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仙翁脸色突然煞白煞白,浑身如筛糠,他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熊哥呵呵大笑,他说:“王胡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怕什么?”
南极仙翁突然醒悟过来,他抽打着自己的脸,悔恨不已。熊哥说:“就凭你这点毫末技艺,也敢在我面前卖弄。我开始走江湖的时候,你娃还流着鼻涕哩。”
南极仙翁说:“我服你了,我服你了。可是,我有很多事不明,你为什么就知道酒里有毒?你为什么就知道地洞里有人?你为什么知道王胡就是我?王胡确实是我的名字,但是我已经不用很多年了,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我是王胡。”
熊哥笑着说:“我说给你听,让你心服口服。你在酒中放了曼陀罗花蕊,曼陀罗花蕊可以让人昏厥。但是,曼陀罗花蕊有一种苦涩的味道,我用舌头一尝,就知道酒里面下了毒。其实,就算酒里面没有下毒,我也不会喝酒,因为在喝酒前,我已经识破了你的阴谋。”
南极仙翁呆呆地看着熊哥,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熊哥说:“你刚才出去准备午饭的时候,我在院子里转悠,突然,我在墙角听到一声咳嗽声。这个院子里只有七个人,我们三个,你们四个,你们四个都不在近旁,我们三个没有咳嗽,那么咳嗽声是谁发出来的。我看到了地洞。地洞上盖着木格盖板,我不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人,就点着了一把火,扔进地洞里,地洞里立即传来了杂乱的躲避的脚步声,于是,我知道这里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南极仙翁的脸上出现了懊恼的神色。
熊哥接着说:“我悄悄走到道观大门后,把铁锁拿过来,将地洞的木格盖子锁上了。这样,不论地面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里面的人都上不来。我做的这一切,没有人知道。”
南极仙翁说:“我只是在灶房走了一圈,你就干了这么多事情,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熊哥说:“怪只怪地洞空气污浊,传出咳嗽声、喷嚏声。地洞里为什么会有人,藏在里面的人想要干什么,显然只会对我们不利。我们这一行里有一种空空妙手,想来你也知道的。”
南极仙翁懊恼地说:“原来是这样。”
熊哥接着说:“想要判断谁是王胡,一点不难。逆水行舟船,仙童踩水面,空中传仙乐,这是江相派的招数,如果你仅仅是老月,你断然不懂你跟这些招数。老月的骗术和江相派的骗术虽然很相似,但是有本质区别。江相派的招数,与神鬼有关,与算卦算命有关;老月的骗术,与神鬼无关,与算卦算命无关。你假扮南极仙翁,你手下两个孩童假扮仙童,这明显是江相派的招数;而且,你和探花郎交谈,对江相派这一套非常熟悉。一个普通的老月,是不可能了解这么多的。你说,你不是王胡还能是谁?”
南极仙翁说:“可是,你为什么认为王胡就是我?”
熊哥说:“我本来不敢断定你就是王胡,只敢断定你和那个王胡关系密切,但是,你的房间里挂着一幅画,这幅画暴露了你的秘密。这幅图画上有一个老道,坐在松树下吹箫,远处白帆点点。画面上有一首诗歌,诗歌暴露了你的秘密。”
南极仙翁问:“什么秘密?”
熊哥说:“这首诗歌是这样写的:相思山中庵,江风入愁眼。胡不归去来,王孙路漫漫。这幅画和这首诗都很不错,但是,把这首诗歌的第一个字取出来,倒着念,就是王胡江相。我可以断定的是,这幅画是高廉所画,这首诗是高廉所写。这幅画是高廉送给王胡的,如果这不是王胡的房间,又为什么会挂这样一幅画。”
熊哥顿了顿又说:“你在刚才对我的讲述中,完全可以不提王胡。但是,你觉得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而且没有人知道你叫王胡,你觉得说了王胡的名字也无所谓。而且,为了能够顺利告诉我们这些,以表示你没有说谎,所以你用了王胡的名字。你也知道房间里的那首诗歌中隐藏着王胡的名字,高廉在送你这幅画的时候,一定给你说过这些。但是,你低估了我的能力。”
南极仙翁说:“我本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的漏洞。”
熊哥说:“不管你说不是高廉的徒弟是不是王胡,就算你不说王胡,另外说一个名字,我也知道你就是王胡。”
南极仙翁说:“我总以为走江湖的都是粗豪汉子,没想到还有像你这样懂得诗词的人。”
熊哥突然变得黯然神伤,他说:“我小时候的愿望就是走江湖,称为江湖豪杰。这么些年来,风风雨雨,历尽磨难,我倒想考取功名,做官一任,造福一方。可惜,大清寿终正寝,我的仕途梦也结束了。”
熊哥刚刚说完,一直没有说话的三师叔问:“大胖子在哪里?”
南极仙翁说:“在县城里。”
三师叔问:“在县城哪里?”
南极仙翁说:“在县城十字口,门口有两棵树,一棵是皂荚树,一棵是洋槐树。”
熊哥问南极仙翁:“我们说了这么长时间,地洞里的人应该都还没有吃饭吧。”
南极仙翁说:“是的,没有吃饭。”
南极仙翁说:“我刚才在灶房门口向里望了一眼,就知道你们做了多少人的饭。我们地面上才有这么几个人,灶房那些饭肯定是给地洞里的人做的。你快点给他们送进去吧。”
南极仙翁脸露犹疑之色。
熊哥说:“地洞里的人已经饥渴难耐,别人送饭进去,肯定会遭受一番毒打,因为送饭太晚了。但是,只要你送饭进去,就没有问题了,因为他们只会听命于你。”
南极仙翁想了想,就提着装着馒头的蔬菜的篮子,来到了地洞边。熊哥打开了地洞上面的铁锁,放南极仙翁走进去。
南极仙翁一走进去,熊哥立即关上了木格盖门,然后又加了锁。熊哥对着里面的人喊道:“就是这个道士告诉我们,你们在里面的。”
里面响起了闹嚷嚷的叫喊声、咒骂声、捶打声,和南极仙翁的告饶声。地洞之上,熊哥看着我们,掩嘴偷笑。
当天夜晚,我们来到了盐池县城,找到了县中心十字路口的那座院子,院子前有一棵皂荚树,一颗洋槐树。
然而,大排家警戒森严,家中还喂养着好几只大狗,我隔墙丢进去一粒石子,几只狗的叫声立即响起,它们的叫声沉闷,一听就是膘肥体壮的大狗。
狗的叫声停歇后,我爬上了那棵洋槐树。皂荚树的枝条上长着尖刺,是不能攀爬的。洋槐树的上面也有尖刺,但是要比皂荚树少了很多。
我爬上洋槐树,藏身在树枝间,偷偷地居高临下向院子里窥视。我看到院子里有几个晃动的身影,他们的脚步轻悄悄地,就像猫一样。
我知道今晚不能对大胖子下手了。他肯定已经得到了道观的消息。
我们只好离开盐池县城,决定以后再找机会干掉大胖子。老胖子是老月的头儿,留着他终是祸患。
那天晚上,我们离开了盐池。此后,一路顺风,我们顺利来到了张家口。
张家口还是那个张家口,街道上的店铺还是店铺,大街上行走的骆驼还是骆驼,只是,龙威镖局不见了。
龙威镖局不见了,嘉兴镖局也不见了,他们都是中国最后消失的一批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