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时间很紧迫(1 / 1)

月光透过木格窗户照進来,照在房间一盏如豆的灯光上,昏黄的灯光照着房间里的人。让每张脸都显得虚幻而不真实。我站起身,望着窗外,看到月光从近到远,渐远渐迷蒙,远处的楼堂館舍融化在无边的黑暗中。突然,一阵疾风从窗前掠过,我看到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影从天而降,地面上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叫声,然后。黑影张开巨大的翅膀,翩翩远去。那是一只夜晚捕食的猫頭鹰。

那一刻,我的心中想到了世事如烟、人生如梦这样的话。每个人在巨大的命运面前,都如同蚂蚁一样无能为力。如同蚂蟻一样无法预知,谁也不知道死亡会在什么时候张开黑色的翅翼,将他笼罩,将他协裹,將他带走。再多的财富,再显赫的地位,总有失去的哪一天,而唯有親情和友情、爱情,才会永驻,才值得珍惜。

我一定要想办法营救出大当家的郭振海,即使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就劫法场。

我转过身问二当家的亮子:“大当家的被关在哪里?”

亮子说:“不知道,我们找了所有可能关押所有大当家的地方,都没有找到。”

我又问道:“大少爷怎么死的?”

亮子叹口气说:“旅长所在的这支军队,叫做十七路军。基本上都是咱陕西人。日本人进入山西后,十七路军就渡过黄河,开往山西战场。后来,大同、太原先后失守,十七路军就占据黄河东岸的中条山脉,与日军对峙。中条山脉如果丢失,日本人就能够渡过黄河,来到咱陕西。所以,十七路军的口号是:守中条山,就是守陕西,就是守父母妻儿。十七路军泼出命和日本人打仗,死的人太多了,没人了,就回咱陕西叫人。有一年,刚刚征集了一批学生娃,来到中条山前线,娃娃们还没领到枪,日本人就突然袭击。把这群娃娃包围了,要他们投降。娃娃们宁死也不投降日本人,最后被逼到了黄河岸边,娃娃们叫着大呀妈呀,扑了黄河,这就是‘八百冷娃跳黄河’。”

我听得心中一阵阵发酸,耳边响起一片啜泣声。

亮子揉揉鼻子,接着说:“咱的主力部队本来都从日本人的包围圈突围出去了,回头一看,娃娃们没有跟上来,再一打听,才知道娃娃们都跳了黄河,主力部队当时就气坏了,扭回头又杀入包围圈,泼出命和日本人打,硬是把日本人赶出了刚刚占领的中条山。后来,这场仗就叫做‘六六血战’。”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陕西人在抗日战场上和日本人厮杀的情景,我听得热血沸腾,手指在啪啪抖动。

亮子接着说:“咱陕西人的军队在中条山守了三年,后来换防到了河南。前段时间,日本人占领了中条山,渡过黄河,来到河南。咱的人继续在河南和日本人打,伤的人太多了,旅长就被紧急调往河南,带着他的人和日本人打。旅长走了后,我们关西帮的天字辈坐在一起开会,几十个警察就突然闯进来,拿着枪,把咱天字辈的人都抓走了,说咱的人和日本人有勾结。大少爷当时也在场。大少爷当场据理力争,他们殴打大少爷,一起被带走了。”

我沉吟着说:“这伙警察肯定是有备而来的,一下子就出动了几十名警察,肯定背后有头头脑脑在指挥。”

亮子说:“你分析很对。我当时出去了,没在现场。回来后,才知道咱的天字辈都被抓走了。前几天,咱的人都被关在西关的土窑里,我托关系找人营救,人家说,有人举报关西帮通敌,谁也不敢出来担保,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大少爷要求见警察局长,看守的警察一直不让见。后来,警察单独提审大少爷,说大少爷不但通日本人,还通党,把大少爷秘密枪毙了,把告示贴在城门口。”

我听得气愤不已,问道:“现在呢,现在咱的人被关在哪里?”

亮子说:“托关系放人行不通,我就组织咱的人劫狱,可是警察防守很严,咱白白搭进去几条人命,警察把大当家的带走了,现在不知道关押在哪里?我没办法,就派人赶紧去你家找你回来商量。”

我挥舞着拳头说:“想不到我回了一趟家,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没有警察局长的支持,谁也不敢这么干,狗日的局长,老子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我在房屋里转着圈,想着对策,现在已经过了午夜,明天,大当家的和天字辈就要被押到刑场枪决了,我们只有一天时间,怎么办?怎么办?

窗外传来夜鸟的叫声,声声凄厉。叫声过后,四周又陷入了沉寂。我走到屋外,看到月色朗润,万籁无声。刚才,可能是月亮突然穿过云层,惊动了宿鸟。

我打开院门,向远方望去,望见远方黑魆魆的城墙,我一下子有了主意。

我走回房间,对亮子他们说:“我去去就来。”呆布尤巴。

西安的城墙是用厚厚的城砖累摞而成,我攀着砖棱,就能够爬上城墙,然后又沿着砖棱溜下城墙。我溜到城内,径直来到天主教堂。

天主教堂里有神行太保和菩提。神行太保沉溺赌博,但我相信他的手艺没有丢下。那一年,为了找到那个玩嫖客串子的,神行太保发挥出了自己身上的所有潜能,翻山越岭,摆脱了黑骨头手下人的追踪;菩提是窃贼行当里的高买,行踪诡秘,现在他尽管金盆洗手了,但是他的手艺同样不会荒废。

每座城市里的天主教堂都修建得高大气派,要找到它很容易。西安城方方正正,街巷道端南端北。明亮的月光下,我朝着那家高高的十字架行走,就很容易找到了天主教堂。

神行太保和菩提都睡着了,他们两个人睡在一间房屋里,我进去后推醒了他们。

神行太保的那只瞎眼已经去掉了纱布,眼眶里是一坨丑陋的伤口愈合的肉瘤,另一只眼睛炯炯有神,一目了然。菩提的两只眼睛都完好无缺,但却睡眼惺忪,像两扇蒙着尘土布满蛛网的破窗户。

我进去后开门见山说道:“现在要用到你们两个。”

神行太保神情振奋地说道:“什么事,你直说。”

菩提慢悠悠地说:“半夜三更的,刚做了一个好梦,就被你给吵醒了。”

我不搭理菩提,我说:“有一幢很棘手的事情,也是很着急的事情,需要你们两个。秦岭山中有一队响马,是我的朋友,神行太保,你赶紧去山中找他们,让他们进城。菩提,你跟我走,在西安城里找个人。”

菩提嘟嘟囔囔说:“我早就不干这一行了,大半夜的,你找我找错人了。”

我没有理会菩提,看着神行太保。

神行太保为难地说:“找响马啊?他们不认我怎么办?要是杀了我怎么办?我可不认识他们,也和他们没有过来往。”

我从怀里取出一把小手枪,这是当时响马二当家送给我的小手枪,小手枪里的三发子弹早就打光了,但是这把精致的手枪,我一直收藏着。

我说:“你只要拿出这把小手枪,他们就会认你,就会跟你来。这把小手枪就是信物。”

神行太保接过小手枪,问道:“什么时候赶回来?”

我说:“越快越好,最晚也要赶在明日午时回来。城外已经给你备好了一匹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