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山海关方面有紧急电报”,一名下属敲门后进来禀报道。正在与庞际鸣谈话的焦仲阳闻言伸手接过电报纸。这个庞际鸣今天是专程上门问候焦老尚书来的,顺便打探一下自家的侄女婿是否安好的。别误会,他问的不是陆正星,而是那位已经被祭了旗的焦安直。
对于他的“担心”焦仲阳也很感动,因为就在昨晚江朝祖手下的巡警终于找到了鲁子轩,并把他带回了巡警局。当晚除了“摄政会”的人员外,王元信、刘石山等一干大佬也赶了过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倭寇的情况仔细的问了一遍,鲁子轩也是有问必答。
焦仲阳最关心的事情也很快得到了证实,大宋驻倭最高长官焦安直真的殉国了,享年三十四岁。焦仲阳闻言自是扶案大恸,幸好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知道现在不是过份悲伤的时候,所以没有当场晕厥,只是哭了一场便示意大家继续。
庞际鸣则是今天一早得到的消息,但具体的内容他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这才特意赶到户部向焦仲阳打探情况来了。此时情绪已稍有缓和的焦老尚书,一见“亲家叔叔”上门立马便又想起了自己那位“苦命”的侄子来,强忍了半天才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他这边虽然以国事为重强行放下了这些私情,但对面的庞际鸣可却在心中不停的“卧槽”起来。就在上个月他才厚着面皮去了一趟陆正星那里,将自己侄女的生辰八字要了回来,不过陆正星倒没有如何的恼怒,反倒极痛快的就将庚帖取出交给了他,口中还不断的祝福庞家大小姐今后“一定要幸福”,显得极有涵养。
可如今想来怎么看都好像是陆正星在那里下降头一般,这自己才把庚帖转给焦仲阳,侄女便成了“望门寡”,虽然不至于真的会守节明志,但一个克夫的名头总是逃不掉了。想到此庞际鸣不由得肠子都悔得发青,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坐在那里内心无比的纠结。
正在此时山海关方面的电报到了,因为民用电报就掌握在户部的手里,下属收到后自然直接递交给了尚书大人。焦仲阳看罢电文倒也不觉惊奇,因为昨晚鲁子轩基本上已将倭寇的人员、装备详细的说了一遍,他是游骑兵出身,出于本能也会将敌军的基本情况摸个八九不离十。
为此江晟阳今天一大早就坐镇兵部,与王元信二人协调调动京城周边的部队,并且再一次的到处发电报要求各地火速派兵进京“勤王”。至于这个“王”在哪里,是在京城还是在新陆洲,真的就只是个细节问题了,是不用太过在意的。
此时收到陆正星既是通报也是求援的消息,焦仲阳这就必须要赶紧安排了,否则山海关一旦失守则倭寇大举而至,京城就十分的危险了。于是他吩咐手下进来准备交代一下需要落实的事项,就在这个时候庞际鸣偏过头来,扫了几眼电报上的内容。
“焦公稍等,此时还需慎重啊”,庞际鸣边说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焦仲阳,同时一只手还按在了电报纸上。焦仲阳先是被他说得一愣,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明白了之后心里却是一阵的大骇,暗道:“这庞际鸣端的是....歹毒啊!”。
大家都是极聪明的人,虽然不懂军略但如果一支军队深陷绝地,里无粮草外无救兵的话,其下场但凡读过几本书的人又有谁想不明白呢。但问题是庞际鸣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放出如此之毒的一箭呢?他这分明就是弃国家大义于不顾,窜捣着焦仲阳效仿戏文里潘美陷害杨老令公的套路,在陆正星的背后扎上一刀。
要说这事对于焦仲阳而言,还真的是好处大大滴,正好借机在“摄政会”中除掉这个烦人的小家伙,只要陆正星被铲除掉,焦仲阳就有很大的把握将“摄政会”的大权拿到手里,这样一来自己纠结多时的问题也就随之而解决了,文官集团也能一举重回权力排行榜的第一名,而他这个榜一大哥嘛,自然就又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了。
想到这里激动的心情多少也冲淡了一些失去侄儿的哀伤,焦仲阳顿时觉得精神大振。至于庞际鸣为何会主动献上毒计,一方面他对陆正星的怨念极深,是他让自己看走了眼大损“策士”的名头。另一方面,陆正星退还庚帖时那一句“祝福庞小姐一定要幸福哦”,这...这个就太特么吓人了!
很多时候同样一句话或是一个动作,但放到不同的环境、时间里面就会让人产生不同的理解。不管陆正星当时作何想法,但他的表现在庞际鸣看来多少就有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味道了。
被人家强行退婚,男人当场隐忍然后一番磨难后王者归来,让当初的女方一家后悔莫及,这个情节怎地如此的熟悉呢?套路?装X打脸?这个好像都可以有吧。
况且他陆正星还没干什么呢,庞家不就立马被打脸了吗?这面才下的庚帖那边焦安直的脑袋就没了,这大腿还抱热乎呢,“咔嚓”一下就被齐根跺了下来。
那下一步会是什么不用陆正星计划,庞际鸣就能飞速的替他脑补出N套方案来。关键是只打打脸的话也还是能够接受的,可要是这位陆氏家主发起狠来,只需动动手指他庞家灰飞烟灭只怕就在转眼之间了。
不过庞际鸣也承认自己是“小人之心”了,但谁敢保证陆正星真的就不会这么做呢?既然他已经进了这个圈子,不管愿不愿意他都要按照圈子里的规则来行事,而这里面最基本的规则之一:不是朋友便是敌人,对于敌人留情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所以哪怕陆正星就是一个圣人,庞际鸣都要找机会把他弄死,否则不仅是他就连他身后的庞氏,都会始终有种坐在火药桶上的感觉,正所谓“卿不死孤不安”。到了此时陆正星只有一种办法,证明自己将来不会报复庞家,那就是他死了人家才会安心。
很快焦、庞二人就在彼此的眼神中达成了默契,不过尽管他们的目标、利益都高度的契合,但如此的大事焦仲阳终究是不敢,也不愿一个人独自承担下来的。须知当年潘美只是无心之失,都难逃口之笔伐而断送了一世的英名,焦仲阳又哪里肯独自一人背上这个恶名呢?
当即他又与庞际鸣小声嘀咕了一阵,便又重新将下属唤了进来,吩咐他速速将“摄政会”诸公以及王元信请来,说是有要事相商。
不一时唐学林便赶了过来,而江晟阳因为此时正在兵部,便与王元信同乘一辆马车也很快到了户部。焦仲阳见众人到齐便将陆正星的告急电报拿了出来,众人传阅后也为他面临的局面忧虑了起来。
这里面江晟阳、唐学林都是手掌兵权的,而江晟阳的第一师因为要兼顾京城的防务,一时之间便很难抽调出人马来,于是众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唐学林。这在唐抚台而言就是义不容辞之事了,可他却有着自己的一番小心思。
在“摄政会”里面他与陆正星一直都是稳固的联盟,可这些只是外人看到的一些表象,只有庞际鸣心知肚明,如果没有他当初的一番牵线搭桥,陆、唐二人又怎可能走到一起?如此一来与其说唐学林是陆正星的盟友,倒不如说他是庞际鸣安插在“摄政会”的卧底,更为贴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