一阵恶臭,这两个男人一定邋遢得要死。我藏身在墙角的粮囤边,听到起夜的男人回来了,关上了门闩,脱了鞋子,爬上了土炕,他们接着继续说话。现在我听清了,他们说的这是那对老夫妻的死。老夫妻果然是他们杀的。
“快到半夜的时候,他们就都睡着了,我拔开门闩,把房门在外面拴住,然后去了县衙,把我看到的情况和听到的情况,写在一张纸上,放在县长的办公桌上,然后出来救你们。”
熊哥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县官这个职位太重要了。碰上个糊涂糨子县官,全县人都要跟着遭殃。”
天亮后,豹子和熊哥一起走向中条山下的那座县城。
熊哥走进了县衙里,他去给绺子客作证人,证明绺子客所说的都是真话。豹子继续向南走,他要去大别山中找到我。
绺子客被放走了。但是,熊哥却被县长留了下来。
县长留下熊哥的原因是,让熊哥做警察局长。熊哥推托不开,只好答应了。
熊哥上任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一个案子。县城里有一户人家丢失了耕牛。丢牛的是个老头,他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向县长哭诉。县长把这个案子交给了熊哥,也只能交给熊哥,因为熊哥是警察局长。
熊哥先让警察带着老头辨别县城和县城周边所有的耕牛,没有一头是老头的。熊哥又把全县的绺子客叫出来,也没有任何线索。
耕牛,那么大一个东西,不是轻易能够藏起来的,也不是轻易能够转移的。到现在,如果还没有线索,那么就证明耕牛已经被人杀了。如果被人杀了,那就死无对证了。
所有人都认为到现在就没有办法了,但是熊哥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