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正冕的这个请求倒没有使杨继盛感到为难,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他能说了算的事情。在大宋一支军队的编制那是要经过兵部核准的,而新陆洲远在万里之外,此时贸然向兵部呈报,只怕王元信第一个念头就是新陆洲打算要自立为藩镇了。
不过等岳正冕将他在船上那番话重新又对着杨继盛、海瑞复述过一遍后,杨继盛不禁拍案而起道:“如今朝廷上下一心只知争权夺利,巩固自己的小团体,没人肯分心向着外面看上一看,我们在彼此厮杀的时候,人家的刺刀可快顶到家门口啦!最近我一连给焦仲阳去了三封信,结合这段时间你的见闻,将南洋的情况逐一分析给他,可他呢还以为我在找他走门路想调回京城呢,一味的敷衍我说是最近时局动荡,等过上一段时间待稍稍平稳便调我回京,这...这....卧槽...”,看来杨继盛也是被这群官僚气得不轻,情急之下竟爆了句粗口。
“大人还是息怒,您在这里着急也是无用,既然朝廷指望不上,那我觉得小岳说的未尝不是个办法呢”,海瑞在一旁劝解道。
“对,小岳,你的提议我很赞同,不能眼见着那群弗朗机人做大,不然新陆洲也恐将不保。不过如此之大的动作只怕还未等弗朗机人前来攻打,朝廷就会以为我等起了异心就....”,说到这里杨继盛不免又踌躇了起来。没办法国人很多时候都是如此,外敌不能损伤我们,可最终事情却坏在了自己人的手中,所谓自毁干城说的大约也就是这些了。
“这个倒不要紧,前几天我查阅府中的文案时记得其中有一项规定,就是各地可以酌情自办团练,以便于抵御山贼盗匪或是抗灾自救,这个无需呈报兵部的,地方巡抚就可做主,只不过这经费嘛....”,海瑞说到这里将眼光瞟向了岳正冕。
他自从被杨继盛延入幕府后十分的勤勉,平日里就吃住在总督府一有闲暇,便将以前历任总督遗留下的文档翻捡出来学习,以便尽快了解朝廷的法度规章。而他方才的这个提议就是当年陆博思主政新陆洲时,朝廷下发的通知。
“钱不是问题,正好我当时在陆远宁那里做卧底时就听说,新陆洲这边有好几处地方都有自己的民兵组织,正好把这些人集结起来,军饷、军费都由我岳氏出面自筹,大人您看如何?”,岳正冕因为事关重大,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样子,极认真的冲着杨继盛说道。
杨继盛闻言也很是感动,暗赞他岳氏一族每到关键时刻都能挺身而出,丝毫不计较个人的得失,当即开口道:“那岳家主这也算是毁家纾难了,你能如此为国为民我又何能甘居人后?这样吧,今后总督府从每季的税收里拿出两成作为新陆洲团练的经费,毕竟是保境安民官府不出钱的话就太说不过去了”。
原来在岳正冕到来前,他正在与海瑞盘账呢,新陆洲第一次官府行为的正式税收,在三天前顺利结束了。这次税收是在岳氏的牵头下进行的,而远在东南的陆、张两家因为岳正冕的一系列操作,也算是正式并入了新南府总督的管辖体系内,见到岳氏纳税如此踊跃,自然也不甘心被人家夺了彩头,当即也派人将税款解到了总督府。
有这三家“打样”其余散布在大陆各处的小股势力也都纷纷响应,杨继盛没想到通过征税这一措施,无形中竟把一盘散沙的新陆洲慢慢的凝聚了起来。
此时海瑞闻听杨大人要从税收中提取出一部分作为军费,脑中一个新奇的想法也随之冒了出来。当即他便脱口而出:“既然如此大人何不将这部分费用于警政支出,将新陆洲的巡警制度建立起来呢?”。
海瑞自从到任后经过与杨继盛的几次深谈,发现自家的东主是个极有想法且勇于任事之人,只是苦于新陆洲的现状一时施展不开手脚而已。也许宋人乃至朝廷都不拿这里当回事,但杨继盛在此地“为官”日久,深知这片大陆已经被完全的汉化了,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如此肥美丰腴的大陆,如同汉唐弃守西域一般,多年经营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最后却毁于一旦,最为关键的是那里的汉人也落得个被抛弃的下场。
为此杨继盛多次给朝廷上书,可无论是隆武“伪皇”还是焦仲阳都沉浸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哪里会有精力分心他顾,均当他是只嗡嗡响的苍蝇,听着都让人心烦。时日一久他对朝廷也失去了信心,偶尔还会生出“别人都不管那就自己来干”的想法,而且还越来越难以自抑。
这并非是杨继盛有了想要自立为王的野心,完全是他内心的责任感驱使着他,毕竟不是每个官僚都如同焦仲阳、王元信这般大佬一样,每日为着自己的小团体费尽心思,抑或如江晟阳似的,为了心中的信念执著着一路向前狂奔。
在经历过暹罗的逃亡后,杨继盛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大宋再怎样强大,但对于其域外的宋人而言一旦遇到了危险,除了任人宰割仍然是一无办法。而如今的新陆洲“散装”的如此彻底,只要外力稍加介入,其结果无非就是暹罗事件的另一次重演而已。如果想要避免这类悲剧的重演,那么就必须将汉人组织起来,而且是将所有汉人全部纳入在内,唯有如此新陆洲才能真正成为大宋牢不可破的“新王土”。
可既然想要将这里彻底的归于王化,就必须有一整套的行政体系,也就是所谓的国家机器。这在以前杨继盛是万万不敢奢望的,可随着岳正冕的到来,新陆洲竟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如今文有海瑞武有岳正冕,再加上教育方面的文载道父女,这就让他有了一丝可能,把自己这几年的构想变成现实。
此时闻听海瑞的建议,他也是一拍大腿连赞此计可行,然后转头向岳正冕解释到,目前整个大陆的治安都是各大家族出钱出人自行管理,他和海瑞多次商议想将本土的巡警制度照搬过来。如今既然为了支持岳正冕筹建军队,何不将二者合二为一除了设立常备军以外,各地的巡警作为补充兵员平日在地方上负责巡逻治安,遇有战事除了留下少量执勤人员外,其余大部则可立即赶往军营报到。这样既可节省经费,又能将警政大权统一收归到总督府。
岳正冕听到这里也是极力的赞同,同时心里也颇为佩服杨、海二人的头脑,如此一招“一鱼两吃”便轻松的将官府中最重要的一项权利收缴了上来,看来这新陆洲注定要有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了。